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經過一番打聽夏昑覃算是知道了,原來王復雲是出來尋個地方洗澡。她不假思索將自己房間的浴室讓給了王復雲,畢竟自己從擺下擂台到現在大氣都不曾喘過,更不必說流汗了,即便是面對王復雲的時候,雖然施展了武技有所消耗,但也僅僅局限在肉體上的疲勞感。
「你那位朋友還真是有意思呢。」夏昑覃背靠著門,對屋裡的王復雲說道。
「他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因為一些事情,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看他那樣也是關心你,我不和他計較。」夏昑覃搖頭說道。「你們明日是要去什麼地方?難道不是來這裡參加考核的嗎?」
王復雲輕嘆了一口氣,平淡地解釋了一番合雲縣考核的事。
夏昑覃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也沒有多說些什麼,畢竟修鍊一途本就講究天賦,若是拋開修鍊一途,王復雲的實力在同齡人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你擋下我的武技的那一招應該也是武技吧?」
「恩,是。」王復雲回答道,他心中想起乾爹王北宇的勸誡。武技每一招都有自己的名稱,雖然其中不乏武技相仿的,但名稱卻各不相同。只要不暴露自己武技的名稱,應該也不算違背乾爹的勸誡。
「那招武技叫什麼?又能防禦又能進攻的武技可不多。像是我家的崩山拳和我的那招無問秋冬,都是純粹進攻型的武技。」夏昑覃詢問道。
王復雲沉默片刻,隨口扯了個謊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我乾爹教的武技,也沒有名字。」
「那還真是可惜了,想必你乾爹應該也有些本事吧,有機會真想和前輩請教一番。」夏昑覃有些遺憾地說道。「對了,你不是說要去的秦家鎮嗎?」
「是啊。」王復雲給夏昑覃講述了一番他路上的經歷,以及對秦家鎮的憧憬。
夏昑覃聽得有些雲里霧裡,甚至從中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什麼樣的大能能夠傳授沒有天賦之人修為呢?難道比她爹還厲害嗎?「那我可以和你們一道嗎?我也想要去見識見識你說的這位前輩。」
「誒?你應該是有修為的吧?」王復雲有些詫異,他忙問道。
「有呀,不過在城裡不能動用修為。」一說到這,夏昑覃就開始埋怨起自己弟弟夏昑嵐來了,明知道天明的律法,還要頂風作案,要不是因為有爹這個飛雲城城主的身份在,恐怕這個時候已經被安排進兵武堂前線殺敵去了。
「那你不去參加考核嗎?」
「考核?不用,等到全雲州考核結束才用去報道。估計還得十來天,到時候如果你有了修為,說不定我能想辦法讓我爹幫你安排去再去重新參加一次考核。」夏昑覃風輕雲淡地說道。
「那就多謝了。」王復雲一聽,連忙感激道謝。
不一會兒王復雲就洗好了澡,臨出門前還專程抽了個空將浴缸刷洗了一遍,這才換上衣服。
「多謝夏姑娘了,那我就不多打攪了。」王復雲抱著衣服沖著夏昑覃鞠了一躬,也算是答謝了她借給自己房間沐浴一事。
「不用謝,倒是明日說好了,我隨你們一起去秦家鎮。」夏昑覃雙手交叉環抱著對王復雲說道。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就此別過,王復雲抱著衣服上了樓梯,夏昑覃則目送他上樓后,這才轉身回了房間。浴缸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房間里還瀰漫著一絲薄薄的蒸氣,有些暖暖的。
「秦家鎮?有意思。」夏昑覃坐在桌邊,一手托著腮,一手敲著桌面,一番思量,不由得輕笑起身上了床榻。
回到樓上的王復雲此時已經回了房間,一回房就被葉離揪著質問了一番,在如實交代了借用夏昑覃的房間沐浴后,葉離頭也不回地鑽上了床,背過頭去不予理睬王復雲。
王復雲也不清楚葉離怎麼突然不高興,他也不便多問,省得又被葉離啰嗦一通埋怨,索性直接睡在地上鋪好的地鋪睡了起來。
次日天明蒙蒙亮,王復雲早早地醒了過來,床榻上葉離還沒有起床的意思。王復雲倒是沒有急著叫醒她,而是收整好地鋪,悄悄離開了房間。
屋外此刻倒不算寂靜,很早那些打了地鋪的生員也已經有不少醒了過來,其中有幾個人昨晚偷偷躲在二層的玄關看見了晚上擂台上發生的一切,又添油加醋一番和其他人吹噓著。
不過顯然他們並沒有認出王復雲來,王復雲也沒有興趣去和他們自吹自擂,繞過玄關便到了另一棟樓的樓梯,下了樓來到後院。昨晚的擂台還未來得及拆除乾淨,早早起床的店家小二們此刻三三兩兩將擂台的木板逐一搬走。
「你聽說了么?昨晚那位大小姐好像是輸了?」搬著木板的店小二悄悄和邊上人說道。
「不可能,指不定是哪個生員胡亂造謠。」邊上的人扛著兩塊木板,不屑地答覆道。
「你別不信,剛才起來就聽他們說來著,昨晚那位大小姐和人一招分勝負來著,結果一招過去……」
「怎麼著?」那人放下扛著的木板,急切地追問道。
「聽說那小兄弟這麼一抬手。」另一個店小二也放下了抱著的木板,有模有樣打了一套拳。「只聽他怒喝一聲,呔!就把那位大小姐的武技給反彈了回去。」
「我去,那這小兄弟可了不得啊,是咱們墨雲縣的人嗎?」眼看那打拳的人一拳出手,另一人不由得倒退幾步,彷彿身臨其境,忍不住讚歎起來。
「我聽說,好像是張家莊的張大壯來著。」一旁又一個正在用繩子捆木樁的店小二放下了手頭的活,插話說道。
「才不是他呢,我聽說他一招就被那位大小姐給打下擂台了。」打拳的店小二立刻駁斥道。
「恐怕今天就能知道了,好像今天是考核的日子,你說那位小兄弟會不會是甲等?」
「那可不,那位大小姐的實力都是甲等,能贏她想來也是人中龍鳳一般的存在。」
三個店小二湊在一起議論著昨晚王復雲和夏昑覃比武打擂的事,就在他們越聊越起勁,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罵罵咧咧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閑聊。在掌柜的催促下,三個人重新拾起自己的活,再度忙活了起來。
而一旁王復雲自然是聽得他們的一番議論,可謂是心中百感交集,或許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那位小兄弟甚至連修鍊的天賦都沒有。
「早。」就在王復雲落寞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王復雲回頭望去,居然是夏昑覃。此刻的夏昑覃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竹葉青色的一件外襯,內里是一件米色的淺綉,盤起來的頭髮此刻摘了發簪,改了一頭輕冠束髮。丹朱銜玉束腰斜挎腰包,手持一件檀木扇骨的白面摺扇。若不是早知她是女兒身,只怕這乍一見,反倒像是哪家溫玉公子。
「夏小姐想不到你起得這麼早。」王復雲趕緊避開目光,支支吾吾地說道。
「你不是也起得很早嗎。」夏昑覃輕搖摺扇,掩面一笑道。「那位葉兄呢?」
「他還沒起床。」王復雲一想到葉離此刻還埋頭大睡,輕嘆了一口氣。
「哦?」夏昑覃收起摺扇,翻手將摺扇負於身後,心中一動念,脫口問道。「王兄,不如你我趁著這會兒工夫,再切磋一番如何?」
「沒問題。」王復雲本來就準備晨練一番,此刻夏昑覃提議恰好隨了他的願,不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著夏昑覃道。「夏小姐。我們切磋沒問題,不過你別叫我王兄了,怪彆扭的。」
「那如何稱呼呢?」夏昑覃嘴角一揚,笑問道。
「夏小姐還是叫我王復雲吧,或者……」王復雲想了想,身邊熟悉的那些人,村裡人都管他叫王復雲或是復雲。
「那這樣吧,我管你叫復雲,你管我也別叫什麼夏小姐了,就叫我昑覃。」夏昑覃將摺扇收入腰包之中。「請吧。」
「行。」說著王復雲推手舒展姿勢,半步向前,與夏昑覃開始切磋。
兩人這一番切磋並未如昨夜那般大張旗鼓,反倒是有來有回不緊不慢地推起雲手來。一來一回之間,從武技交流,到修鍊逸聞,又聊到了關於葉離的過往身世。
半晌功夫,日頭初升,墨雲縣的考核也已經開始了第一輪的考核,客棧里留下的生員已經不多,其他沒有輪到考核順序的生員自然也都趕往衙門口圍觀考核。
至於葉離,這一宿可是睡得滿足,興許是不久前的事讓她精疲力竭。等她睡醒出了門,王復雲和夏昑覃早已經在客棧的大堂里等候多時了。
他們兩人切磋過後在夏昑覃的邀請下,兩人便在大堂吃起了早點,一人一碗的豆漿,又備了一些趕路充饑的乾糧。
「你醒啦?」王復雲放下碗,一眼就瞧見了睡眼惺忪的葉離,他急忙沖著葉離打著招呼。
葉離原本還打著哈欠有些倦意,即便是見到王復雲也沒有讓她提起精神來,直到眼光一掃桌邊坐著一身竹青的夏昑覃,即便此刻的夏昑覃打扮得比昨日更具男子模樣,葉離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頓時就來了精神,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回走。
王復雲來不及反應,愣了片刻,再去看葉離,她已經重新上了樓梯。
此時夏昑覃也轉頭去尋葉離,自然也是看著葉離重新上了樓梯去。她倒也不清楚是何原因,只不過清晨和王復雲切磋的時候一番交流,多少也有些為葉離的身世而惋惜,所以此刻她的態度也不再如昨夜那般冒失的和葉離再生嫌隙。
「我看他好像還是沒睡醒的樣子……」王復雲尷尬地放下手,對夏昑覃抱歉地說道。
夏昑覃只是微微一笑以示理解,隨手招呼店小二又為葉離盛了一碗豆漿。
很快沒一會兒工夫,葉離重新下了樓,此時她換了一身衣裳,穿得是王復雲的那一身,重新梳理了一番頭髮,用銀環束髮,垂下一條馬尾。
王復雲看得愣了神,當初與葉離相遇的時候正是遭遇妖獸猛虎,生死關頭並未瞧得仔細。而後又是一路為了躲避葉離的仇家,翻山越嶺大半日功夫,那時候葉離雖然五官玲瓏,但周身污漬倒也不顯得如何醒目。再之後到了墨雲縣,住入客棧也算是得以打理,但即便如此也遠不如此時此刻。
白皙面龐,透著初綻桃粉,柳眉輕佻,杏眼勾人,紅唇碧齒。一番打扮下來與夏昑覃想必可謂不遑多讓,若不是因為王復雲知道葉離的性別,只怕一時間也誤會是與夏昑覃一般無二女扮男裝的俏姑娘。
葉離輕擺衣衫落座在王復雲和夏昑覃的中間,得意地瞥了一眼夏昑覃。
夏昑覃自然也免不了愣神,心中也暗道,這葉公子竟生得如此清秀俊美,尤其是他身上散發著清淡的花香,便是仙子在他面前也怕是要落入凡塵自愧不如,更不必說尋常人了,男生羨,女生憐。不過很快夏昑覃就收回了目光,她暗暗平復心情,想不到自己剛才一瞬間竟然對他的容顏又羨慕又嫉妒。「葉公子,昨夜多有得罪,還望見諒。」夏昑覃趕緊給自己找著話題,藉由談話淡化自己的注意力。
「沒事,該我對夏小姐道歉才是。」葉離看著夏昑覃明顯閃爍的目光,嘴角輕揚,低聲細語地說道,同時還不忘拱手作拜。
「復雲啊,夏小姐可是要同我們一道去秦家鎮?」葉離轉而去問道王復雲,可半天卻不見王復雲應答,轉眼一看,王復雲已經一臉獃滯模樣,顯然還沒有回過神,於是葉離又再度叫喚了一遍。
被葉離這麼一叫喚,王復雲一下子驚覺過來,他只覺剛才一瞬間似乎失了神,眼裡彷彿只有葉離那俊俏面龐。這番回過神,王復雲趕忙揉了揉鼻子,似乎一股淡淡的花香傳來后他才出現失神的狀態。很快他就想到了花香的由來,於是微皺眉頭,小聲地問道。「這花香味道,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呀。」葉離趕忙表現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旋即岔開話題。「你打算讓她和我們一起去秦家鎮?」
這會兒夏昑覃調用修鍊心法才平復下狀態。「我聽聞秦家鎮有位修為大能,也想一道去見識一番,葉公子不會介意我與你們同行吧?」夏昑覃輕聲詢問道。
「沒問題啊,反正我也是陪復雲去的。」葉離輕聳肩頭,端起面前滿碗的豆漿,輕吹一口,這才將紅唇貼向碗邊。
而王復雲和夏昑覃此刻望著葉離,半天收不回目光,更不必說再喝自己面前的豆漿了,早已被拋之腦後,彷彿只是看著葉離不緊不慢地喝著豆漿,都是一番享受,那滿碗豆漿也不再普通,恰如白玉瓊漿,彷彿只應天上有。
待到葉離喝完整碗豆漿,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后,再看王富玉和夏昑覃,兩人呆愣著讓葉離反倒始料未及,她趕緊趁著放下碗的功夫將手伸向腰間的香囊,果然剛才自己在喝豆漿的時候不小心把香囊敞開了個口子。
葉離不好意思地暗自吐了吐舌頭,趕緊繫緊香囊,然後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故作疑問起來。「你們看什麼呢?我臉上難道有花?」
王復雲和夏昑覃在葉離的提醒下也雙雙回過神,趕忙搖頭表示無礙。可心裡卻忍不住嘀咕,剛才那副畫面,當真是人間絕景,只是這般景色之下,那瀰漫的花香卻又太過濃郁,顯然破壞了美輪美奐的氣氛。
夏昑覃掏了錢結了賬,三個人結伴出了客棧,踏上前往秦家鎮的路。而目送他們三人離去,客棧里早先在後院拆著擂台的三個店小二聚在櫃檯後面,再度議論起來。
「我的天,他們真的只有十來歲?我感覺我要犯罪了啊!」店小二抓起一截毛巾捂著臉羞愧地說道。
「喂,那可是男的啊,還是孩子啊,你……別說了,我要是年輕個十歲,我也想男上加男了。」
「那個青衫的我原以為已經是俊美無比了,可沒想到後來那個,此子只應天上有啊!」
「是啊,特別是他喝豆漿,不對,豆漿哪配得上,一定是瓊漿玉露!」
「豆漿就是豆漿,人家那喝得是叫公子如玉,換做你就是野豬拱泔水。」
「想不到,咱們這店裡居然還有這般的少年。」
「是啊,就是可惜了,兩塊美玉摻了點瑕疵,想不通那小子怎麼配的。」其中一個店小二指著原先王復雲坐著的位置,悶悶不樂地吐槽道。
「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為那小子才更顯得另外兩位美玉無瑕。」
就在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客棧掌柜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身子,罵咧著在三人屁股上踹了一腳。「雇你們這群傢伙可不是來插科打諢的,沒事幹就去收拾二樓去!」
三人賠著笑趕忙抄上笤帚抹布,腳底抹油匆匆跑開。掌柜眼看三人離開,這才回到櫃檯,抄起茶壺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口,繼續發著牢騷。「要不是上回那幾個小子莫名其妙有了修為撂了挑子,我才不雇你們呢。」他說著又揉著鼻子納悶起來。「哪兒的花香,怎麼這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