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新人類

「要怎麼做才能成為人類？」當刻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個人短暫思索了片刻，而後微笑著說。

「永遠不要想著成為別人的模樣，尤其是——人類。」

整座城市中的燈光一片片熄滅，只剩下於黑暗中疾馳的雲霄飛車還在發出光亮。撕裂空氣的聲音在高處響起，過山車車頭那暗紅色燈光，猶如凶獸的雙眼般掃過二人。

「停電了？」YUI困惑地抬起頭四處張望。

「看起來是有人關掉了這裡的電路。」刻音放下那隻沒了動靜的機械熊，大腦仍在高速運轉著。

（如果停電就是機械熊停下的原因，那他到底想要隱藏些什麼？）

（那個噩種，他知道我們是為了尋找存活的人類而來。）

（該死，第一次見面就像個蠢貨一樣，把自己的目的告訴了對面。）

（自詡新人類，如果以最惡劣的情況設想，身為新人類的他是否會選擇清除掉舊人類呢……）

禁忌的信息浮現在腦海中，那是新人類在白霧紀元58年之前消失的歷史。

『地面的人類幾乎滅絕，只剩下少數躲藏在地下深層的人類延續了文明。』

以新人類在白霧紀元60年開始編纂的文本所言，躲避在地下城市的人類才是文明的繼承者。他們建立了秩序，恢復過往人類的科技。他們使用設備走出閉塞的地下城市，試圖在地上重建往日的榮光。

然而在刻音的禁忌類資料中，真正長期佔據地下城市，並一直存活到白霧紀元521年（最後一個可聯絡的地下城市失去音訊）的那些人，卻是最初在地上掙扎的族群。

第一次災變發生之時，緊急封閉的各大地下城市，拒絕了一切外部的請求。這樣與世隔絕的封閉狀態持續了足足四十三年。

在這四十三年中，全球一百二十七座地下城市，沒有一個恢復了舊人類的科技。

他們不僅沒有繼承文明，甚至還倒退回了神權社會時期。而那些在地表生存的極少部分人，反而逐漸適應了低毒性的白霧，甚至恢復了部分舊人類的技術。

末世之下，沒有人類能夠拒絕那種環境的誘惑。

當第一座地下城市的大門被解開，瘋狂而血腥的屠戮在所難免。

一如過往數千年間所做的一樣，那些能夠被地上人類接近的城市，全部淪為地獄一般的景象。僅有少部分女人作為延續族群的工具活了下來。

那麼，連族群都不需要的噩種，會怎麼做？

「電力復原了！」YUI的聲音打破了刻音沉重的思索。

空蕩蕩的街道上、城市頂部的護壁上，照明燈光再次亮起，整座城市重新回到了剛來時的景象。就連不見蹤跡的機械熊，也都不知從哪裡溜了出來。

然而二人身邊躺在地上的那隻機械熊，仍舊沒有半點動靜。不知為何刻音本不存在的『心』彷彿被刺痛一般，它黑洞洞的眼睛令刻音感到無盡的壓抑。

……

「走吧，我們到第三層的入口去。」

出乎YUI的預料，此時的刻音如同換了個人一般，竟然提出要到第三層的入口。

「可是，你剛才不是還」

「不要回答，跟著我離開。」通過共享信息，刻音將這番話告訴了YUI。

「好，那我們趕快出發吧。」

黑色身影劃過城市的上空，那是正飛向資料中記載方位的二人。他們放棄了在第二層的搜索，試圖前往地下城市第三層……至少在遠處觀察著刻音與YUI的、某個人的視角下，

一切是這樣的。

——

「真是夠了，怎麼會遇到這種奇怪的東西。」

某處不為人知的空間內，自稱安安的金髮『人類』按下面前閃著紅光的封閉倉。那是一個被半透明強化玻璃罩住的倉室，裡面靜靜躺著一個異常瘦弱的灰發女性。

「引以為鑒，各位。」打開倉門，環繞在他身邊的原罪之眼，投射出陰森的白色火焰。

那火焰並未點燃任何東西，只是如一條毒蛇般纏繞在灰發女性的身上。數秒后，灰發女人的身體猶如融化的冰塊，逐漸消失在倉內。

「沒給你們裝語言系統的我，簡直就像是天才。」

愉悅地離開封閉空間，『阿萊因.A.克里奇』知道眼見未必為實的道理。他招呼為自己管理這座城市的僕人控制機械熊，前去確認刻音是否進入了第三層。

等待是漫長而枯燥的，阿萊因可不喜歡這種無趣的感覺。

由於暫時還不能調動外面的玩具熊娛樂，他隨手改變幾個人的神經鏈接，將他們置入了虛擬的環境中。

「拿起手中的武器，取悅我吧。」

於外部世界觀察著那數人的廝殺，阿萊因的心中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一點也不賣力的表演，看來是時候讓我來指導你們一下了。」

意識接入虛擬世界，那正在自相殘殺的數人，紛紛畏懼的向後挪動著身體。然而這裡並非現實，無論如何後撤、如何恐懼，都逃不過阿萊因的『指導』。

一時間四處飛濺的臟器與殘肢，將這個虛擬的斗獸場染上絕望的色彩。痛覺真實地傳遞到那幾人的封閉倉內，此刻就連死亡也不過是一種奢望。

「太著急了，居然連好好懲治一下那個傢伙都忘了。」一遍又一遍扭曲著那幾人的身體與四肢，阿萊因一想到沒有留下試圖提醒刻音的灰發女人，就後悔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真該把那個傢伙捆在這兒，一刀刀殺她千遍萬遍。」

越想越惱怒的阿萊因臉色鐵青，他掏出小刀準備趁著有靈感的時候，用心創作出幾副藝術品。

就在此時，被派去確認刻音去向的僕人，發來了拍攝的幾幅圖像。在那照片之中，通往第三層的大門已經打開，二人的身影就在漫長通道的盡頭。

「很好。」收到此消息的阿萊因，不由得大喜過望。它的興緻越發高漲，竟一時忍不住擦拭了下手中的短匕。

「就是這種感覺，你們一定也很喜歡吧。」

森白的骨骼暴露在視線中，以鮮血染紅的藝術創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