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飄落的紅葉

「二姐姐。」

姚夢芫來到青雀宮時，紅桃二正在梳妝打扮，烏黑靚麗的頭髮盤成髻兒，好像畫裡面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在這以黑桃家的黑與方塊家的黃為主導的皇城中，紅桃二是唯一的那抹紅，她穿著的這一襲紅衣，也是用悉心原的布料做成，也就是所謂的「悉心錦」。悉心錦是貢品，掌管悉心原的諸侯，那位悉心侯爵，每年都要上貢這種上等布料。

見到姚夢芫來了，紅桃二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露出淡淡的微笑：「你來啦。」

她的態度不能說是熱情，但這其實是她的表情使然。放輕鬆的時候，別人的表情都是會帶那麼一點親和的感覺的，而紅桃二一旦放鬆下來，臉上則總是不自覺地添上一抹哀愁，要是不熟悉她，還真要以為她是不是整天心情不好呢。其實不是。她心情再好，也就是剛剛對姚夢芫的這種程度，這已經是她能表現出來的最大程度的快樂了。所以，別人都說紅桃二是「冰山美人」。

平日里，姚夢芫除了自己的姐姐們，就數和紅桃二最親。她是紅桃公爵的二女兒，同時也是黑桃大帝二皇子的妃子，兩大家族聯姻，紅桃二便不遠萬里來到了帝都。由於二皇子在工部的「科技司」任職，平時幾乎不待在宮裡，諾大的青雀宮，也就成了紅桃二獨守的空房，好不寂寞。

要說怎麼紅桃家沒有像黑桃家和方塊家這樣改名呢？那是因為當今的紅桃公爵恪守古道，並不願意改變以前的規矩。紅桃公爵是帝國境內最大的諸侯，掌管的紅桃地佔了帝國領土的三分之一，紅桃公爵不願意接受現在的新樣玩意兒，高鐵在紅桃地邊境打止，網路也僅僅覆蓋了必要的辦公區域。那位紅桃六能成為網紅正是因為他是紅桃家族的成員，換一個紅桃地的居民，連手機怎麼用都不知道。

「你是怎麼敢的，在屋頂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紅桃二一邊對著鏡子整理鬢角的頭髮，一邊說道。

「是和小蕊還有小茵她們打賭啦，賭輸了就要在屋頂上喊這個。」姚夢芫說，「其實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沒有吧，我覺得你很享受其中呢。」

「二姐姐！」

紅桃二抿嘴輕笑。看來她也是開得出玩笑的。

「再過幾天就要去紅桃地了。」姚夢芫說，「二姐姐想家嗎？」

家。

紅桃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姚夢芫察覺到了紅桃二的異常。真奇怪啊，每次和二姐姐聊到和「家」有關的話題，她都會表現出一些不高興。原來姚夢芫以為她是想家，可是現在馬上要回家了，怎麼還是高興不起來呢？

紅桃二嫁給二皇子那年，也就是姚夢芫出生那年，也就是說，她已經整整十年沒有回家了。這次皇帝南下，自然是也把紅桃二帶去，算是省親，這是多好的事啊。

可是她卻越想，越沉浸在某種悲傷與怨怒中了。

姚夢芫連忙把她從思緒中拉回來：「二姐姐？」

紅桃二也意識到自己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里了，於是笑笑：「我去給你拿酸梅汁。」

在這諾大一個青雀宮裡，並沒有什麼宮女，僅存的幾位也是專門服侍二皇子的。紅桃二因為本家的習慣，並不喜歡被人伺候，所以，連拿個酸梅汁也要自己動手。這和姚夢芫產生了共鳴，姚夢芫也不喜歡被伺候，坐個轎子都會渾身不舒服。

紅紅的酸梅汁，和紅桃家的紅色一樣。紅桃地的特色，就是桃花和梅子。為了迎合二皇子妃的口味，每年都會有源源不斷的梅子從紅桃地運來。

話題被岔開以後，兩人從當下流行的明星聊到了美味的菜肴，又從菜肴聊到了時尚界，又從時尚界聊到了化妝。姚夢芫是不化妝的，首先她才十歲，其次完全沒有必要，那精緻的臉蛋，那宛如自帶眼線的雙眼，已經如同細緻包裝出來的戲劇演員了。然後，不知怎麼的，她們又從化妝聊到了紅桃二的弟弟紅桃六。

「我離家的時候，六弟才剛剛出生。」紅桃二說，「他和你同一年，你是一月一日，他是六月，所以我對他的了解並不比你多。夢境定緣，我也說不好，小茜應該更信這個一些，我，我只能給你這樣的建議：你應該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頭腦去判斷，然後做出令自己不後悔的決定。這一次南下時間很多，你可以慢慢了解。」

說得對。姚夢芫心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頭腦去判斷，做出令自己不後悔的決定。不過，斑斕鳥從來都不騙人的，這次，應該也一樣吧。

「喲，我怎麼好像聽到兩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在說著別人的名字了，在聊什麼？」

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高亢的女聲，姚夢芫和紅桃二相視一笑，是她來了。只見出現在門口的女子裹著黃顏色的披襖，房間里開著空調，她便立刻把披襖解開，露出了裡面勾勒身材的新潮衣裝。她的臉好像十幾歲的小姑娘，但身材卻令成熟的模特也艷羨，實際上，她確實已經二十二歲了，但是在紅桃二面前，根本看不出兩人差了四歲。

按道理來說，能夠發出這樣聲音的人應該是如烈火一般充滿活力的，可是仔細看她時，卻會發現她身上是一股濃濃的慵懶的氣質，她把披襖放在一邊掛好，便懶懶地躺坐在了一邊的長沙發上。長沙發的長度與她完全契合，可以看出，這就是為她留的。

紅桃二道：「在聊小芫的八卦，你要不要聽？」

女子立刻有了興趣，看了姚夢芫一眼：「哦？你有喜歡的人了？」

「嗯，是二姐姐的弟弟……」

「你撮合的？」女子又看向紅桃二。

「我會撮合這種事？」

「也是。」女子挪了挪身子，「這麼說來現在我們三個都是聯姻的工具人了？有趣。三大家族的工具人齊聚一堂，這裡還叫什麼青雀宮，叫工具宮算了，正好，我那妹夫不是在工部上班么？」

提到二皇子，紅桃二又憶起了什麼往事，右手不自覺地向左手手臂上摸去。

姚夢芫有點不高興道：「不是聯姻啦，是我自己喜歡……」

姚夢芫把自己夢見自己和紅桃六一起騎著斑斕鳥，而斑斕鳥說紅桃六就是她未來的夫君的事又說了一遍。

「那這是斑斕鳥做媒人了，不錯啊，這樣的好事一定不能拒絕。」女子說，「不過，給我做媒的，恐怕是魔域領主了吧，全天下有幾個喜歡男人的男人，偏偏被我碰上。唉，也就只好讓我們這一對獨守空房的怨婦彼此慰藉了吧。」

說著，她爬到紅桃二身邊，對著她蹭了蹭。

這女子到底是誰呢？

她啊，來自方塊家，是皇后以及方岄綺的堂侄女，皇后的父親和她的爺爺分別是家族那一代的老大和老三。這是她的一個身份，在這層關係上她是紅桃二婆婆的堂侄女，是姚夢芫的遠房表姐。她還有另一個身份，她的丈夫乃是當今太子，也就是說，她是當朝太子妃。因為這層關係，她和紅桃二是妯娌，同時與紅桃二一起，成了姚夢芫的嫂子。

她的名字，叫方思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