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學生問題（上）
兩家關係是很親密，不過也輪不到這兩個孩子給老人守孝。蘇北打開外賣，硬讓他們吃了點，回頭對張彬說，「張哥，我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先送他們去上學了。」
張彬再是悲傷，與人交往的習慣也在，一邊應著一邊說對不住。
蘇北在門口外回頭說，「老人的事情最大，還請節哀。我先走了，再見，蘭姐再見。」
沉默的一路走著，兩個孩子一個是初一、一個初四，都是大孩子了，倒真不用送。
蘇北只是跟著，到校門口的時候，他又安慰了他們幾句，最後對玫梅說，
「丫頭，做自己認為對的選擇，不要為外物所影響了；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遵從內心的指引。哥哥送給你這句話，一定要記得……」
猶豫了一下最後加了句「努力做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成為誰的誰。」
玫梅看著蘇北離開的背影，想著蘇北的話，卻想不明白到底什麼意思。
蘇北從學校門口離開，沒去看什麼賽龍舟，而是奔著各處寺院去了。三四處走下來一無所獲，天也黑了下來。
來到博物館旁邊的一家酒店住下，這裡靠湖邊，在房間就能看到不遠處的湖面。蘇北打量了一下房間，喝了點水就到樓下找吃的——從早飯之後一直沒吃呢。
吃飯的時候隔壁桌上一對白凈富態的中年夫婦坐一起，對面是個年輕些的男子，瘦削、短髮、戴著眼睛。他們的談話引起了蘇北的注意。
「我理解你們家長的心態，總歸孩子是善良單純的、偶爾做點出格的事情也是無心的，我也希望是這樣。當然我不是說明輝就是壞孩子，我是說，現在的孩子遠比你們以為的要成熟的多，也希望你們能正視這一點。」
「周老師，孩子才13，能懂什麼啊？說成熟有點過了吧？」那中年男子有點不大認可。
「明輝爸爸，那你覺得孩子們在一起主要聊些什麼？」
「……遊戲吧，雖然管著，但是也管不住，湊在一起打遊戲應該更多一些。」
「怎麼可能打遊戲？咱家小輝從來不打遊戲，手機都沒跟我要過。」那明輝媽媽很肯定地說。
「他們不止打遊戲……要是只是打打遊戲就好了。除了手機遊戲、電腦遊戲，他們還去電動城打電動，還會玩老虎機！
明輝爸爸，當你以為他們在宿舍說誰哪個遊戲人物玩的好的時候，他們在說的是『老夫閱片無數心中依然無碼』，當你以為他們談哪個明星歌聲美妙時，他們在說的是『腿玩年』、『低頭不見腳』。
他們畫畫畫的是菜葉子和魚刺、他們背詩背的是趙香爐、他們念古文念的是孔子東遊見兩小兒、他們說成語說的是財大氣粗——不要以為這過分，恰恰相反，這才是青春期該有的話題該有的躁動。
你們要接受孩子的這個階段，我們才好談做孩子思想工作的事情。」
信息量有點大，那明輝媽媽有些話都沒聽懂，但是也大概明白不外乎男女那點事兒。一時卻也有些接受不了，畢竟，她覺得還沒有準備好怎麼給孩子做這方面的啟蒙教育呢。
明輝爸爸卻是秒懂了，想想自己小時候，宿舍夜聊，確實也就是那點事兒。就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也不能說就是男生的問題吧？我在學校門口還聽兩個女生談論高個子男人，喝白白的黏黏的……」她說著自己臉先紅了，又不是在家關起門來跟老公說，還挺丟人的。
「對不起，她們還真沒說別的，只是說吃蛋糕喝酸奶而已。」
「高個子男人跟蛋糕有什麼關……那她們還說，得先看看能不能掏出來紅紅的六寸長的上面有腦袋的……」明輝媽豁出去了，把那倆女生說的話轉述過來。
「百元的人民幣而已，沒錢買什麼蛋糕喝什麼酸奶？」周老師不以為意。
「對於我們來說，有些話是內涵段子；對他們來說，就跟『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一樣，只是嘴邊掛著的梗。
您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孩子們已經什麼都懂了，他們有青春期的躁動，這很正常，我們首先不能否認，也不能說因為他們懂了就成了壞孩子成了流氓。
我們不能迴避或者否認這種事實，然後我們才好說怎麼引導他們約束自己的行為，告訴他們該注意哪些分寸。我這麼說您能明白嗎，明輝媽媽？」
「明白，明白，周老師，您具體說說。」明輝爸爸接話過去。
「人的成長發育，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分成五個重要的時期，第一個是口腔期，也叫口欲期，要滿足孩子口腔的快感。成年後吸煙、酗酒、貪吃、咬指甲等等習慣難以改掉，主要是1歲前的口腔期造成的；
第二個是肛門期，這個時期對孩子要寬鬆，否則長大后容易出現兩種極端，一種是暴躁、邋遢、做事沒有條理，一種是固執、小氣還有潔癖。第三個是……」
周老師在給兩位家長補習基礎理論課，蘇北就想起玫賢，那小子說話也很雷人。可能這就是初中生這個年齡的特點，到了高中身體發育完全了，思想也更成熟一些，反而收斂下來了，不再張口閉口說些「成人話」。
他又想到自己，前世隱居的修行人，今世就不大有身為孩子的覺悟，哪怕努力做些適合年紀的事說些適合年紀的話，最後也往往變了味道。
好在現在已經成年，不用再「裝嫩」讓自己都感覺彆扭了。
他又想到蘇楠，她破去一層迷障，也開始顯露本來性格，而不是讓自己活成大家喜歡的樣子。
蘇北發信息過去，「吃飯了嗎？」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回。
「小兄弟，你好，能不能跟你搭個桌？沒空位子了。」
「嗯，沒事兒，您請便。」蘇北答應著，掃了兩人一眼：一個四十來歲，剛能蓋住頭皮的短髮，相貌周正；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染著紫發，遮住了半邊臉。
他低頭吃飯，只是暗自思量這兩人來意。這地方來吃飯的並不多，座位還空了一大半。
但是蘇北也不可能去專門核實那些位子是不是已經有人訂了。不過靠窗的也就自己這桌空曠，別的都佔滿了。
那個年輕的招來服務員，說道，「特色菜給我兩葷兩素，再加個湯。要像樣點兒的啊，別整些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