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書

「對，拿回來。」

二十三號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雖然整個過程也不長。

「唉，這個新院長，唉...」會會無奈地長嘆一聲。

「我去向他們要。」二十三號又啃下一口饅頭。

吃完早飯，二十三號就去找活動室里的那個管理員。

「我的書可以還我了嗎？」她問。

「我不知道，你去找別人。」得到這麼一個回答。

二十三號以為自己找錯人了，畢竟她也記不清那個人的臉。

當時站在院長旁邊的人好像有四個，所以管理員也至少有四個人。

護理台旁邊站著兩個，他們正在有的沒的聊天。

她上前去問。

「別煩我。」其中一個所謂的管理員可以說是用罵人的語氣回復。

「....」她又找錯了？

仔細看看他的臉，自己確實沒有印象。

然後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位。

「滾一邊去。」毫不留情的訓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說話的語氣很熟悉。

但是記不起來。

下一個人，二十三號在走廊上沒找到他。

...

她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八號病房裡面。

沒有人，她心想。

而且沒有窗戶。

「嗯...沒有窗戶。」她心裡想。

已經經過好幾次這些病房了，但是都忘了去注意窗戶這件事。

是的，忘記了。

現在她想重新回去看看，專門看看窗戶。

八號病房裡住著兩位病患，可以看見兩張病床有使用過的痕迹，但是病人都不在。

「去看看七號病房吧。」她心想，隨即邁開一步。

嗯...沒有窗戶，她確認了牆壁上什麼都沒有，然後看向病床。

一個老人正在把手指當作梳子，梳理自己的頭髮。畢竟梳子也是違禁品。

老人好像感覺到什麼，轉過身來，面向病房門口。

是那個老婦人，那個顫抖著祈禱的老婦人。

「你是...」老婦人好像原本想說什麼，但是又把話咽回去，重新說，「你是第二十三病床的那個女生。」

二十三號點點頭，然後離開七號病房的門口。

六號病房是空房間，裡面沒有東西。透過門可以看見，沒有窗戶在裡面。

「五號病房。」她小聲念，走到五號病房。

沒有窗戶，兩張床都有使用的痕迹。其中一張病床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小盒子。

她有點好奇那盒子里裝的是什麼。

「你找我嗎？」有人從她身後拍了一下。

「？」她轉過身，那個戴眼鏡的女生的瘦削的臉映入眼中。

「啊，沒有。」二十三號回答。

「這樣。」會會走進五號病房，坐在九號病床上，就是床頭柜上有個小盒子的那張病床。

「哦對，書拿到了沒。」會會沒有看向這裡，她打開那個小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瓶子，還有一塊布，然後摘下眼鏡，開始擦。

「...」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又把拿書這件事給忘了，「沒拿到呢。」她回答。

「怎麼會這樣。」會會重新戴上眼鏡，重新把東西整理好放進小盒子里，「我和你一起去要。」

她能看出來，會會在這件事上很認真。

「走。」她拉著二十三號的手，直接到護理台前。

「院長在不在。」她問護理台的護士。

「他現在不在，等會應該會來...你有什麼事嗎？」

「有一本書...」會會把事情講了。

「嗯,嗯...好像昨天確實有一本書收在這裡，我找一下。」護士低頭在抽屜里找起來。

「唉對，就是這本。」護士拿著一本書抬頭，然後遞向會會...

書被搶走了。

順著書被搶走的方向看過去，是那個所謂的管理員。

「你幹什麼？」會會有點生氣。

「你幹什麼。」那個管理員手裡握著書，看了眼正反兩面，隨後盯著會會的臉。

「我要看這本書。」會會伸出手去搶，但是對方把書舉起來，舉到一個她夠不著的高度。

「你真是！哼。」會會拉著二十三號的手，生著氣離開護理台。

兩個人徑直走到活動室，會會讓二十三號坐在長椅上，自己則在書架前找著什麼。

二十三號注意到今天的活動室好像不太一樣。

一個是門旁邊多出來位穿白色工作服的管理員。

還有一個...她有點看不出來。

「來，看這本，和那本差不多。」會會拿著一本書坐在她旁邊，然後翻開第一頁，立即看了起來。

「今天的活動室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還能有什麼不一樣，自從那個院長來了以後，什麼都變了。」會會依舊有些氣在頭上。

「...」二十三號不再看四周，也不看書，而是盯著會會的臉。

大概是被盯得有點不舒服了，會會回答了這個問題：「那個小女孩今天沒有在這裡織娃娃。」

對，確實。二十三號恍然大悟。

她看向平常那個小女孩坐著的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

「我記得她叫安娜。」二十三號自言自語，「和某在同一個病房。」

「嗯。」會會已經冷靜下來，大概是這本書讓她冷靜了吧。

或許她們可以在這裡坐一天，雖然二十三號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書的內容上，可能是她難以集中注意。

但是這不影響她們兩個安靜地消磨時間。

直到下一個飯點，工作人員搬來兩個保溫箱開始分發盒飯，這份安寧才被打破。

「呼...」會會用雙手合上書本，長舒一口氣。把書放回原位后，兩個人一起去領到了這一頓的最先兩個盒飯。

打開飯盒，她注意到活動室慢慢變得嘈雜。

「唉。」左耳傳來清晰的嘆息聲，她看向身邊的會會。

會會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把頭微微向右轉了一下，但是並沒有全部轉過來，二十三號只能看見她的側臉。

「沒有胃口。」會會回答了二十三號無聲的疑問。

「胃口？」

「你看。」她左手端著飯盒，右手用筷子一個一個指給二十三號。

「青菜，還算不錯。豆芽，我從小就不喜歡。至於這個...」筷子停在最後一樣菜上。

「這個肉丸全是油。」

「從小就不喜歡...」二十三號低頭注視著自己的飯盒，飯菜上還飄著熱氣。

「對啊，從小就不喜歡。」會會接著說，「我從小學的時候就開始熬夜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八年，所以我黑眼圈很重，也很--你是為什麼進到這裡面來的？」

她注意到二十三號有些低落。

「我嗎？我...」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飯盒被手捏得有點變形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傳進會會耳朵里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聽不見，但是二十三號的嘴唇還在微微動著，又在自言自語了吧。

「別說這個了，你喜歡吃這些菜嗎？」會會用手背敲敲二十三號的肩膀。

「我？還...還好。」二十三號全身顫抖了一下，就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那分我一點可以嘛？」會會用筷子指著身邊那個女孩飯盒裡的青菜。

二十三號點點頭，在她看來，大部分東西的味道都差不多--味同嚼蠟。

「謝謝。」筷子活動起來，右邊飯盒裡的青菜被夾出不少到左邊的飯盒裡，然後左邊飯盒中的豆芽和肉丸又被轉移到右邊的飯盒。

「有失必有得。」會會微笑，然後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握住。

「我開動了。」她說完，立刻開始往嘴裡夾飯。

二十三號愣愣地看著會會做的這些動作，隨後她又低頭注視自己的腿上的飯盒。

周圍的喧嘩聲已經越來越多，越來越響。這種聲音是很容易讓人煩躁的，因為你只知道他們在說話卻完全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也開動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