第一章.韓氏遺孤(1)
()清晨,隨著閑雜的趕集聲,風陽村便開始熱鬧開來。空氣溫度也慢慢熱乎起了。各種叫賣聲,討價聲,謾罵聲...不絕如縷,新的一天綻放著各sè音譜。
「李氏燒餅」鋪旁的一個角落,僂蹲著一個衣服邋遢,頭凌亂的男子,消瘦的身子背著一小捆柴火,背後幾處被撕破的衣服,粘著乾枯血跡,幾條淡淡的傷疤裸露在空氣中,顯然是被背著的柴火划傷。
男子雙目正炯炯的盯著前方,一滴滴澄清的液體,正從那半張著,乾燥而又略微白的嘴唇,不斷的往地下掉。他黝黑的喉嚨處,上下聳動間,不時傳來咽口水的聲音。
順著男子的目光,透過圍著燒餅鋪的人群,便見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漢,右手拿著鐵夾子,嫻熟的夾起冒著絲絲油煙,散這誘人香味的燒餅,不斷地翻滾著。左手一邊不時的往燒餅上撒著調料,不時還抓起左肩上搭著的油膩的毛巾,擦一下臉上的密汗。
不多時,老漢紅潤的臉上也顯得油亮油亮的。
「燒餅叻......」
「正宗李氏燒餅叻......」老漢面sè略帶紅潤大聲喊道。
「老闆給我來十個」,「李老我要五個」......
「別急,後面的人別擠,都有,都有......」老漢旁邊的一位老婦人一手索利的遞著燒餅,一手接過銅錢。
......
「嗯,今天比前幾天都多賺了幾兩銀子」老婦人粗皺的雙手細細的數著銀子,一臉皺紋的老臉笑開了花。
「呵,我祖傳的李氏燒餅說是風陽村第一燒餅,也不為過」老漢臉上有著自豪。
「好了,別瞎說了,聽得耳都生繭了」老婦人不喜道。
「呵呵......」老漢雙手扭著不斷滴著油水的毛巾,老臉憨厚的笑著。
其實李老漢的確能自豪說出這句話,「李氏燒餅」的來源,李老漢曾聽他父親說過,他爺爺以前是陳國一個經商家族的廚師,後來那個家族被仇人滅滿門,他爺爺有幸逃過一劫。不幸的是,不久后陳國又和鄰邊的一個國家生戰爭。為了躲避戰亂,他爺爺只好遷移到離陳國有一個國家之離的大慶國。
此後在大慶國的風陽村定居,並憑其出sè的廚藝明了「李氏燒餅」的秘方,經過李氏三代的不斷更進。「李氏燒餅」已經算是公認的風陽村第一餅,雖然風陽村是一個比較落後閉塞的小村莊。
「走吧」李老漢待老婦人收拾完餅鋪后,挑起鍋具走在前頭。老婦人在後面抬著板登也跟了上來,夕陽下,把兩老的影子拉得老長。
「咦?」李老漢突然停了下來,口中出輕咦。
「老頭子,怎麼不走了?」後面剛跟上來,沒走幾步的老婦人,順著李老漢的目光看過去。
「老頭,不會是死人吧?」
「呸,別說不吉利的話」李老漢連忙放下擔子走了過去。入眼的是一捆柴,柴下面壓著一個人,露出黑不溜秋的腳和褲子,很難現這裡躺著一個人。也不是說李老漢眼睛比較明亮,而是他借著夕陽看到一對相對比較白的腳掌。
「醒醒」李老漢輕踢著這雙腳喊著,「醒醒...」
「嗯?」踢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嘶啞的回應。
「水,水......」
「老太婆快拿水來」李老漢也有點嘶啞道。老婦人連忙解下綁在板凳上的水壺,快步走過來。李老漢解開綁在男子身上的柴火,把他扶坐起來,接過水壺扭開壺蓋,倒了點水在油膩的手掌上,伸到那乾燥破裂的嘴唇邊,幫他潤了潤唇,慢慢塞到他嘴裡。
「咕嚕,咕嚕...」不多時,半壺水已經被喝光了,李老漢倒了倒滴出幾滴水的水壺,不經意間咽了咽口水。
「嗯?」男子慢慢睜開眼睛,雙目有著迷茫之sè,最後定格在李老漢身上。入眼看到的是一雙平靜的眼睛,漆黑深邃,奇異般的吸引著李老漢的心神,下一刻,李老漢彷彿看到了一股堅毅,頓時身體不自覺的慢慢挺直了。
「老頭,你怎麼了,他沒事吧?」
「嗯,沒事」李老頭短暫的失神后,遞迴水壺。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李老漢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估摸六尺高男子,飢黃的臉sè略帶青澀,還是個少年。李老漢不時看向男子的眼睛,似乎很不解,剛才那雙眼為何會感覺帶有奇異的吸引力。
望了一會,李老漢不禁自嘲自己老眼昏花了,眼前不過是個平凡的少年。
「咳...咳...謝...謝老人家」短暫的劇烈咳嗽后,略帶嘶啞的聲音應道。
「嗯,沒事就好,早點回家吧,天sè快暗了」
「家,呵呵...」看著那雙黯然下來的眼睛。
李老漢輕嘆了口氣,「走吧」他站起身對老婦人說道。
其實李老漢心裡已經猜到,近年戰亂頻繁,國不憂民,家亡流失的人越來越多,眼前這個男子很可能又是受到戰亂的殃及。縱使李老漢有心幫一下也是有心無力,因為不可能一一救助。
「老人家,等一下...」
「嗯?」沒走幾步的李老漢回頭問道:「還有事嗎?」
「老人家有吃的東西嗎?」男子神sè略帶苦澀,指著一旁的柴火「我願意用這柴火和您交換」
李老漢看著老婦人,半晌,放下鍋具從裡面掏出幾塊不完整的燒餅,走過去遞給已經站起來的少年。
「拿著吧,今天賣完了,就只剩這些」
「謝謝老人家」向李老漢鞠了一躬后,少年並沒有接餅,俯身提起柴火遞給李老漢。
李老漢接過柴火併把餅塞給男子,把柴火綁在鍋具上,回頭看了下男子,卻見已蹲坐在地上的男子,手上的餅已經吃剩一小塊,正小心翼翼的用油紙包裹起放進兜里。
「唉...」帶著輕嘆身李老漢又走向少年。
「你今年多大?叫什麼名字?」
「我叫韓毅,今年15歲」韓毅神sè恭敬道。
「嗯,也難得,沒有走歪路」李老漢喃喃自語道。
「你以後還拾柴火吧?」
「拾」韓毅有些不解道。
「那你以後沒吃的東西就拾些柴火和我換餅吧」
「謝謝老人家」韓毅又鞠了一躬。
「好了,你別鞠躬了,也別喊我老人家,叫我李老吧」說完,李老漢不自然的扭了下身體。
重新挑起鍋具后,李老漢望了眼快下山的夕陽對韓毅道:「記得,下次來換餅的時候提早些,嗯,比這會兒要早些。」
「記得了,李老」韓毅感激道。
「走吧」李老漢回頭對老婦人說道,兩人在夕陽下漸漸遠去。
「老頭,你可從來沒有這樣幫他們啊,這回怎麼回事?」已經走遠的老婦人,對走在前面的李老漢疑惑道。她很清楚李老漢的xìng格,以前遇到這類人,老頭會幫一下,但不會一直幫他,用他的話就是:「人不能見死不救,也不能一直幫他,不然會使他更加懶惰」。
「呵...我這樣幫他是因為第一,從他說的話和行為來看,他是個懂得尊敬和回報的人。第二嘛,就是大多數像他這類人都走上不正道的路,而他這般年齡還能保持本心,不容易,這樣的人我們值得幫助」
其實,李老漢還有一個原因沒說,就是韓毅那雙堅毅深邃的眼睛,得到他內心深處的好感。雖然李老漢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也無從說出口。
韓毅望著二老身影慢慢走遠直至消失后,半晌,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夕陽下,他的影子顯得蕭瑟孤獨。
回到「張家宗祠」已經是晚上了,四面殘破的房屋,雜草叢裡也不時傳來蟲鳴蛙叫聲。更遠的深山裡,偶爾傳來狼嗷和不知名的野獸嘶吼聲,使得寂靜的夜顯得yīn森恐怖。不過韓毅並沒有表現得恐慌,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
「張家宗祠」是一間殘破的祠堂,背後倚山。祠堂四周環繞著幾間孤零零的殘破房屋,兩扇大門早已不知所蹤。門口上方一塊刻著「張家宗祠」的大匾額,匾額四周雕刻著jīng致的不知名花木,字體圓潤飽滿。由於年代久遠,字體已經褪sè,殘破而白,不認真看很難辨清。
匾額斜斜掛著,搖搖晃晃,隨著一陣風吹過,傳來「吱...吱...」聲,隨時可能掉下來的樣子。這裡曾經是一個小村落,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已經被遺棄,韓毅也沒有考慮這些。這祠堂離風陽村最近,他可以拾柴火跟風陽村的人們換吃的東西,算是遮風避雨的地方。
隨著韓毅的腳步聲,祠堂雜草內的蟲鳴嘎然而止,四根一人粗的撐柱算是這祠堂內是比較完整的,屋頂上方破了個無規則的大洞,向上看去,點點繁星。祠堂裡面有一張破爛的桌子,桌上放著的一盞缺角油燈,便什麼也沒有了。
韓毅摸索向油燈,不一會,整個祠堂被那盞油燈照亮,燃燒著的燃油,散出一種獨特的清香味,火光搖曳。
「燃油不多了」看著忽明忽暗的油燈,韓毅不禁一陣苦笑。麻利的整理了下角落裡的蓬亂乾草,對著越來越暗的油燈輕輕吹出口氣。一股輕煙過後,祠堂頓時充滿了黑暗,蟲鳴聲漸漸響了起來。
韓毅躺下后,思緒漸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