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激斗

第七章 激斗

自崔府回來的路上,談松年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司庫里的強弓硬努,崔玄度的閃爍其詞,都令他感到不安。

回到家,夫人柳氏正在客廳焦急地走來走去,年僅十一歲的寶貝女兒談靜姝伏在桌案旁睡的正香。

看到丈夫終於回來,柳氏快走幾步迎上去幫談松年脫下外衣,柔聲說道:「累了吧,想是近來公務十分繁忙,以往可從來沒這麼晚。」

「嗯,今日有些要事,回來晚了些,讓阿孌掛心了,我去看看靜兒。」

「松哥說哪裡話,你我夫妻本為一體,何談掛心二字。」

看著談松年輕輕地拍著女兒的後背,柳氏的臉上浮現出無限幸福的神色。在燭光的映襯下,晶瑩如羊脂美玉,華彩似雨後晚霞。

柳氏些許自責地說道:「我叫奶媽帶她休息,說什麼也不肯,定要等你回來,剛才還纏著我要爹爹,這會兒剛睡著。」

談松年爽朗一笑:「哈哈哈哈,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靜兒的秉性頗有阿孌當年的風範。」

柳氏嬌嗔道:「還說呢,我只望著,咱們靜兒長大以後學些女紅針線就好。」

「願意讀書識字倒也沒什麼妨礙,可她偏偏整日吵鬧著練習武藝,女孩子家舞槍弄棒的,畢竟多有不便。」

談松年道:「阿孌不必擔心,依我看,這女子上戰場也未嘗不可。」

「遠的如殷商武丁朝的婦好,就曾統領上萬士卒大敗羌人。」

「近者如前朝女將花木蘭,代父從軍,擊滅敵寇,更是巾幗不讓鬚眉。」

「我們靜兒將來若是也能成為一位上陣殺敵的女將軍,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你總是這樣寵著她,」柳氏淡淡一笑,隨即又鄭重嚴肅地說道:「靜兒健健康康長大成人就好,我可不想她做什麼女將軍,我只盼望著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永遠不要分開。」

聽得柳氏這樣說,談松年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泛出了光芒,燭火似乎也變得朦朧。

談松年輕輕地把柳氏攬入懷中,動情地說道:「是啊,阿孌。當年青石關一戰,我本已經上了朝廷的陣亡名單,你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即便是死了也要見到我的屍身。」

「自京城到青石關,遠隔千里,關隘重重,你孤身一人扮作男子模樣,三個月間幾乎是一路乞討,終於在通往京城的一座破廟裡找到了我。」

「當時我身負重傷,奄奄一息,若非有你,談松年此生恐怕要命喪荒野了。」

柳氏心中狐疑,丈夫心思素來沉穩,這件事雖已過去了十數載,平日里幾乎不曾當面提過。

自二人成婚以來,夫妻感情甚篤,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凝重、傷感。

她抬起頭,努力地盯著談松年的眼睛,伸出手撫摸著面前這張稜角分明,剛勁果毅的面龐:「你今日怎地如此奇怪,以往你可從不說這些的,出了什麼事么?」

「沒有,我是想說以後萬萬不可這麼傻了,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照顧好自己和靜兒。」

不等柳氏答言,談松年又道:「時候不早了,我尚有些公務要處理,你先陪著靜兒休息吧。」

「好,你也別太晚了,身子要緊。」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回到書房,總管龐九正往爐子里添了一些木炭,看到談松年進來,龐九道:「老爺,您又要熬夜了,這大冷天的,可千萬要注意身子啊!」

「不礙的九叔,你去歇著吧,不用陪我。」龐九答應一聲,轉身正準備關門離開。

「等一等!」

「老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再去取幾盞燈來,書房不夠亮。還有,不必關房門,門口兩邊也都掛上燈籠。」

「好的老爺,我這就去準備。」

談松年鋪開信箋,提筆略加沉思,如走龍蛇,寫罷裝入信封裝裱好,落款「李弘大人親啟」,然後喚過一名機警的家僕來,伏在耳邊吩咐了幾句,家僕領命出去了。

做完這一切,談松年如釋重負地坐下,背靠椅背,半晌無語。

望著爐中燃燒著的炭火,談松年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幕幕往事。

自十五歲投身軍旅,隨朝廷破北燕、征西涼,平荊楚,伐吳越,鏖戰百丈原,喋血青石關。

由一名普通軍士,一刀一槍累功升遷至宿衛皇宮安全的牙門朗將,又經皇帝拔擢,委以如今永豐軍冶司副監的重任。

二十年來,從不知懼怕為何物,但今天他竟有些膽怯了,如臨淵踏冰,難以自持。

「為何會這樣?」談松年在心中默默地問自己:「是否數年安逸的生活消磨了鬥志,或者妻兒在側的天倫增添了牽挂,又或是臨近未知旋渦的恐懼禁錮了神經,或許都有。」

就在這時,「嗖,嗖,嗖,」一陣奇怪的聲音把談松年拉回到現實。

聲響來自房頂,極細微,又極短促,憑著多年來刀頭舔血的經驗,府中來了不速之客,細聽之下,總共有五個人。

談松年明白,該來的終究來了。

他從容地站起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廊下,朗聲說道:「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躲藏,請現身吧!」

房頂上的幾個人大出意外,均想以他們的身手竟然剛入府中便被發現,可見此人絕難對付。

話音未落,有五條黑影衣袂擺動,輕飄飄落入院中,俱是青紗罩面,手持兵刃。

對方並不答話,相互之間看了一眼,中間一名刺客往前疾走兩步,突然縱身躍起,餓鷹撲食照著談松年胸口便是一掌。

談松年心中一驚,此人身法怎地如此迅速,竟是江湖中一流高手。

他無暇多想,氣運丹田,左腳向左前方邁出半步,緊跟著右拳揮出,結結實實迎了對方一拳。

「啪」的一聲,拳掌相接,談松年只覺得氣血上涌,手臂酸麻,身子也連晃了幾晃。

黑衣人也是大驚失色,「蹬蹬蹬」,向後連退了四五步方才站穩,眼中充滿了詫異的神色。

談松年心道:「自己身在朝廷,並未曾與江湖中人有過任何恩怨,況且,看此情形,賊人明顯是有備而來。」

「是了,定然是與軍械庫一事有關,眼前的形勢,對方想必是欲殺我而後快。既然如此,倒也用不著心存婦人之仁。」

想到此,談松年飄身跳到院中,腳尖剛一落地,隨即又躍起四五尺高,對著中間這名刺客左側的黑衣人小腹連踢三腿,速度之快,如風似電。

黑衣人口中驚呼「啊」,吐氣吸胸,身子拚命向後一坐,左手彎刀順勢平推,打算用彎刀格擋談松年雙腿攻勢,身手竟也頗為不俗。

談松年不待招式使老,腳尖輕點刀背,借力使力,空中一個轉身,又奔為首的這名刺客攻來。

原來談松年在方才對掌的剎那,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並非一般的江湖刺客,眼下以寡敵眾,又遇強敵,須得速戰速決,擒賊先擒王。

因此他出其不意,一來摸清楚另外幾名刺客的底細,二來欲分散為首之人的注意。

幾招之下,談松年不由得大吃一驚,且不說為首的黑衣人可稱江湖頂尖高手,即便是其他幾人,也絕非泛泛之輩。

談松年心中暗道:「今日怕是一場惡戰,稍不留神必將命喪當場。」

這幾名刺客也有同樣的想法,原來他們支持武功身份,本不屑於聯手,但談松年的武功、應變、身法均出乎意料之外,看來此行要多加謹慎,否則絕難全身而退。

兔起鶻落之間,談松年與為首的刺客已經拆了十數招。

對方雖赤手空拳,招式卻是狠辣,處處攻擊要害,兩人均是一般想法,一旦落敗,後果不堪設想。

斗到半個時辰左右,黑衣人開始露了頹勢,身形略顯遲滯,掌法也有些散亂,額頭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地泛著光。

即便如此,談松年想在三五十招之內取勝也非易事。

其餘四人初時還顯得比較輕鬆,抱著肩膀站在一旁觀戰,眼見談松年甚是勇猛,互相使了個眼色,各拉兵器一齊圍了上來。

其中一人雙手捧刀對著談松年後背便剁,談松年聽得背後生風,情知有人偷襲,他來不及轉身,擰腰側身躲過致命一刀。

但此人也不求一擊即中,化虛為實,刀鋒忽的一轉,斜刺里又掃向談松年雙腿。

談松年縱身躍起六尺多高,雙腳待要落地,另一名黑衣人手持長劍當胸刺來,快如鬼魅,這一招著實兇險,五名刺客將談松年圍在中間,他已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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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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