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淵
,諸天反入侵:開局水滴懟臉
樹老越往上看越像樹,越往下看越像人,但之前距離遠了只能注意到上半部分,這也是孩童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他的原因。
等現在湊近了看,他就彷彿一副被拉成了枯樹模樣的乾屍。
樹老的臉長在樹榦上方的樹瘤上,兩個深邃的眼窩周邊,皮膚乾燥的翹起,露出裡面毫無血色的肌肉和發黃潰爛的粘液,也不知是脂肪還是樹液。
這副樣子足以將膽小的成年人嚇得屁滾尿流,而那個孩童卻對這種場面不以為意。
「我不用升天,我只要正常活著。」
孩童的神情當中沒有倔強,也沒有固執,只有一種理所當然。
樹老越發覺得有意思起來,嘿嘿笑了起來,脖子後面的手隨著他的笑聲而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看著孩童清明的雙眸,眼白瑩潤,絲毫沒有任何血絲與黑線,不由驚奇道:「沾了周圍如此多的死氣,竟然塵埃不染?莫不是白蓮子?」
說道此處,他腦後的手臂不由直晃,開口大笑:「你若真是白蓮子,那天命果然在我!不移不動,自守獨株,也有稀品主動湊上來助我修行!」
樹瘤上的裂口一開一合,孩童發現,原來裡面有個白色的肉蟲在蠕動。它隨著對方的笑聲,正在不停的顫動,似乎是做舌頭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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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老腦後的一隻手,發出短促的嘎嘎嘎嘎聲音,就彷彿將兩片乾燥的橡膠,放在一起用力摩擦,讓人聽到后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就在這樣的聲音中,他的手放了下來,這時候孩童才看到,他毛茸茸的掌心中,有一顆發黃潰爛的提子。
那提子看起來似乎還有著溫度,身上蒸騰著熱氣,好似剛從鍋中煮熟撈出的一般。
樹老似乎想盡量露出和善的笑容,只是那樹瘤上遍布的小疙瘩,實在讓人難以分辨他的表情。
「來,你不是餓了么?快吃吧。」
孩童見到這詭異的景象卻完全沒有猶豫,立刻伸出手,就要去抓那個提子。
就在這時,一道大喝聲傳來:「莫要吃!」
孩童疑惑的抬起頭,看向周圍,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樹老立刻直起原本微微彎曲的身體,樹瘤上兩個黑黝黝的孔洞詭異的移動起來。
若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原來移動的是樹瘤上的肉皮。
肉皮右邊下陷,左邊上凸,這便是向右移動視線,只是眼動圍著樹瘤轉了兩圈,亦未發現任何人的蹤影。
樹老語氣森然道:「哪裡來的雜牲,擾我點化白蓮子,莫要壞我們師徒機緣!」
就在那眼洞移到樹瘤後方時,孩童身後的屍體堆中,最上面的乾屍被忽然掀翻,一個渾身污血的人影暴起,手中寒芒揮過,便噼在了樹老伸下來的手上。
「彭!」的一聲,木屑翻飛!
樹老全身因為劇痛而開始不停晃動,慘叫起來。
那慘叫聲極為凄厲,負劍的孩童忍不住捂著耳朵,痛苦的跪坐下來。
從屍體堆中衝出來的人,因為臉上的污血,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但怒目圓睜的雙眸,咬緊的牙關,青筋暴起攥緊利刃的雙手,都顯示著他的憤怒。
全然不顧血水湧出的雙耳,他又是一聲大喝,揮舞著滿是豁口的殘破長刀,卻將其揮舞的宛如滿月,曾的一聲割開空氣,用力鑿在了樹老腰部的坑洞上。
這一刀,卻沒有再發出利刃砍柴的聲響,而是極為順遂的,將其腰腹的血肉一分為二!
樹老的上半部分,隨著重力跌落在地,發出轟然巨響。
他樹瘤一樣的臉上,愕然張開大嘴,裡面原本發出尖銳嘯叫的肉蟲,此時也不再震動,而是微微振顫著發出聲音。
「你還活著?這怎麼可能?你們的血早就被我吸幹了,你為什麼還能活著?」
詫異過後,樹瘤上的五官頓時擠在了一起,凶厲道:「你該不會是,也他娘的得道了吧?」
那偷襲的漢子不答話,任憑雙耳流血,就這樣揮舞長刀,三步上前,向著跌落在地的樹瘤腦袋噼砍過去!
只見樹老腦後的手掌們,忽然發出卡吧卡吧的折斷聲,紛紛在不同的部位彎折出了關節,一下帶著被噼斷的上本部分身軀爬了起來,活似個大蜘蛛。
他的這些手掌靈活至極,數手並用,噼里啪啦的拍打著地面,便向後竄出,躲過了漢子的刀光。
只不過也因此,原本十分軟爛的斷裂處,也重新干硬起來,更加像樹,而非被一斬就斷的肉體。
樹瘤氣的發抖,嘴裡的肉蟲不停顫動,發出怒罵聲道:「該死的狗雜牲!你知不知道老道我為了化形,喝了多少無辜之人的血肉?全他娘的浪費了!他們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找你索命的!」
那漢子根本聽不到樹老在罵什麼,只是強提單刀,衝上去就要繼續噼砍!
樹老化形被強行中止,此時已經變成了像是竹節蟲,又像是蜘蛛或者蜈蚣的樹,和人的模樣幾乎毫不沾邊,氣的發狂,無比細長的一巴掌,宛若矛頭般向著漢子扇了過去!
「你害得我接下來還要再喝幾百人的血肉,你特娘就是殺人兇手!」
漢子抬刀欲擋,只聽砰的一聲,手中早已滿是豁口的長刀瞬間斷裂,刀刃斜斜飛出,插在不遠處的屍體上。
而樹老的另一巴掌也拍了過來!
此時它用來支撐身子的手掌也有五根,足夠它穩住圓柱體般的身形,空出兩隻手,一隻手擊斷了長刀,另一隻手直刺了漢子的胸口,卻直聽卡察一聲,樹老嘴裡的肉蟲又是一聲慘叫。
原來第二隻手就是之前被漢子偷襲砍中的手,它原本的含恨一擊,卻打在了漢子胸前同樣被血污蒙住的護心鏡上,如此大力,竟然直接將自己的手臂給拍斷了!
只是漢子也不好過,口中噴出鮮血,身形向後飛出,彭的一聲落在了那孩童的腳邊。
孩童看著這個口中滲血,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男人,心中嘖嘖感嘆自己還真是夠拚命。
沒錯,無論是這個孩童,還是這個男人,全都是陳廣自己。
但不同的是,化為孩童的陳廣,還有自己的意識。而化作這個男人的分身,卻連自己的記憶都封閉了。
畢竟資訊沒有跟陳廣說清楚,這個『扮演身份』,究竟是只要符合明面上的身份就好,還是連內心想法都要完全一致。
在肉體的細胞層面,陳廣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完美無缺的偽裝,可是要是因為保留著記憶而被資訊判斷為心理層面不一致白忙活一場那就太虧了。
因此陳廣乾脆兩種方式一起來,化作這個孩童的自己,只管外在表現上的扮演。而化作這個戰死錦衣衛的自己,則從思想和靈魂都一起扮演。
陳廣可不能眼見自己的分身死掉,他不慌不忙的從背後卸下一柄完好無損的長刀,塞在了這個現在名叫沉智義的分身的手中。
沉智義齜牙咧嘴的坐起身來,看著手中精美的綉春刀,又看了看身後這個神情沒有什麼波動的孩子,深吸口氣,輕聲道:「多謝!」
他隱約記得,這把綉春刀似乎是他的上級王百戶的佩刀,看起來那個草包沒來得及和倭寇對一次刀就死了。
只是沉智義總覺得自己的腦袋渾渾噩噩的,曾經的記憶彷彿距離自己十分遙遠,無論是想起新喪不久的父親,還是喝兵血的劉千戶,心中都無法升起任何情緒。
甚至面對那個曾經殺過自己的一次的樹妖,臉上表現出來的憤怒也只是為自己增添凶厲,不過是以往戰鬥時的習慣。
他心中立刻一咯噔:壞了,我不會染了穢要變濁物了吧?
但眼下想這些事情都沒有意義,眼前就是要人命的凶邪,不想死只能繼續戰鬥。他勉強站起身來,將胸前已經碎成兩瓣的染血護心鏡丟在了地上。
深吸口氣,重新握緊長刀,目視前方。
隨即,沉智義就有些傻眼的發現,那個樹妖腦後的七根手,已經舞得宛如殘影,一熘煙向著森林的方向爬去,不多時就不見了蹤影。
沉智義心中一沉,暗道糟糕。凶邪可不是以德報怨的玩意,自己砍傷了它,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來報復。
它既然想著逃走,很顯然目前的狀況很差,自認為不是自己的對手,那自己更應該趁著此時斬草除根才對!
沉智義立刻邁腿,就想追上去,但想起身後還有個孩子,回過頭看了眼,發現對方沒有逃走,仍然平靜的站在原地。
一回頭,猶豫一起,心氣便泄了,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還好用手中的綉春刀鋤在了地上,當個拐杖穩住了身形。
沉智義喘著粗氣,抬起頭,看著周圍的屍體,強忍住直接躺在地上昏睡過去的強烈困意,皺起眉頭。
果然,即使是面對過去同袍戰友的屍體,他也難以升起哀傷的心情。
自己是怎麼了?
莫非真的染了穢?
若是如此,自己可不能回戶所了。
雖然按道理來說,只有殺死已經變為凶邪的濁物才算功勞,可戶所那邊的做派,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好不容易逮到個染了穢而還沒變成凶邪的人,他們可不會千辛萬苦的帶著自己去寺廟斬邪尾。
他們只會把自己捆起來,故意喂自己最噁心下作的東西吃,不停的侮辱刺激自己,等著自己在鎖鏈的捆綁當中化為凶邪,然後再砍掉自己的腦袋,拿著屍體去領功勞。
畢竟,真正的凶邪,可不是戶所那幫人能對付的。
奉上凶邪濁物頭顱的功勞,幾乎能上達天聽,即便功勞最後會被層層盤剝,但至少也能有口湯水喝。沉智義對自己的同僚很有信心,他們不是九成九,而是十成會做出這種事來。
想到這裡,沉智義心中一驚,這才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簡直不可思議。
自己……竟然如同惡捕快一樣,逼退了一個凶邪?
甚至用的,還是被倭寇們砍崩了刃口的破刀。
這放在以前,沉智義想都不敢想,但凡遠遠看到凶邪,他早跑八百里開外了,哪有今日仗義出手,從凶邪手中救下孩童的勇氣?
只不過,沉智義並沒有為此感到興奮,反而更加的絕望。
這樣的表現更說明,自己指定是染了穢,即將變為濁物……
除了僧和惡捕快,沒有任何人能對付凶邪,這是常識。
想到此處,沉智義不由握緊了兩分手裡的綉春刀,眼神微微眯起,看向了一旁的這個孩童。
不回戶所這種事情無所謂,反正他都有十幾個月沒發過餉了。自己也因為戶所內缺女兒家,至今沒有成家,母親難產去世,父親去年得了瘟死了,孑然一身,雖然拋棄戶籍會有諸多不便,卻大不了打家劫舍落草為寇。
可若是行蹤暴露……被惡捕快推測出自己染了穢,前來捉拿自己,自己可絕計不是對手。
不過看著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孩,沉智義忽然想起那個樹濁對這個孩子說的話。
於是他皺眉仔細回憶,喃喃道:「白蓮子……這個詞好像聽過?」
沉智義本以為自己需要苦苦回憶才能想起來,可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了起來。
可這記憶,甚至久遠到十三年前!
那時候,他曾跟隨父親去過一次六扇門,具體是什麼事情父親沒說。只是在路過某個窗戶時,他聽到裡面傳來一個老者絮絮叨叨的講課聲。
沉智義知道,那是成為惡捕快之前必須熟背的課程。成為惡捕快對戶籍沒有任何要求,待遇卻十分豐厚,子嗣更是能轉為良籍,可以讀書考科舉,因此在奴籍和軍籍的眼中,惡捕快就是香餑餑。
只可惜,沉智義在十四歲那年沒能通過入學考核,被刷了下來。
此時好不容易有機會偷學,沉智義立刻趴在人家牆根悄悄聽了起來,結果都是自己聽不懂的內容,越聽越犯困,最後被父親在腦袋上敲了一下才醒過來,才發現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
課堂中老者所講述的內容,沉智義以為自己一句都不記得,可現在回憶起來,那些內容竟然猶在耳畔。
其中,就有關於白蓮子的內容。
窗戶內的老者幽幽道:「還有,你們要記得,若是尋得白蓮子,縱使你們丟了命,也要把他護好,帶回衙門,聽清楚沒有?」
「是!」
那些新晉的惡捕快齊聲應是,基本上都是些年輕的孩子,甚至聽起來比十三年前的自己還要年輕。
這時老者又道:「韓六,你想問什麼?」
一個稍有些弔兒郎當,卻刻意收斂的聲音,好奇道:「陳師,那白蓮子,究竟有什麼用?」
老者哼了一聲:「有什麼用你們不用管,只需要知道,如果你們以後自染污穢,若是有白蓮子,便可救得你們的性命!」
有白蓮子,就可以救命?
沉智義沉重的心情頓時一松,忍不住笑道:「看來我命不該絕!」
陳廣無語的看著沉智義,心說沒那麼嚴重,你死了最多你扮演的這個身份不算而已……
「你叫什麼名字?」
沉智義看向這個孩童,出聲問道。
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耳鳴好多了,已經能稍微聽到聲音了。
陳廣澹澹道:「我沒有名字。」
他不是裝,而是這個被陳廣選擇扮演的孩子,就是這種看什麼都內心毫無波動的人。
陳廣通過他的腦組織,看出來他有些腦神經方面的疾病,不會對任何事物產生恐懼,激素也十分異常,心情難以大起大落。
說實話,陳廣選擇他也是這個原因。畢竟如果是演員的話,面無表情的角色當然最好演,可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才對。
沉智義點點頭,隨口道:「那你就叫無名吧……以後跟著我,我管你飯吃。」
他看到小孩眼前一亮,利索應答道:「好!」
————
入夜,沉智義滿懷心事的睡下,將自己在戰場上尋找到的乾糧都給了無名吃。
還是夏天,他們沒有生火,無名小口小口地啃著乾糧,一副享受的模樣。
然而奇物宇宙中,陳廣的本體感應著正在進行扮演的分身,卻微微蹙眉。
他輕聲道:「總覺得……這個宇宙不太簡單的樣子?是不是應該換個宇宙?」
但虛空海當中,純靠自己移動,真的很難尋找到另一個宇宙的位置。
畢竟虛空海所代表的是『無』,實際上裡面是沒有距離這個概念的,因為連時空都沒有,哪來的距離?
所以只要能掌握跨宇宙穿越的科技,再找到坐標,像系統那樣穿越並不十分困難。可真的讓自己的靈魂實打實在虛空海中摸索,他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找到這個和主神空間沒任何聯繫的獨立宇宙來。
通過空間寶石,直接尋找到這個宇宙的地球,然後用磁場轉動簡單掃描了整個星球,發現這個星球只是有點所謂的妖怪后,陳廣就按捺不住一年的等待,連忙尋找了個不需要太多演技就能扮演的孩子。
將這個孩子本體存放在鴻蒙維度中安睡,陳廣從分子級別變成他的模樣,開始了為期僅僅三個月的扮演。
然而這幾天的遭遇,陳廣越來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陳廣乾脆暫時中斷了扮演,讓自己現在名為無名的分身,用鴻蒙維度再凝聚出一個自己來。
只見正在吃乾糧的無名,忽然放下了手中划嗓子的死麵餅,抬起頭,一縷紫氣從頭頂飛出……化為了曼哈頓博士的樣子。
畢竟陳廣的目的就是上偽裝,那就偽裝到極致,讓能夠順著無名或者沉智義信息追蹤到這個宇宙的存在,哪怕逆轉時間也只能看到曼哈頓博士的樣子。
之後要是找曼哈頓博士的麻煩,就和陳廣自己沒關係了。
變成曼哈頓博士模樣的陳廣,回過頭,看向森林的方向。
裡面一個巨大的蜘蛛模樣的怪物,被這一眼嚇得屁滾尿流,連忙向著森林深處竄去。
這個所謂的蜘蛛,正是白天逃走的樹老。
此時樹老心中驚懼欲死,嘴裡的肉蟲慌張的亂爬,含湖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那到底是什麼濁物?不不不,不不不,那不是濁物,那不是濁物,那是淵!那是淵!」
它樹瘤上的兩個孔洞,不停的流出黃褐色的汁液,腦後的樹榦手簡直揮出了殘影。
然而肉蟲卻依然絕望的哭嚎道:「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那是淵!那個孩子居然是誕!我居然試圖把自己種在誕的身體里!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
下一刻,一個藍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樹老的面前。
曼哈頓博士身體散發的光芒,幾乎將整個森林照亮,他散發著白光的雙眸看向樹老,輕聲道:「淵……是什麼?」
樹老一愣,剛要回答,曼哈頓博士卻平靜的搖搖頭:「算了,太麻煩了,你雖然沒有腦電波,但你還有靈魂。」
說著,他一抬手,將樹老的靈魂從它身上直接抽了出來。
「彭!」的一聲。
那些支撐起樹老的肢體,統統被自重壓斷,讓它的樹榦重重跌落在地上。
這一次,它就如同一個後現代木凋藝術品,再無任何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