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甜膩
「院長來了。」不同於環境，清晰的聲音從左耳傳來。
二十三號停下手中的筷子，抬起頭，順著會會的視線看過去。
活動室門口的管理員從一個增加到四個，可隨後，那個所謂的院長就趾高氣揚地穿過活動室的門，直接經過人群，走到隊伍最前端，然後又從門離開。
她注意到那個人的手上多出了一些東西。
會會已經站起來了，她快速地扒拉最後兩口飯，然後空出一隻手去拉二十三號的胳膊。
「快點，我們直接去找他。」會會的語氣有些急切，「找他要書。」
兩個人直接往門外去，不出所料地被攔下。
「我吃完了！」會會把空飯盒在那個管理員面前晃了晃。
接著幾個人的目光落在二十三號手上的飯盒。
於是她也快速把剩下的飯菜全塞進嘴裡，鼓著臉朝向管理。
「把盒子放回去。「接收到這最後一句命命，會會抓起二十三號手裡的空飯盒就往隊伍走。
「唉，會會？你們吃完了……」
「幫我放一下。」
「啊？」
熟悉的聲音被會會直接打斷，二十三號在出活動室門的一瞬間，看見一個手上疊著三個飯盒，滿臉疑惑的人——穿著裙子。
剛出門往前望，走廊那端的一個身影正好消失，會會就拉著二十三號快步地走，可以算是跑起來了。
二十三號還在努力咀嚼口中的食物，雖然跑著咽東西很容易噎到，但是一邊跑一邊咽，甚至一邊還說「等一下」會更容易嗆著。
不遠處佳來一陣關門聲。
走到盡頭立刻左拐，護理台後方那三間關著門的辦公室進入視線。
會會抬頭看辦公室門的門牌，找到「院長辦公室」之後，立刻「咚咚咚」地敲門。
「我說過飯點不要來煩...」門被打開，只露出一張臉，那個院長和敲門的女孩相互對視。
「你們兩個？幹什麼。」院長沒好氣地問。
「有本書被你的下屬收走了，我來要回去。」會會直接說出來意。
「那就去找他們。」轉頭就想關門，但是關不上，門被會會用腳卡住了。
「他們不還。」會會的神情也毫不客氣。
「你…你們。哈..」面前這個男人無語地看了一眼地面。
他突然收起了怒色。
「我記得你叫會會。」門被緩緩打開，這個男人的全身展現在她們面前，以及那面無表情的臉。
「是啊，是我。」會會接著說，「我住在五號病房，九號床...」
「你爸媽就在辦公室里。」那位院長平靜地說，「在我身後。」
二十三號看見，拉著她手的那個女生，那個戴眼鏡的女生的表情以肉眼可略見的速度開始變化，變成驚慌，變成惶恐，變得...絕望。
「要見見你父母嗎？」院長緩緩地移開自己的身軀，是的。很緩慢，緩慢得有意為之。
「別…別這樣。」會會微弱地搖頭。
透過縫隙，二十三號能看見辦公室里有其他人的身影，會會應該也看到了。
「院長，是誰呀？」房間內傳出中年男性的聲音。會會的瞳孔似乎也隨之震動一下。
「馬上就好。」院長扭頭朝里打了個招呼，隨後轉回來接著說，「想要我告訴你，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嗎？他們是來商量把你...」
「別這樣...別和我說！」
「不要這樣，我......！」
她跑了，跑得很慌張。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望向會會跑走的方向。
「你不去追嗎？＂男人轉而看向他，眼中滿是耐心，和惡意。
「……」她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了幾秒，然後才轉身邁開腳步。
「別忘了和那女孩說，她會永遠呆在這裡的。」
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度，好像生怕有人聽不見。
「五號病房,五號病房...啊，在這裡。」門沒關，二十三號走進黑暗的房間，九號病床上躺著一位穿病服的人，一個女生，她熟悉的女生。
「別這樣...別...」病床上傳來微弱的說話聲。越是靠近，說話聲越響，二十三號繞過床尾。
「我會聽話的，我會乖的，我會聽話的...」房間里很暗。
「別過來！」床上的女孩突然地喊，「別來安慰我！別來...」
二十三號坐在床邊的動靜應該是被聽到了。
只是靜靜地坐在這裡，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或者，她什麼都說了，什麼都做了。
等到眼睛適應黑暗，她疑惑地俯視頭那張臉，惶恐的臉，絕望的臉。
「我自己能行…我自己能行…」聲音似乎有些微弱下去。
她以前好像見過不少次這樣的表情，這個視角，這個場景，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絕望和顫抖，眼角的淚光。
還有她從上往下的俯視。
右手無意識地向外伸出來，慢慢靠近，靠近眼前這個人的，頭部與身體的連接處。
「快了，很快了。」她的腦中傳出一個聲音。
「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光線突然照亮病房的每一個角落，二十三號向門口看去，是一位穿病服的人點亮頭頂的燈。
那位病人直直地穿過病房，躺在十號病床上，接著蓋好被子。
「......」手慢慢收回，她能聽見均勻而平緩的呼吸聲替代恐懼的自言自語。
女孩睡著了。
一陣腳步過後，五號病房又暗下來，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安靜地小憩。
走在過道上時，可以看見所有人都陸續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病人回到病房，護士回到崗位，管理員不停催促。
穿過人群，回到走廊最深處的病房，身後的管理員關上房門，只留她一人在房內。
坐回自己的床邊，有點迷迷糊糊的，滿心疑問，她不禁伸出右手，然後凝視手心。
很多張絕望的面孔，很多滴滑落的眼淚，她腦中的畫面如同潮水般噴涌而出。
對，她就像這樣握著他們的脖子，在黑暗中，只有那些臉上的瞳孔反射出光芒，照回她的眼中，照不進她的內心，照得她喘不過氣…
她感覺真的有點喘不上氣。
「啊...」她微微叫出聲來。掙扎和苦痛不斷充盈她的身軀，腦子裡早已滿是血的甜膩味。
「好紅，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