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話別

「安德羅瑪刻，你在哪？」赫克托爾從帕里斯的宮殿中出來，便向著自己的家中飛奔而去。

他來到自己富麗堂皇的家中，摘下自己閃亮發光的頭盔，露出疲憊的俊臉，一雙貓頭鷹似的銳利眼睛在家中焦急尋找。

「你們在哪？」他走到廳堂中輕聲呼喊自己的妻兒，他們不知道去往何處了，他心中咯噔一下，露出失落的神情。

「侍女們，快過來告訴我，我的妻子安德羅瑪刻去了哪裡？是我姊妹的府邸，還是兄弟媳婦的家中，又或者與婦女們一同去祭祀令人畏懼的雅典娜了？」

他輕輕攔住侍女們詢問，這時候女管家聽說他從外面回來了，趕緊出門來迎接。

「英勇無比的赫克托爾，我要告訴你實情……你的妻子沒有去家中婦女那裡串親，也沒有去跟隨貴婦們一同向女神祈禱，而是……」

遠處的羽被伊琳娜帶離了宮殿，他們來到了特洛伊的城牆上，羽充滿疑惑地看向對方，想要對方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看，那個瘋狂的婦女。」羽隨著她的手指看向遠處城牆上正又哭又笑的女子，趕緊拉著她飛了上去。

「女士，您這是在做什麼！」他們拉住那個差點從城牆上掉下去的婦人，也不顧自己會暴露身份。

身後懷抱著孩子的保姆也前來拉住她，帶著憂愁的眼神向他們道謝：「多謝你們幫助，不知名的陌生人。」

「對了，這位婦人是……」羽扶住對方，伊琳娜則是抱住她的腰，以免悲痛失控的女子再次掉下去。

「我……是國王普里阿摩斯的兒媳，勇者赫克托爾的妻子，安德羅瑪刻。」她終於將魂息收了回來，只默默看著戰場的塵土而流淚。

「我的丈夫……他不知道怎樣了，我很是擔心他……」說罷安德羅瑪刻抱過自己的兒子，哄著他睡著了才嘆息。

羽和自己的搭檔面面相覷，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向這個婦女說出他丈夫的現狀。

「夫人，您的丈夫還活著，他剛才已經回到了特洛伊城來見你們，快一點回去吧！」他們指了指遠處，似乎可以看到赫克托爾的身影。

「真的是他。」婦人看向他們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個往這裡趕來的身影，她激動地將孩子暫時放到侍女的懷裡，飄著長裙的美麗身影向著橡樹林旁的城門而去。

赫克托爾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完美的安德羅瑪刻，他心中也感到激動，他們一併在城門下會合，流著淚擁抱在一起。

「美麗的安德羅瑪刻，家住在樹木茂盛的普拉科斯山下，基里基亞人的忒拜城，她是雄心壯志的國王之女，嫁給了身披銅甲的赫克托爾……」

身旁少女輕輕吟唱這段故事，她的韻律輕快而美妙，隨著自己百靈鳥一樣的聲音而出。

路上的行人都被這美妙的樂聲驚訝，停止戰鬥的阿開亞人與特洛伊都也都駐足而聽，只有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被歌聲縈繞。

伊琳娜笑了笑，被羽拉起手，一同消失在眾人面前，好像雲霧一般飄散在空中。

而赫克托爾與自己的妻子只是擁抱著對方，許久安德羅瑪刻才放開自己的丈夫，兩頰流滿了淚水，她握緊自己丈夫的手，溫柔地對他說道：

「不幸的人啊……你為何要做如此葬送生命的勇敢，你不可憐幼小的兒子，也不憐憫我，你苦難的妻子，她可不想成為一個寡婦！」

看著追過來的侍女，她從其懷裡抱過那個出生不久的孩子，

硬著心腸看向自己的丈夫。

「阿開亞人很快就要進攻你，如果沒了你……我還不如死在墳墓里！」她依偎在對方懷裡，赫克托爾也心疼地摸著她的頭髮。

「我一無所有，有的只有痛苦。」

她的父親已經死在了阿基琉斯的手下，當時她的家鄉遭遇劫難，而厄提昂也死於戰爭，不過阿基琉斯還算給了他體面，讓他帶著鎧甲火化。

阿基琉斯為她的父親修建了高高的墳冢，山林仙子與雅典娜在上面種植了榆樹。

而她的母親和兄弟也在各種事情中紛紛到了冥府，只留下安德羅瑪刻一人孤零零依偎著丈夫。

「憐惜我吧，別讓你的兒子成為孤兒，你的妻子成了寡婦。」她用自己楚楚可憐的眸子看向丈夫。

「你帶著人馬去無花果樹之地，那裡最為薄弱，埃阿斯兄弟，還有狄俄墨得斯，還有其他的將領都曾經意圖攻破那裡，一定有某個先知的預示……或者他們自己的想法。」

赫克托爾用手指輕輕止住她的話語，將自己堅硬的盔甲帶上，眺望著遠方再次起來的戰鬥聲。

「夫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平安回來……但只知道逃避，那是懦夫的行為，在特洛伊父老與長裙飄飄的特洛伊婦女，我會無地自容。」

他嘆息著看向妻子，還有對方懷裡的孩子，將伊利昂被攻佔后的結局一一陳述。

「特洛伊的人民會遭遇苦難，我珍視的家人都會陷入無盡的辛酸與悲哀，也包括你，有人看到你會說出你曾經的身份——勇敢的赫克托爾之妻……那我寧願戰死。」

不會聽到你的哭聲，因為他已經在地下長眠。

他又將自己的孩子抱了起來，那年幼的孩子嚇得哇哇哭，原來是他父親的裝束太過耀眼，孩子直接回到女僕的懷抱中。

赫克托爾見狀爽朗大笑，安德洛瑪刻也抿嘴一笑，赫克托爾再次摘下頭盔，重重親吻孩子的面頰，輕輕搖晃他幼小的身子。

「宙斯啊，眾神啊，求你們讓我的孩子出落的與我一樣，在所有的特洛伊人中名聲顯赫，威武有力地統治伊利昂，戰鬥歸來時會被誇讚比父親更強……」

流淚的妻子擦了擦臉頰，露出了笑容，她將自己的孩子接過，貼近自己的胸膛。

赫克托爾見狀鼻子一酸，他強忍著淚水輕輕撫摸著妻子的面龐，出聲安慰對方：

「不要傷心悲傷，無人能在命運前將我殺死，所有人的生死被命運主宰，誰也無法掙脫，你們回家吧……我的任務……就是去打仗。」

赫克托爾揚鞭而去，只留下呆愣的安德羅瑪刻，她被女僕攙扶著回到家中，一步三回頭，淚水打濕了衣襟。

「嗚嗚……」

赫克托爾家中的女僕們都在放聲哭泣，她們與女主人一併，在廳堂中哀悼未死的戰士。

因為她們知道，命運不會讓赫克托爾安全回來，女主人再也見不到自己俊朗英武的丈夫了。

遠處的帕里斯宅邸中，王子帕里斯不敢多做逗留，披著華麗的裝備出門，他奔跑著穿過街市，踏過特洛伊的平原，奔向那條清澈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