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韋克尼斯」

十多天過去了，亞伯罕對於【投影術】的掌握依然並沒有太大的進展。

而之前偶然聽到那個魔王的傳聞，如同沉入海底的石子一般，不見了蹤影。艾莉爾也因學業早早回到了鎮上。

看樣子，只待在村子里是找不到更多的情報了啊。亞伯罕如此想到。

而剛好這天，按照以往每個月的慣例，老爸會前往位於村莊北面的城鎮「韋克尼斯」。

因此，亞伯罕少見地找到自己的父親，並請求他去鎮上送貨的時候帶上自己。

雖然亞德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也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臭小子，到鎮上了不要給我亂跑找麻煩啊。」看著已經跑到馬車上的亞伯罕，父親亞德·卡爾斯特不耐煩地警告著他。

「知道了知道了……」亞伯罕靠在馬車貨架的圍欄上，漫不經心地回答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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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臨近中午，父子倆一大早就出發的馬車終於趕到「韋克尼斯」小鎮。

沒想到離得這麼遠啊。亞伯罕從貨架里探出頭來，或許是因為要拉著沉重貨車的原因，一路上這匹從村長家借來的馬跑的並不快。

仔細想想，這還是亞伯罕第一次來鎮上。

父親的馬車再次放慢了速度，在通往貿易中心的街道上前行著。

啊，要是就跟著老爸走就沒意思了。亞伯罕這麼想著，靈巧地翻過馬車的護欄，跳到地上。

「老爸，我到附近轉轉。」少年轉身向與馬車相反的方向跑去。

「喂？臭小子，你又要幹什麼！」父親回頭看向已經跑遠的亞伯罕不禁砸了咂嘴，但那小子卻絲毫不理會，沿著街道跑開了。

「……鐘聲響起之前要趕回這裡啊！」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沖著自家兒子喊到。

「晚了看我不打斷你小子的腿！」隨後，亞德又自顧自地嘀咕到。

可亞伯罕始終沒有回話，不知道聽到沒有。

嘖，臭小子，不要給我捅出什麼婁子啊……駕駛馬車繼續向前的亞德似乎很是擔心——

自己帶他來鎮上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呢？

儘管不願承認，但亞德還是隱約感覺到，已經到了該決斷的時間了。

——

——

「呃，鐘聲嗎？」亞伯罕看了一眼高聳在小鎮中央的鐘塔，之前聽艾莉爾說過，集市結束時鐘塔會鳴鐘告示，但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似乎離結束還有段時間。

少年饒有興緻地看著周圍的景象。

畢竟之前他對於城鎮的概念，完全來自艾莉爾的講述，這可以算是亞伯罕第一次來鎮上，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

「記得艾莉是在鎮上的學校讀書吧。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亞伯罕散漫地走在大街上，這裡的環境和在「約恩」那個小村莊里時有很大的區別——寬敞的石板路代替了泥濘的山道，路旁裝潢華麗的店鋪外掛著幾盞裝著魔石的路燈，巨大的人流量也預示著其遠超村落的繁華。

「話說，艾莉的學校是在哪呢？」亞伯罕並沒有向艾莉爾打聽過學校具體的位置——畢竟自從她去「韋克尼斯」上學后，一個月最多就只在家裡待四天啊。原本在一起玩的時間就不長，這些瑣事也就沒去打聽了。

艾莉爾·珀曼，對於亞伯罕來說，還真是特殊的存在啊。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看上去柔弱單薄的身影與櫻紅色的發色——大概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兒吧。亞伯罕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想到。

確實，艾莉爾·珀曼作為村長的女兒，對村裡的老少都溫柔地無可挑剔。但或許是因為兩人父親是舊識，她對亞伯罕的態度有些不同。

當兩人獨處的時候，她才會暴露出自己那不為人知的一面，大膽而任性，總是喜歡捉弄亞伯罕，時常讓他臉紅難堪，下不來台。

亞伯罕覺得，與其說和她是青梅竹馬，倒不如說是在她的欺壓下長大的。

但在村裡所有同齡的孩子中，只有她，會願意認真聽著亞伯罕講訴自己那些關於冒險者的奇思妙想——明明其他的孩子都只是對此付之一笑，甚至以此嘲弄著他……

因此，當她去「韋克尼斯」的學校學習的時候，與村裡同齡人並不合群的亞伯罕就顯得格外寂寞。

——

——

亞伯罕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誒，卡爾？為什麼在這裡？」經過一個拐角，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耳邊。

「艾……艾莉？」亞伯罕吃了一驚。「你不應該在學校上課嗎？」

「啊，」艾莉爾·珀曼看著亞伯罕，突如其來的偶遇令她不知為何在臉上染出一片紅暈，「現在是午休哦，我陪朋友出來買點東西。」

「這樣啊……」

「嗯？艾莉，你熟人？」她的身後傳來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

「嗯……」少女有些支支吾吾地應到。

「欸——還是個男生？……不會真是男朋友吧？」

「不……不是啦！」艾莉有些驚慌地解釋著，臉變得更紅了——

眼前的艾莉爾·珀曼，和平日自己見到的艾莉爾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亞伯罕心中不禁感到些許驚訝——雖然她在常人的面前會收斂喜歡捉弄人的性格。但眼下，這算怎麼回事……她在這邊是屬於容易害羞的內向人設嗎？

「吶，不要害羞嘛！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和男生主動搭話呢。」那是一個有些男孩子氣的女生，留著棕色的短髮，雖不如艾莉爾那白皙，但也顯得亭亭玉立。她將臉湊到亞伯罕面前，褐色的眼眸仔細地打量著他，「不過，小子，你出來見女朋友，不應該穿得更體面一點嗎？」

的確，雖然平時在村莊里見到的艾莉也打扮得乾淨整潔，但眼前的她和這個女孩穿的更加正式——那是校服嗎？

而反觀亞伯罕那身彷彿十幾年前老舊款式的衣物，確實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那個……其實我不是艾莉的男朋友……」亞伯罕有些為難地開脫著，「和艾莉來自同一個村莊，我叫亞伯罕·卡爾斯特，請多指教。」

「誒？明明不是男朋友卻艾莉艾莉的叫得那麼親熱，也就是說，關係很不一般嘛？」

「所以就說，蕾娜你想多了吧。」艾莉爾將名為蕾娜的少女從亞伯罕身邊拉開，並為亞伯罕拍去身上剛在貨車上蹭到的灰塵。「我和卡爾只是從小一起長大，類似青梅竹馬的玩伴之類的關係……」

「哼哼——」蕾娜帶著不明所以的笑容看著艾莉爾親昵的動作，「真的只是這樣嗎？」

頓時，艾莉爾如同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就是這樣啦！蕾娜你就別瞎猜了！」

「唉，行了行了……就當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吧。」叫蕾娜的女孩見自己的好友有些急眼，使壞地笑了，「那好吧，這位青梅竹馬先生，和我們一起去買些東西吧！」

「誒？」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請，亞伯罕有些不知所措。

「啊——不用不用，卡爾你來鎮上是有事要做吧！快去吧！」艾莉慌張地擋在了亞伯罕的面前，極力回絕著。

「……姑且問一句…你們這是要去買什麼？」看見艾莉爾有這麼大的反應，亞伯罕也有些好奇。

「哼哼！這不明擺著的嘛！」蕾娜似乎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讓亞伯罕聽得清楚——

「當然是決勝內衣了！」

——

——

——

少年依舊是獨自一人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剛才蕾娜小姐的一番好意，引得許多人駐足觀望。即使艾莉爾彷彿要哭出來一般捂著她嘴艱難地把人拉走，她也不忘回頭對亞伯罕邀請到——「要不到時候和艾莉一起去參加「英靈祭典」吧？絕對會很有意思！」

亞伯罕在她的虎狼之詞影響下，過了好久才緩過神。

不過——

「英靈祭典」嗎——

完全沒有聽過的名詞啊。

「是個什麼節日嗎？」少年獨自呢喃到。

正當少年還在思考時，幾個穿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人與他擦肩而過。

「誒？他們，是冒險者嗎？」亞伯罕看著他們那奇特的服飾，頓時來了精神，「英靈祭典」什麼的都拋在腦後了，「這是要去協會嗎？」

跟著他們，應該可以找到冒險者協會吧！

一直對冒險者有著狂熱興趣的亞伯罕，自從在艾莉爾那裡打聽到「韋克尼斯」有個冒險者協會時就很想去看看了，奈何一直沒有機會。

然而眼下不正是好時機嗎？

亞伯罕看向已經走遠的幾人，連忙跟了上去。

——

——

跟隨著那幾個冒險者，不一會兒亞伯罕就找到了鎮上的冒險家協會。

像這種設立在各國各處的協會，主要有三個任務——在為冒險者頒布專業證書的同時，提供各種各樣的委託，還能幫冒險者尋找提供餐飲與住宿服務的場地。

成為冒險者的第一步，就得先去協會裡做登記。

要不要進去呢？站在門口的亞伯罕陷入了遲疑——明明日思夜想的東西就在眼前，自己卻不知所措。

就算來到了這裡，現在的自己恐怕也當不了冒險者吧？亞伯罕將手搭在木質的門把手上。雖然為了自己從小的夢想，亞伯罕一直都勤於鍛煉，甚至還去學了些沒什麼用的魔法。

但，這恐怕還遠遠不夠吧？

亞伯罕在害怕，不知道冒險者選拔標準的他，害怕自己進去了也無濟於事，害怕自己的無能為力。

沒有學過正經的戰鬥技巧，學的魔法也並不如意——這與他在傳說故事裡的主人公比起來，跟拔出聖劍斬滅魔王的人比起來，簡直就是差遠了。

少年過於崇拜冒險者，將他們都神化為故事裡的英雄。

以至於現在的他，連推開門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

——

「哦？一個沒見過的男孩兒啊……」一個女人在他身後叫住了他。「你來這裡有事嗎？」

「誒？」亞伯罕往身後一看，女人帶著一頂很大的紫色尖頂帽，黑色的緊身衣配著深紫色的披風，畫著淡淡的妝容，從妖艷的打扮和長相來看，恐怕也才二十五歲左右，「您也是……冒險者？」

「哼？你不認識我嗎？」女人似乎有點高興，帶著妖艷的笑容推開了協會的大門，「那麼，別站在這兒了，進去說吧。」

「哦……哦……」亞伯罕就這樣無頭無腦地跟著她進到了協會內部。

——

「坐吧。」女人在角落找了個位置招呼到，並對前來招待的人員說到，「兩杯金木朗酒。」

「誒……那個……」面對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從剛才開始，她的臉上就掛平易近人的笑容，但亞伯罕卻感到了一絲絲涼意。「我不會喝酒。」就算是亞伯罕也知道，作為「韋克尼斯」特產的金木朗酒是一款難得的烈酒，像他這般不會喝酒的估計一沾就醉。

「有什麼關係，沒人天生就會喝酒哦，小鬼。嘛，既然你沒喝過，這次算我請你吧。」女人依然面帶笑容，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接著，女人從豐滿的緊身衣里摸出一個橙色晶石的吊墜，「自我介紹一下吧，吾之名為瑪麗安·卡蓮，占星術士兼s級冒險者。」

亞伯罕曾從師父那聽說過，在整個冒險者協會系統里，能證明冒險者身份的除了冒險者證書，就是這種奇特晶石的吊墜了——綠色的d級，藍色的c級，紫色的b級，金色的a級，橙色的s級。

也就是說，眼前的這位，是能代表整個「韋克尼斯」戰鬥力的頂尖代表人物之一！

並且，占星術士——恐怕，她擁有那種出生自帶的【特異技能】吧？

「好……好厲害。」亞伯罕不禁激動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一時間，協會大廳里的其他人紛紛看向這邊。

「……看吧，卡蓮大人又出手了……」「這麼放任她不行啊……」「嘖，那個抖s的臭婊子，上次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你小聲點兒，別讓她聽見了……」「……」

一時間，眾人嘈雜的交談傳入亞伯罕的耳中，讓他有一時摸不著頭腦。

但對面的瑪麗安卻如同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沒什麼，只是單純的運氣好罷了。」瑪麗安順勢接過了服務員端來的兩個酒杯，示意亞伯罕坐下。「獲得了神明大人的眷顧之人，至少這點程度要能做到吧？畢竟歷來的英雄勇士都註定並非那些凡夫俗子。」

是啊，特異技能，說是神明的眷顧也不為過——這種只有自己擁有的獨一無二的能力，就如同在出生之時，就在向世界宣布，自己的與眾不同。

想到這裡，亞伯罕又回想起了鬍子大叔所說的那句魔力天賦不足——呵，神明大人，有時還真是不公平啊。

或許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本就不應該有那樣的夢想吧？

看著亞伯罕有些失落的神情，瑪麗安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便將一杯酒推到他跟前：「……嘛，小子，你也不用擔心，相信你以後也會取得不錯的成就的。」

「呃……」亞伯罕看著清酒中自己的倒影，依舊有些消沉。「可能……吧……」

「啊～～對了，要不我用占星術幫你占卜一下吧？」見他沒什麼動靜，女人只好陪著笑臉繼續說道。

「誒？可以這樣嗎？」亞伯罕有些驚訝，記得師父之前對他說過，儘管占卜的方式不經相同，但占星術士間有規定，不能將自己的能力隨意用在他人身上。

「只是大概的命運軌跡的話，還是很簡單的。」瑪麗安得意地挺起胸膛。

於是，女人拿出一個水晶球。

「那麼小子，把手放在這個水晶球上面。」

「欸。」亞伯罕心中雖然有些疑問，但眼下，他也沒去管那麼多就照做了。

「……」瑪麗安閉上雙眼開始了自己的施術。

原本透明的水晶球從亞伯罕觸碰的地方散發出不同的景觀——黑色的漩渦中參夾著微弱的紅光，那些如同星宿一般的物質瞬間充斥在整個水晶球中。

雖然亞伯罕看不懂，但從瑪麗安的表情中，看得出來她是在認真占卜。

可是，幾乎就在瞬間，女人的面色突變，張開雙眼死死盯著亞伯罕——那雙紫色的眼眸中，蘊含著複雜的情感。

那是憎恨？厭惡？恐懼？亦或是惱羞成怒？

不，那是更加惡劣的神情，就如同看見渾身沾著糞便的老鼠一般……

然而，那全部的情感也就聚集在了一瞬間。下一秒，瑪麗安的臉上又換上了那份讓人感到親切得過分的笑容。

「原來如此…哈……原來如此…亞伯罕·卡爾斯特么？」瑪麗安莫名乾笑了幾聲，「小子，我說得沒錯吧……」

「呃……是這樣沒錯…………那個，卡蓮小姐。怎麼了嗎？」亞伯罕有些恐懼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那副表情似乎深深刻進了他的腦海中，無法散去。

「不，沒什麼。」她的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笑聲，然後意味深長地問到，「你想來這裡登記冒險者？」

「呃……沒錯。」亞伯罕略微膽怯地答到。

而瑪麗安·卡蓮，卻像是在聽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看著他，低著頭自顧自地呢喃了一段讓亞伯罕莫名其妙的話：「好久不見啊，卡爾斯特……嘖，還真是浪費時間…………算了，既然不能用……至少來找點樂子吧……」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儘管亞伯罕沒有聽清，但卻明顯感受到了女人身上惡意。

可下一秒，她抬起頭時，亞伯罕看見的，分明又還是那副可親的笑臉。

「小鬼，儘管去試試登記吧。相信你會獲得不錯的答覆的。」

「但是……我聽說協會登記至少要到十六歲？」亞伯罕遲疑地看著她。

「沒關係的，你就儘管去試試吧。年齡什麼都不是問題。大不了，就偽造一下信息糊弄過去嘛，放心吧，不會被發現的。」說完，瑪麗安又神秘兮兮地看著他，「你應得的，馬上就揭曉了。」

「呃……」面對瑪麗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話語，亞伯罕知道，自己不去估計是不行了。

——

再次往女人那往去——原本掛她臉上的親切笑容，此刻完全消失了。

那張精緻的臉上，此刻卻顯露出了如同惡鬼一般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