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殘
「雲....雲叔，這惡鬼跑了...」我頓時楞在原地，眼看著就要消滅它了，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它給跑了。
「唉....」
雲叔嘆了口氣，「算了，讓它去吧，它身上已經受了重傷，涼它也不敢回來。」
雲叔把八卦鏡收起放在了祭壇上，手捂著胸口不自覺咳嗽了兩聲。
「你沒事吧雲叔？剛剛是我大意了，讓那惡鬼鑽了空子。」一說到這我心裡倒有些愧疚，自己小時候明明學了那麼多東西，為什麼在關鍵時刻反倒派不上用場。
「不怪你，實話跟你說，我得了癌症...咳...咳...」伴隨著幾聲咳嗽，雲叔變得有點氣喘吁吁....
我趕緊上前扶住他，他卻示意我不需要....
「十七，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只是處於前期階段，再說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多久...」雲叔彎下腰開始撿地上被打翻的祭品，我見此趕緊幫著撿起來。
「您可別這麼說啊雲叔，癌症前期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就能好的。」
「哪裡來的錢啊，我的子女們早就被我的天命剋死了，其他人也早已經離開兆陽了...」雲叔說到這，竟然有些更咽，沒想到我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反而戳到了他的痛處....
難不成雲叔五弊三缺里患的便是如此？
我沒有再想，只是幫著一起把那些東西撿起來放到祭壇。
沒過多久，雲叔再次點上了紅燭和立香，和之前一樣，雲叔點著一張黃符揚到空中，想再次招回那些孤魂野鬼。
隨著那張黃符一點一點地燃燒，周圍卻一點變化也沒有，沒有像剛剛那樣狂風大作。
「雲叔，這是什麼情況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要麼是那群孤魂野鬼被嚇跑了，要麼就是那個惡鬼還在附近。」說著雲叔便拿起一張鎮鬼符，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
「它都受了這麼重的傷了，幹嘛還非要纏著我們啊？」雖然這些東西不能用常理來理解，但我還是想不明白原因....
「很簡單，要麼就是餓壞了，要麼就是有其他東西在指示著它，使它不得不帶著重傷跟我們拚命。」
「會不會是那幾個祭師搞的鬼？」我再次拿起一張驅鬼符也跟著環顧起來，即使看不到什麼，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很有可能，總之我們不能輕敵...」雲叔喘了幾口大氣，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疾病...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周圍的環境明顯變得更冷了，而前面的樹木還是密不透光，還好身後的樹葉比較稀疏，不然就真的被籠罩在黑暗之下了....
幾分鐘過去，依舊沒有發生什麼情況，我再次放鬆警惕，把符紙收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它便又來了.....
「十七，趕緊蹲下身子！」雲叔突然轉向我朝著我大喊，他那瞪大了的雙眼看起來有些嚇人。
面對突然傳出來的巨響，我不禁身體一震，馬上反應過來，按雲叔說的蹲下去。
一瞬間，那陣寒風又吹了過來，我的心又開始變得不安，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比起這個，我更擔心此時雲叔的安危，只見他整個人奮力往上一躍，雙手不知抱住了什麼東西，隨後落到地上。
緊接著雲叔把手中的符紙對著空氣貼了上去，頓時，一副青面獠牙的容貌顯現出來.....
仔細一看，它長著人的形狀，眼眶裡早已看不出眼珠，只有黑乎乎一團。它渾身透著綠光，滿臉都是疤痕，傷口很細，似乎是刀刃所至。
它的頭髮幾乎垂到了地面，兩隻手上長滿了三尺長的紫色指甲，看起來很是瘮人。
但它衣衫襤褸的樣子又讓我不得不懷疑它生前是個人，可我也記不太清《百鬼錄》中是否記載了這一類鬼怪。
那符紙貼在它胸口處，它整個一動不動，只是張大著嘴巴，兩顆帶著血跡的獠牙露在外面，若是沒經歷過的人看到這幅景象，估計得被嚇出心臟病來....
「十七，你發什麼呆呢？！這鎮鬼符早已經對它沒什麼作用了！趕緊把祭壇上的八卦鏡對上月光，照到它身上！」雲叔語氣有些慌張，我見狀趕緊拿起祭壇上的八卦鏡，把鏡面朝向月亮。
可並沒有像雲叔剛剛那樣順利，即使月亮沒有被雲遮住，但無論我怎麼調整，都無法把月光聚焦到八卦鏡上。
就在我心煩意亂時，那符紙竟開始毫無徵兆地自燃了！
「十七，抓緊時間啊，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符紙了！」雲叔變得慌亂，見他這幅模樣，我更是靜不下心來，反而越來越煩躁。
我一邊注視著那惡鬼的變化一邊調整著月光，只覺得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整個大腦也已經接近炸開的地步了...
我去！這八卦鏡也太不好使了吧！
我開始手忙腳亂，此時我也不管那麼多了，雙手捧著八卦鏡轉來轉去，可我上下左右都試了一遍，就是沒辦法把月光聚焦到八卦鏡上。
等我再次望向惡鬼，那符紙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快燒到尾了，此時雲叔立馬一個箭步上前，把那惡鬼死死抱住。而就在這時，那貼在惡鬼胸前的黃符也已經燒完了。
它漸漸地從我眼前消失，而原本站著不動的雲叔也開始晃來晃去，他的步伐看起來不是很沉穩，似乎隨時都能摔下去。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因為這個時候要幫雲叔的最好方法就是聚集月光打在惡鬼身上，否則我們兩個人估計都要葬送於此。
我不斷嘗試著別的位置，可結果還是一樣，並沒有順利地聚焦到月光。
禍不單行，就在我犯難的時候，雲叔的哀嚎聲從我身後傳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轉過身，只見雲叔的右手手腕竟開始逆時針轉動，看來這惡鬼是想把雲叔的手腕扭斷，好掙脫他的束縛。
雲叔此時張大了眼睛看向我，他的面部扭曲得不成樣子，嘴上發出痛苦的哀鳴，「啊....啊十...十七，快....快...點....」
此時的情況已經容不得我再拖下去了，我努力找准位置。終於，一道月光聚集到了八卦鏡，反射在牆面上。
我趕緊調整方向，讓這道月光緩緩移到雲叔的位置。
雲叔的哀嚎聲一刻也沒有停過，反而越傳越大，此時他的右手手腕已經變形到了驚人的程度！
我的心越來越急，心裡想著千萬不能讓雲叔受傷。
好在那道光已經逐漸逼近了雲叔所在的位置，我按捺不住心裡的焦急。最後一下，我猛地把八卦鏡往左一移。
緊接著，一陣關節斷裂的聲音傳了出來，伴隨著兩陣哀鳴聲，那惡鬼開始化成白煙，沒過幾秒便魂飛魄散。而雲叔的右手手腕已經被它扭斷，淌在血泊之中。
頓時，鮮紅的血液從雲叔的手上噴洒出好幾米遠，這血脈噴張使原本對面的白牆瞬間被染成一片紅色，整個巷子又是一副血肉模糊....
他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喘著。
「雲叔！你沒事吧？！」我大步向前拖住雲叔，此時他已經累得快倒下去了。
我趕緊拿起手機叫了120，雲叔把右手靠在胸前，左手從右肩上撕下一大塊道服，圍著右手手腕處便開始包紮。
看著雲叔這般模樣，我卻只能幹著急，什麼忙都幫不上，這一回可真是連累雲叔了！
我心裡又是一陣懊悔，對著自己的臉就是幾巴掌下去.....
雲叔見此趕緊拉住我的手，「傻小子，這不怪你，當道士要是沒有這種覺悟的話，那早該回去餵豬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不到一絲憤怒，反而他一臉的苦笑令我更加憎恨自己的無能。
「行了十七，我沒事，止一下血就好了，我現在讓它們帶你去異界救雷子。」
說著，雲叔便取出一道黃符，雖然沒了右手手腕，但左手依舊能使用道術。
只見他再次夾住符紙，揮舞了幾下，猛一翻轉，那道符紙便又從頭被點燃了，他把符紙揚上半空....
「雲叔，那我進去了你怎麼辦？萬一那些東西又來找你麻煩，那你....」我一度有些更咽，沒想到雲叔跟我非親非故的，卻為了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你就放心吧十七，我沒事的，過會救護車就來了，你趕緊去救雷子吧。」
「可是雲叔....」
「今天是下一次血祭的最後一天，要是過了今天還沒救出來，那你朋友就真的要跟你陰陽兩隔了.....」雲叔捂住手腕，我明顯感覺到他在緊咬著牙忍住劇痛。
從沒哭過的我也在這個時候崩不住了，看著雲叔這幅狼狽不堪的樣子，淚水止不住在我眼眶裡打轉....
我們倆就這麼沉默著，不再說話。符紙燒完后那一陣陣寒風又不知道從哪吹了出來。
這次是那群孤魂野鬼，雖然看不到它們，但我能感覺到它們一個個都抓住我的手臂，令我動彈不得。
我注視了雲叔一會，等到下一次眨眼后，便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