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烏鴉
羅盤略微發黃的玻璃罩下,大紅色的指針在一圈怪異的符號中停住,直指著面前這棟破久的五層小樓。
夜色中,這棟建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老樓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牆皮剝落,裂紋在已露出底色的水泥蔓延,只有位於三樓的小窗口亮著昏黃的燈,樓道間傳來一陣陣嘈雜的叫罵聲和鐵器碰撞水泥發出的刺耳聲響。
烏鴉「啪」得一聲關上了羅盤的蓋子,將羅盤收進風衣的口袋,悠悠地吐了一口煙氣。
樓下停著一排排形態各異的摩托車,踏板,看得出來他們來得匆忙,有的摩托車的前車蓋上還掛著鑰匙,一輛掛滿了五彩led燈串的摩托仍未熄火,發出像心跳般的引擎啟動之聲。
「這新人是個硬茬子啊。」烏鴉噴吐著煙氣,順手撿起地上的半拉紅磚,踏入了幽暗的樓道之中。
屋內。
一個頭染黃毛,身影佝僂的小混混尖叫著沖向舒標,手中的棒球棒揮舞著發出尖嘯沖向舒標的額頭。
這是根樺木製成的球棒,外包著一層薄薄的鐵皮,這混混根本不會打什麼棒球,這根球棒也是他在砂石廠看場子時從辦公室里偷出來的,他曾經用這根球棒一棒就打斷了另一個和他搶馬子的小混混的手臂。
這種混混下手不知輕重,他可以一分錢不要去幫所謂的那些所謂的大哥衝鋒陷陣,只為獲得大哥誇他一聲能打,同樣,他也可以為了一千塊錢去敲碎一個人的頭骨。
這一棍子是能要命的!舒標不敢馬虎,伸出手向身後小床摸去,死死抓住被子一角。
接著便是手臂向著混混砸來的方向猛甩!被子這股巨大的蠻力帶起,呼啦啦張開四角,被子像漁民甩出的大網一樣蓋住了黃毛,阻斷了黃毛視線,使得那足以打死舒標的那一棍子偏移了方向,嘭得一聲砸在木桌上,木桌應聲粉碎!
小爽嚇得大叫,她驚恐地抓住舒標的腰帶,她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遇到這種情況總會下意識地倚靠自己信任的人,所以她緊緊抓住舒標,舒標甚至都感覺到小爽抓著他的皮帶,勒得連銅頭皮帶的銅頭都陷進了他的肉里。
舒標飛起一腳,踹向那張包裹著人形的花被,花被發出一聲凄慘的哀嚎向後爬去!
目睹了眼前這一幕的混混皆目瞪口呆,就連剛剛醉醺醺的李彪也彷彿被涼水當頭潑下般醒了酒。
剛剛的舒標,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好似是談笑間就解決了拿著棒球棒的小子,彷彿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個只有十七歲的稚嫩少年,而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小爽沒有看到剛剛的一切,她嚇壞了,像犯錯要挨打的小孩一樣緊閉著眼睛,忽然她感覺到腦袋一陣溫熱,睜開眼時發現舒標在撫摸她的頭髮。
「別怕,一會兒我引開他們,你趁機跑出去報警。」舒標竟然回過頭,背對著身後舞刀弄槍的流氓!
舒標的話聲並不大,但是在這間不足幾十平米的小屋子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到,這簡直是陽謀!他把這件事說得這麼平淡,那麼容易,好像在叫這個女孩下樓去買一包醬油一樣?
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一起上!」圍在小屋裡的十幾個人一哄而上,鋼管,西瓜刀,彎曲的鋼筋隨著他們的叫罵聲揮舞著沖向舒標。
「正巧沒機會檢測自己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就是機會!」舒標捏緊手掌,一腳把先前那個混混滾落在地的棒球棍擊起,緊緊抓在手中,迎著那數十個混混的攻擊便揮舞起來!
空氣中傳來一聲聲叮叮哐哐的鐵皮碰撞之聲,像是鐵匠鋪傳來的聲音,李彪的酒醒了,他看著眼前眾人一擁而上的情景慢慢地後退,臉上已經泌滿了細膩的冷汗。
「這麼多人打一個,這是要死人的!會把那小子打死的!」李彪喃喃地自言自語,後退的步伐加快,快到門口時,他忽然轉身,向著門外奪路而逃!
李彪忽然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奇怪啊,李彪抬起頭,忽然看到了烏鴉那張鬍鬚唏噓的臉和那惡狗一般凶神惡煞的眼神!
「烏,烏鴉哥!你怎麼來這了?」原來剛剛撞著的不是別的,而是這西城區里綽號有著「瘋狗」的烏鴉!被烏鴉如惡鬼般的眼神一盯,李彪只覺得雙腿忽然就軟了,緊接著一下子便癱坐在地上。
「怎麼,幾天不見,你李彪混這麼牛啦?」烏鴉訕笑著,吐出一口混濁的煙氣,手裡的半截板磚高舉,作出一副要砸下去的模樣。
「不,不敢!烏鴉哥!」李彪滿臉窘迫,模樣好似要哭了出來。
「有點數就好。」烏鴉手裡的板磚終究沒有砸下來,接著,他猛甩風衣,這個滿臉唏噓胡茬,看起來無精打采,頭髮雜亂的男人手舉板磚,向著正把舒標圍成一塊的流氓們大呵一聲。
「住手!放開那個男孩!」
與此同時,一道銀亮的光芒一閃,只聽到哐哐哐肉體碰撞著鋼鐵的沉悶聲音,那圍成一圈的流氓們竟然齊齊跌落在地上,手裡的武器也跌落在地,捂著手腕大叫起來。
舒標雙手握著球棒,雙手正帶動著球棒微微發抖,額頭上緩緩泌著一條細膩的血線,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金色的瞳孔閃動,身後的女孩緊緊抓著他的腰帶,把頭抵在舒標的腰后。
烏鴉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男孩居然還能站在這裡。
那坐在地上的混混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們循聲往後看去,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被狂喜覆蓋。
「是烏鴉哥!烏鴉哥來了!」
「彪哥把烏鴉哥都請來了!」
一個哥特髮型的混混看向舒標,抹了抹額頭上的血,沖著舒標咯咯地笑。「小子,你他媽完了,你他媽完了...!」
哐!那半拉磚頭忽地飛出,隨著那哥特混混的一聲慘叫砸在他的背後。
烏鴉又從煙盒裡點起一根煙,昂著頭吐出一口湛藍色的煙氣,眼神兇狠地俯視跌坐在地上的小流氓們。
「你剛剛說誰完了啊?」
烏鴉看向舒標,忽然很噁心地沖他拋了個媚眼。
「那他媽是我大哥!」
李彪只覺得褲襠一溫,隨即是一股刺耳的尿騷味,眼神忽然變得空洞。「....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