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肉聚合體

朝著醫院過道一路走過去，可以看見地上的軀體從一開始的破碎，到後面只是斷手斷腳，活死人無意識地扭動著自己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身軀，彷彿是想朝著林淵所行方向爬去。

只是此時林淵兩人已經到達地下車庫附近，太平間也近在咫尺了。

倒不是他們在猶豫著什麼，只是此時眼前的一幕著實不好處理。

不斷有活死人朝著那被暴力砸開的鐵門前進，即使那撕裂的大門如同卷刃一樣劃開他們的身軀，他們還是如同最虔誠的朝聖者一般朝著裡面爬去。

可以看到整個人群以大門為起點呈扇形展開，更奇怪的是，他們甚至無視了林淵和司徒晴，徑直朝著大門走去，彷彿那裡存在什麼吸引他們的東西一樣。

「你先走吧，剩下的我來解決。」

透過淵的視角，林淵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在那被人牆包圍著的中心，有一個跪地嚎哭的人影，它的體態看上去和一名成年男子大體一致，之所以說是在嚎哭，是因為那張彷彿因為痛苦而張大的嘴巴，幾乎佔據了它一半以上的臉龐。

而那空洞的眼睛中不斷湧出灰白色的液體，一時也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腦漿。空洞則是字面意思，因為那眼眶裡什麼都沒有。

忽略這衝擊性極強的畫面帶來的恐懼，那道跪地的人影給人的感覺便只剩下悲傷了，那種彷彿要將靈魂嘶吼出來的絕望，讓人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這或許也是其影響別人的一個方式。

林淵可以保證自己不受這些無謂的情緒干擾，但是之前就已經中過招的司徒晴可就說不準了。

因此林淵決定讓司徒晴暫時離開現場，等到自己解決完事件再匯合。

林淵沒意識到的是，潛意識裡，他認為那人影與過去的自己在某些地方的境遇有些許相似之處，在解決事件的同時，他心中也有一種，幫助它解脫的念頭。

只是這一念頭實在是藏的太深，以至於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那你一切小心。」司徒晴也沒有過多猶豫，當即就離開了這裡。她很清楚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麼忙，只會給林淵添亂，那一絲絲的好奇也被狠狠壓了下去。

這一次若不是林淵，自己或許已經翻車了，好在自己也勉強算是觀察到了林淵的一部分能力，也算是對總部那邊有所交代了。

沒錯，司徒晴此次執行任務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觀察一個林淵的能力究竟是什麼，畢竟在個人資料的填寫中，林淵對此並沒有過多解釋。

雖然總部秉持著個人隱私很重要這個原則，但是對於執行者，官方的態度總歸會有些微妙，這些能力各異的人一旦發起瘋來，造成的危害並不會比異常物低很多，多一些了解便多一分應對的勝算。

因此，今天兩人遇上其實並不是什麼巧合，可以說是總部刻意安排的結果。

前面說到，林淵可以借用淵的戰鬥技巧經驗，其實說是借用可能並不合適。

因為兩人本就是一體雙生，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共享的，淵可以使用林淵的身體，林淵自然也可以通過淵干涉到一些非現實層面的東西。

太平間的活死人已經快要堆滿整片區域，他們朝著中心擁抱，擠壓，彷彿是要保護些什麼，只是在靠近中心那看不見的嚎哭人影時，他們的血肉卻彷彿流質一樣融入其中，越來越多的血肉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一個極度噁心的大肉球。

肉球上還能看見許多表情被同化的人臉，

他們的雙眼逐漸萎縮，直到消失不見，最終在空洞的眼眶中緩緩流出了灰白色的液體。

林淵知道沒有必要再繼續等下去了，現實層面的這團血肉聚合體，自己一時半會也清理不幹凈，況且這種情況就算把外圍的活死人全都清乾淨，也只是指標不治本，這個醫院只會變成一個死域。

用手輕輕觸碰了下無人可見的淵，林淵的身體就這麼詭異地消失在了原地，而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淵的身影變得些許凝實，幾乎能被肉眼直接觀察到。

此時的林淵進入了一片與現實世界完全不同的地域，雖然還能清楚看見現實世界的情況，但是那些畫面卻彷彿是在更低一級的圖層，並且沒有任何色彩。

在一片灰暗之中，只有那個身影格外顯眼，它的周圍布滿稀疏的迷霧，以及連接著現實中活死人的無數根灰白觸手。

身邊成堆的血肉不斷湧入它的身體，現實中的那個大肉球只是承載力量的表象，本質還是這人影在不斷擴大自己的力量，即使這可能不是出於它的本願。

林淵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絕望的情緒在這片現實不可見的空間不斷蔓延，幾乎快要凝成實質。

他知道從來都沒有什麼冤魂一說，普通人類的力量是如此脆弱，以至於即使意志堅硬如鋼鐵的人，在身死時與路邊暴死的人也別無二致。

那些蘊含無限怨念的殘留精神體，並不會殘留在這個世上更多時間。眼前這種情況的唯一可能便是，在這裡的異常物品在出現時，將附近死者殘留精神體的怨念捕捉到了，並將這種絕望與痛苦無限放大。

林淵嘆息一聲，不是在同情他的痛苦，而是腦中隱約浮現出一些殘缺的記憶。對於他來說，融入這個時代是最要緊的事情，其次便是找回他的過去記憶。只是他總是覺得那段不知多久遠的過去或許不是太美妙。

「這麼微弱的仇恨和力量......什麼都改變不了啊。」喃喃自語一聲，也不知道林淵是在跟眼前的人說話，還是跟自己。隱約的，還能聽見腦中的淵憤怒的嘶吼聲。

慢慢地，林淵朝著那跪地的人影走去，現實中密密麻麻的活死人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阻礙，不對，或許應該稱之為血肉才對，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平間內已經不存在形狀完整的人了。

與淵不同的是，這道人影的力量還無法很輕易的干涉現實，那些灰白色的觸手已經是它干涉現實的全部手段了，在旁人看來，這或許已經很可怕了，但是對於林淵來說，這種程度的力量還遠遠不夠看。

林淵走到人影面前，人影也彷彿意識到了他的存在，微微抬頭看向了他，空洞的眼眶卻彷彿在訴說著無窮的冤屈，雖然張開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凡是看見之人，都能在靈魂深處感受到那無聲的尖嘯。

可林淵卻視若無睹，伸出手抓住了人影的面部。剎那間，一陣漣漪以人影為中心向四周不斷擴散著，它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像是在反抗著什麼，但卻無濟於事。現實中那團血肉聚合體則彷彿受到了巨大衝擊，隱約有些維持不住原狀。

原本灰白的人影彷彿被滴入了墨水一樣，身軀逐漸變得與淵一般暗紅，看上去彷彿是被淵給同化了，直到那暗紅覆蓋了它的全身，那種顫抖才突然停止。

人影張大的嘴巴緩緩閉上，空洞的眼神看上去雖然依舊恐怖，但是表情卻似乎平和了許多。

林淵可以選擇直接消滅這異常，但他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不是他突然心生憐憫，而是直接消滅多少會有殘留。

所以他選擇了最直接，也是最徹底的方法，將其吞噬進淵的身體，就像弄乾凈一滴墨水的最好方法，就是將其扔進大海里。比起淵那不止來由，近乎無窮盡的憤怒與暴戾，眼前這點絕望與悲傷，只能勉強起到緩解一下淵情緒的作用。

隨著它的軀體如泡影般消失，那些連接著現實的觸手也接連破裂消散，醫院中的活死人停止了活動，那團太平間中的聚合體也碎裂了開來，散作滿地的血肉。

林淵本來是想看看這怪物最終的極限強度能到哪，因為在擊殺活死人時那種明顯的肉質速度提升讓他很是好奇，放任最終產生的個體能達到怎麼樣的強度，或許能讓淵開心一會也說不準。

只不過最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現在畢竟是在執行任務，不是自己在閑逛遊玩。這個世界存在太多弱小的普通人需要官方來保護，自己身為執行者中的一員，不能任由自己的想法而產生傷害別人的可能性。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在林淵看來，這也是一種不文明的行為。

而他是一個文明的人。

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之後，林淵走出了遍地血肉的太平間，這一次的任務算是很簡單，雖然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但是意外的結果還不錯。

醫院的燈光此時恢復了正常，雖然這種壓抑的環境依舊滲人，但是看起來總歸沒有那麼恐怖。

「林淵！搞定了？」司徒晴不知從哪跑了出來，看來剛剛她並沒有離開很遠，只是不靠近那異常影響最重的一片區域。

林淵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剛剛的場景喚起了他的些許回憶，但是因為刺激過於小，這些回憶很是模糊。

過往的自己，好像並不是如同現在這樣平和，甚至那種摧毀一切的衝動，即使間隔不知多少年依舊傳達到了現在，那是比此時的淵更加純粹，更加無法被理解的毀滅欲。

甚至於，那種感覺，讓林淵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討厭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