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詞語
確實是被撕掉了，中間空出來好幾頁。
是誰撕的？她不太能理解，或者說，她甚至不理解為什麼要撕書頁。
新院長？那幾個身形高大的管理員？護理台的護士？亦或是某個發了病的病人，她不明白。
難道說……
二十三號嘗試去思考了一下，但是連集中注意力都有些難以做到，大腦總是不規律地突然空白一下，感覺輕飄飄的。
隨便吧，她有點困了。
清晨如同往常一樣，活動室熱鬧起來，然後早飯，然後到了自由活動時間。
不過現在稍微有些不同，因為二十三號手上有書可以看了。
「這是？」會會原本還在好奇，二十三號突然感興趣的書是什麼，但是當她看見這熟悉的封面之後，腦子裡就沒有那麼多猜想了。
或者說她的猜想早在兩天前就已經被扼殺得一乾二淨，被一些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人，噁心的人。
「從哪找到的呀。」會會平靜地問。
「護理台那邊。」二十三號翻動了一下書頁。
身前似乎多出來一個身影，二十三號不禁抬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兩排潔白的牙齒，那張笑臉。
「在看什麼呀？」某微微欠身，雙手在背後握住。
二十三號稍稍歪頭，那表情就像是在問：「有事嗎？」
「就，給你們介紹個人。」大概是因為自己也經常擺出這個表情，某直接就回答了。
還是不等兩位女生同意，就催促她們站起來，然後往活動室外走，邊走還邊說什麼：
「那孩子最近有點悶了，我想讓她有個伴。」
從護理台的方向走過來幾個熟悉的身影，二十三號聽到了外面那警笛聲，搖搖欲墜的警笛。
「等會再說吧。」二十三號合上書，然後遞給身邊的會會，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二十三號，過來一趟。」沒有拒絕的餘地，二十三號走在那兩個高大的管理員前面，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都正在投向她。
是的，七號病房外，那個老婦人依舊蹲在那裡，雙手合十，顫抖地祈禱，嘴裡念著別人聽不懂的名字，一個又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老婦人的嘴裡彷彿有自己的姓名。
走廊終點的那扇大門剛剛關上，三個警察模樣的男人正在和院長談論著什麼，說是談論，其實只是那個院長正在……巴結三位警察。
「都不像是好人。」二十三號的腦中突然蹦出這句話。
見主要人物來了，那四個人就稍微分開了一點，其中一個手裡好像還拿著白色的東西。
「那就祝你們順利。」所謂的院長舔著臉往這邊招招手。
再次進到禁閉室里，還挺懷念的，有幾天沒來了吧。二十三號直接就坐到一張凳子上。
兩個警察對二十三號的舉動好像還挺驚訝的，但是隨即恢復面無表情。等到他們坐定下來，審訊算是開始了。
「人數是不是比上次多一個。」二十三號在心裡想，面前的桌子上也多了點東西——白色的盒子。
「那麼，想起什麼沒有？」一個警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筆錄，老面孔的警察。
「沒有。」二十三號回答道。
結果他們兩個又對視了一下，眼裡滿是震驚。
「你……」老面孔的警察小心地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第二十三號。」她能看見坐在對面的兩個人的額頭上似乎有些汗滲出來，很緊張的樣子。
「我是說，你原來的名字。」他又問，語氣很小心，小心得不像樣。
「我忘了。」二十三號立刻回答。
然後對方就亂七八糟地問了一大通，比如「你吃過飯了嗎」，「昨天拿到東西沒有」，甚至還問「你多大了？」
搞得二十三號雲里霧裡的。最後他們兩個好像互相確認了什麼事情，才從那份不安中脫離出來。
「真的什麼也沒有記起來嗎？」他們問，語氣不再畏畏縮縮，但是也少了一些高傲，「像你上次說的，代號和名字？」
其實上次到底說了什麼，二十三號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她很討厭這個地方，狹小的空間，昏暗的燈光。
然後那個老面孔的警察伸手，擺弄桌上的白色的盒子。她注意到這個白色的盒子上還有一個黑色圓圈。
「那麼，我們來試試這個吧。」手指撥動開關，黑色圓圈對準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畫面。
這白色的盒子是個投影儀，二十三號很熟悉這個……這個投影的情形，但是對於投影儀，卻沒有任何概念。
一切無非都是心中的殘影，正在時不時地閃動罷了。
「那麼，你聽好了。」另一個警察模樣的男人說，「等會牆壁上會出現幾個詞語，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讀出你最熟悉的那個詞語，懂嗎？」
二十三號沒有回答，於是那個警察就又複述了幾遍，最後不管她有沒有聽懂就開始了。
畫面跳動了一下，牆壁上的投影出現兩個詞語：「我」還有「你」。
「我。」她說。
畫面又跳動一下，牆壁上出現三個詞語：「我」，「你」和「我們」。
「我們。」她回答。
畫面再次跳動，詞語分別是：「好的」，「可以」和「嗯」
「嗯。」
「明白」，「了解」，「收到」。
「明白。」
「休息」，「運動」
「休息。」她感覺到畫面跳動得快了一些。
「行走」，「跑步」，「衝刺」,「活動」。
「跑步。」甚至詞語也變多了。
「開始」，「行動」，「出發」，「散開」。
「行動」。畫面跳動得越來越快，她慢慢有點看不過來了。
「結束」，「完成」，「回來」，「歸隊」。
「歸隊」。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她感覺有些痛苦。
畫面突然閃白，好像是結束了。
二十三號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有點缺氧，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額頭上也出現了汗滴。
投影儀已經被關閉，她注意到警察手裡拿著的筆錄已經寫了一些新的東西上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那個警察伸手打開禁閉室的門。
二十三號幾乎是拖著身子往外走，她感覺自己承載著前所未有的疲憊感。
「好像有點……累？」她自言自語，依舊在緩緩走著。
「他們找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