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化……化道！」沈復原地翻滾了幾圈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他捂著胸口，驚愕地看向靛藍色火焰中間站立的夏伏道。這般的驚恐難以言表，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遭遇上化道期大能。

薛荼也被嚇了一跳，哆嗦著牙關。「他終究還是突破了那道壁障……」

「師兄，快撤！」丁寶陽和崔竣趕緊爬起身來，聚到沈復的身邊，焦急地詢問沈復的答覆，他們心裡也很清楚，憑藉他們要想對付騰空期都是異常困難了，更不必說還是騰空期之上那驚為天人的化道期。

「你們快走！」任岑慌張喊道，同時全神貫注繼續醞釀著面前的一團烈火，他的眼神死死盯著下方不動如山的夏伏道，心裡也是沒有底。「想不到你居然突破到化道期了，不過！」任岑雙臂收攏，漸漸蓄力。「讓我看看你這些年究竟有幾分斤兩！」

說罷，任岑奮力推出面前聚攏的火球，這火球之中蘊含的能量宛如一個人造的小太陽，火燎將至，焮天鑠地。

夏伏道目不轉睛地看著迎面而來的火球，火光燭天將他映照得火紅，火球越是接近，夏伏道只覺自己的肌膚被灼燒得緊繃起來，噼里啪啦作響。

夏伏道深吸了一口氣，雙眼猛然一睜，只見他皺起眉頭，雙手高舉，口中念念有詞。

巨大的火球轟然砸向地面，頃刻間崩碎的沙土林木具成碳化，劇烈的轟鳴聲下，地動山搖。

半息時間轉瞬即逝，天地之間黯淡無光，星點的餘燼伴隨著吐息終將灰飛煙滅。

看著眼前熄滅的火焰，惠力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自己忙活得渾身大汗，再看坑洞里，王復雲渾身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碳化硬殼。

咔，嘣，一道裂縫自王復雲的頭頂裂開，周身開始剝落，褪去了外殼的漆黑碳色，王復雲裸露的肌膚更是顯得紅潤起來。

「沒道理！不合理！」惠力煌大驚失色，他自諳王復雲本該化作一灘血水才對，為何偏偏自己佐以烈火焚燒卻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丁點的傷疤，更不必說就連最容易被燒灼的髮絲都是完好如初，甚至更加烏黑透亮。

王復雲雙目緊閉，渾然不知惠力煌暴跳如雷，他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裡除了有些熱之外，還有一柄劍的模樣。劍的模樣很模糊，散發著淡淡的藍光，自己越是靠近它就越覺得寒涼，全然沒有炎熱的感覺。

「我倒要瞧瞧你是個什麼東西！」惠力煌眼看王復雲雙目微閉一臉祥態的模樣，更是激發了他的興緻。

說話工夫，惠力煌擼起袖管，粗壯的手臂格外有力，他爬起身抱了一大箱廢鐵武兵一股腦傾倒進坑洞之中，將王復雲整個掩埋了起來。

「我今天非要把你煉化了不可！」惠力煌說到做到，他盤腿而坐，再度祭起烈火熔煉。

伴隨著血紅色的火光，被掩埋進坑洞之中的廢鐵武兵逐漸熔化成液體，而王復雲仍舊紋絲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

事實上此時王復雲的早已沒有了生息，而他身體卻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這是哪？」王復雲猛然睜開了眼，眼前光亮異常。

正當王復雲還在困惑自己身處何處時，他的雙腳卻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向著光亮的方向走去，這可把王復雲給嚇壞了，他試圖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卻是無果，只能任憑著不受控制的雙腳帶著他一步步走進光亮深處。

奪目耀眼的光亮晃得王復雲睜不開眼，他想抬手遮擋，卻發現自己不光雙腳不受控制，就連雙手也無法由他操控，好在自己的上下眼皮還能由自己掌控，王復雲趕忙緊閉雙眼緩和著外界的光亮。

就這樣閉著眼的王復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兩隻腳一抬一落全然沒有疲勞的感覺，索性如此王復雲也不再做他想，任由自己的雙腳帶著自己行走。

當王復雲剛剛萌生出這個念頭的瞬間，腳步停了下來，幾乎就是一念通達。

「停了？」王復雲心生疑慮，他緊閉著雙眼透過眼瞼依舊能夠感覺到外界的光亮，這讓他絲毫不敢貿然睜開眼睛去看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

怦怦怦，耳畔周圍環繞著一圈沉悶的跳動聲，光是聽聲音，似乎聲音是從五個不同的方向傳來的，沉悶如鼓聲。

王復雲戰戰兢兢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偷偷觀瞧，眼前光亮異常，可是他卻看得真著，面前竟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彷彿是直入雲霄一般，台階整齊平整，白玉無瑕奢華非凡。

四下張望一番，這一帶除了眼前這看不見盡頭的台階之外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便是荒涼。

一望無際的一片白色，天空是白色的，放著亮光，地面是白色的，如同鏡面反射著天空的亮光。

王復雲此刻也拿不定主意，他猶豫了一番，突然驚覺自己居然又能夠重新掌控自己的四肢了。

突如其來的喜悅並未沖淡王復雲此刻心中的困惑，他簡單活動了一番，四肢毫無異樣，甚至一番活動過後，竟連一絲疲憊都不曾有。

「這是什麼地方？」王復雲喃喃自語著，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面前攔路的台階。

無論王復雲從哪個方向看，這台階似乎始終是面對著自己，無言地表達著想要讓他走上去一探究竟的目的。可越是如此王復雲的心裡就越是泛起嘀咕，他目不轉睛地繞著台階又走了一圈，台階也隨著他轉了一圈。一圈轉下來，一切都和剛開始的一樣，只有王復雲的耳畔不停縈繞著怦怦怦的聲響，而那聲音的源頭似乎就在這台階之上。

王復雲仰起頭向上張望，白玉無瑕的台階似乎有著某種誘使自己邁步而上的魔力。正當王復雲感覺眼睛看得有些乾澀的時候，突然！天空之中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鳥叫聲。

鳥鳴聲回蕩在一望無際的世界里，只有一聲便戛然而止，正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王復雲一腳邁上了台階。

腳掌落在台階上的瞬間，彷彿激起一陣塵埃，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之間好似不曾發生過一般。

一步，兩步，一層，兩層。

王復雲心中默默計數著自己走過的台階數，九十九，九百九十九，九千九百九十九……便是這麼漫無盡頭地走著，王復雲卻也絲毫感覺不到疲憊，只是這般感覺太過枯燥無味，他終於還是選擇了停下腳步。

「這台階怎麼這麼長？」王復雲本能地抹了把汗，雖然自己走到現在別說是淌汗，怕是連一口氣都不帶喘的。

當王復雲高抬眼眸，昂頭仰望，前方那台階好似仍然沒有盡頭一樣，而且隨著他走上台階后，那台階延伸向天空的盡頭傳出的怦怦怦的聲音也依然似遠非遠，似近非近。至於早些時候突如其來的鳥叫聲，打從它鳴叫了那一聲以後至今也再為傳出過。

趁著歇息的工夫，王復雲鬼使神差地扭轉了一下頭，往自己走過的台階望去，這不看不要緊，頓時王復雲只覺心頭一緊，自己的身後竟然是平坦的地面，哪有自己千辛萬苦走過的萬道台階。

王復雲慌張地望向四周，這提著的心更是放不來，甚至越懸越高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

「啊？！」王復雲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不可思議，自己打從邁上台階之後走了那麼遠，可是偏偏自己如今就站在第一節的台階之上。

抱著懷疑，王復雲將信將疑地又邁出一步，這一次他萬分謹慎，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抬起的腳落在了第二階台階之上，只是一瞬之間，又是和他初次邁上台階時一樣，當腳落下的那一刻，激起了一陣塵埃。

塵埃轉瞬即逝，王復雲看著自己一腳在第二層的台階，另一腳則還在原地，他再三確認總算是邁上了一層台階。眼下只需要再將另一隻腳抬起來就算是徹底邁上第二層了，可是王復雲卻心有餘悸，他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抬起另一隻尚在第一層台階上的腳。

王復雲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腳緩緩抬起，腳下的台階依然尚在，這可算是讓他長舒了一口氣，視線微微上移，餘光仍舊緊緊盯著腳下的台階，並沒有消失。

就在王復雲徹底放下心相信自己成功邁上了第二層台階的時候，突然王復雲不知為何覺得心中一緊，他趕忙將目光移回腳下，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度發生，他的腳踩在台階上沒錯，可是台階之下的那一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平整的白地。

這接二連三的怪事可是把王復雲嚇得夠嗆，他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睛再三確認這不是幻覺，都說實踐是最好檢驗真理的辦法，王復雲著急忙慌地走下台階，當真是平坦的地面。為了確認，王復雲又踩了幾腳，地面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腿腳發麻這才算是作罷。

看著周圍的荒涼，王復雲的心簡直是跌入了谷底，他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是自己這麼倒霉，這裡又到底是什麼地方？那台階……台階呢？！

王復雲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就在剛剛他走下台階的瞬間，一個走神，這台階竟然消失不見了。

就在王復雲驚恐地呆愣原地的同時，耳邊怦怦怦的聲音又重新傳來，這一次聲音的來源並不是在天上，而是在王復雲的腦袋裡，像是由內而外傳出的聲音。

瞬間王復雲趕緊捂住耳朵，面色痛苦地蹲在地上，那怦怦怦的聲音像是在敲擊著他的腦仁，每一下不光是在顱內迴響，更是震得他天旋地轉，腦子不停地打著轉搖晃，就快要晃成糨糊一樣。

王復雲痛苦倒地，雙手十指緊緊摳著頭顱，想要擺脫腦海中怦怦怦的聲音，但可惜，無論王復雲如何掙扎終歸還是無濟於事，只能疼得原地打滾。

在一陣痛苦的掙扎過後，聲音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雖然怦怦怦的響聲依舊存在，可是起碼不是直接在王復雲的腦子裡迴響了。

被剛才這一番折騰，王復雲早已是渾身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眼前的景象又讓他驚駭起來。

明明自己剛才疼得在地上直打滾，甚至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洗了一遍，可是就在他爬起來的瞬間，他卻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竟然是乾的，毫無任何的汗漬，而當他注意到這一點的同時，明明前腳他還上氣不接下氣，轉瞬之間居然毫無氣虛短促的跡象，就彷彿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復雲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明明剛才的疼痛感如此的真實，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想，始終無法讓身體回憶起剛才的痛苦。

這一系列如此詭異的事情讓王復雲又驚又怕，都說人對於未知的事情會感到油然而生的恐懼，可王復雲卻並非如此，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的清晰，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突然闖入了這片天地之中，從最初雙手雙腳不受控制，帶著他一路來到那高聳入雲的台階，再到台階之上自己像是受到了盲目的牽引，一步一步走上無盡階梯，到頭來卻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再然後便是現在，台階消失不見，這一切發生得都太過夢幻，夢幻得叫人脊背發涼，汗毛戰慄。

「等等……」王復雲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一愣神立刻伸出手來。「聲音？是聲音！」

沒錯，這一系列離奇事情的發生都伴隨著那揮散不去縈繞耳畔的怦怦聲響，那現在那個聲音呢？

王復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吞下一口唾沫，慢慢地扭轉著頭朝著腦後聲音愈發清晰的方向望去。

一座祭壇？！

是憑空出現的！

王復雲篤定剛才這座祭壇是不存在的，但是眼前的祭壇卻又是實實在在出現在他眼前的，難道又是和那直入雲霄的台階一樣？

想到這裡，王復雲便不敢貿然上前一探究竟，只是遠遠站在原地，悄然打量著這座憑空出現的祭壇。

祭壇並不算大，充其量和一座比武擂台差不多，區別只是比武時的擂台是四方的，而眼前祭壇卻是圓形。祭壇整體共有七層，一環套一環壘起來的，每一層都有一處台階，那台階的模樣王復雲並不陌生，片刻之前那通天階梯與其一模一樣。

「那是什麼東西？」王復雲擰緊眉頭，試圖看清那祭壇每一層周圍的情況，說不清究竟是何原因，王復雲站在原地分明看得清祭壇每一層，甚至還能數出每層間距之間台階的層數，同樣是七層台階。可偏偏王復雲卻看不清楚比那台階更容易分辨的豎狀物體，只能模糊地辨認出那些應該是祭壇的立柱，像是石頭雕刻的，但又有些不像，似是非是。更不必說雕刻的圖案，一團模糊難以分辨，便是距離王復雲最近的同時也是祭壇最外圈還要靠外的立柱了，明明距離王復雲不過三五米的距離，可是就是看不清楚。

正當王復雲絞盡腦汁想要一窺究竟的時候，他的雙腳再度鬼使神差地自行走動了起來，眼看那立柱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王復雲便疑惑了起來，他還以為是那祭壇正在朝著自己靠近，殊不知自己的腳又不受自己的控制。

當王復雲察覺到原來是自己的雙腳正帶著他一步步逼近祭壇時已經為時已晚，他拚命想要阻止自己的移動，但奈何和之前一樣，完全無濟於事。

眼看那立柱愈來愈近，越來越雄偉，王復雲索性心一橫，既然自己的雙腳不受控制，那就乾脆趁著自己走向祭壇的這會兒工夫好好看個究竟，說不定就能找到離開這裡的辦法呢。

可是顯然王復雲把問題想得還是太簡單，哪怕他已經伸手可以觸及的地步，那立柱依舊是模糊的，彷彿這才是它本來的模樣。

隨著王復雲踏上台階，那最外圈的立柱瞬間閃現到了百米開外，跟隨立柱一起瞬移的還有王復雲腳下祭壇的最外圈，一下子擴大了數十倍，只在一眨眼的時間，甚至說王復雲連眨眼都不曾有，就這樣憑空發生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王復雲心中一怔，他想要本能的規避可是身體卻並不由得他的念頭，就在王復雲還在為這瞬間的變故發懵的同時，他已經踏上了第二層的台階。

第二層也瞬間擴大，第三層也是如此，第四層亦是如此，當第五層擴大的時候，王復雲已經不再感到吃驚了，他也不再試圖去辨認周圍那些稀奇古怪的模糊立柱，反而垂著眼瞄著自己的腳踏上下一層台階。

這一次王復雲趕在落腳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頭去看身後，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第六層也擴大了。先前擴大的第一層到如今擴大的第六層，恰到好處地構成了一個比最初更大的祭壇。

「第七層了。」王復雲猛地一咽口水，眼看自己即將邁上祭壇的頂層，也是最後一層了。

雖然王復雲心中已經最好了準備，第七層也會和前面的幾層一樣擴大，但是沒來由的心中一陣悸動還是讓王復雲提起了精神，耳邊再度傳來的怦怦聲愈發靠近，似乎就是在這第七層上有著什麼東西。

其實早在王復雲踏上祭壇之前他就注意到了，整個祭壇除了每一層周圍矗立的立柱外還有一個地方他是看不清楚的，那就是第七層之上。

終於要來了！

王復雲屏息凝神目光牢牢鎖定通往第七層的最後一層台階，當腳尖微抬，腳掌著地，終於他站上了七層祭壇的頂層。

定睛觀瞧，原本提心弔膽的王復雲突然失落地長舒了一口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這第七層竟是空空蕩蕩。

不敢置信眼前什麼都沒有的王復雲四下環視試圖尋找出自己沒有留意到的細節，鋪墊了如此之久，居然真的只是一場空？這祭壇空無一物，倒是貼合了周圍的環境，空寂荒涼。

然而就在王復雲心中冒出失望的情緒時，突然劇烈的失重感讓王復雲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啊！」

拖著長音的一聲嚎叫從祭壇之上傳出，這聲音正是王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