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闖庄

第2章 闖庄

「……說完了這生而天命境,卻又因背叛族人而被誅殺的天人族天驕,咱們再來聊聊那琅槐天絕劍宮裡的那位『小師祖』,天下第一劍仙的親傳弟子!」

「一月前,絕劍仙昭告天下有了親傳弟子……咱們都知道劍仙他老人家是何等神聖的人物,那可是與歷代人皇齊名的存在,是咱們人界的擎天之劍!」

鳴沙酒庄對面,土色的街邊,一個中洲人正坐在蔭房外的棚下乘著涼說著書。時正午,天氣炎熱,故而聽者並不多。

因這裡地處流沙,與其他地方隔著一片大漠,消息的閉塞,導致這裡的人尤其對西域之外的事情感興趣。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混一口飯吃,有不少失意的中原人士選擇來到西域做一個說書人,專門講一些天下間新鮮的傳聞和故事,這也算是一份比較好的生計。

只見那說書人龐眉白髮,雖是一個老人家,但精神矍鑠,他手只拿著一把摺扇,以扇代醒木,在一旁桌上不輕不重地一拍,就再次開了口。

聲音不大不小,惟有心者方可聽清。

「劍仙曾有過兩位徒弟,一位是第四代人皇,另一位則是其轉世,咱們人界最後也是最強的第九代人皇。」

「因劍仙輩分之大,那兩位在成就人皇之前,亦皆被世人喚作『小師祖』。」

「繼漪皇逝去三千年,如今,他老人家再次收徒,絕天劍道有了傳承者,人間也又有了『小師祖』!」

「殊不知,這雖是人間之幸,卻也是禍之兆也!」

「時至今日,這天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仙魔之眾早已坐立不安。我等凡人愚昧無知,其實早已不再是往日我們所熟知的那個世界了!」

這時說書人端起茶杯,閉著眼悠哉地抿了一口茶水,隨後又睜開眼,繼續開口道:「這背後究竟為何?嗯——且聽我慢慢……」

然而他話音未落,不遠處一道清亮的聲音卻是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蓋因……永劫將至!」

老者詫異了一瞬,而後又很快恢復如常。

他循聲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年。

少年漸行漸近,衣黑袍,負劍而來。

這自然便是慶雲了。

慶雲來至跟前,說書的老者本目光沉靜,待看清少年那袍帽下的面容時,又頓覺驚為天人,眼神也變得奇異起來。

老者不自禁開口道:「少俠眉眼……竟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慶雲敏銳地感知到了這老者思緒的波動,雖心有疑惑,但他還是笑著打趣道:「前輩說笑了,這故人,不知是故里之人還是故去之人呀?」

老者聞言,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只是待他反應過來慶雲稱呼自己為「前輩」時,他心神一凜。

我暴露了?

不可能,老夫我明明隱藏了修為,這小子看著也就天命的樣子,按理,尋常的神尊也不可能發現我才對!

可是又有哪個正常的修士會對著一個凡人老頭屈尊喊「前輩」的!

劍仙交代過,這小子不能以常理度之,大概意在此處?

莫非他的特殊之處還有很多?

「咳咳,這位少年說的真是一語中的啊!」收起千迴百轉的思緒,他咳嗽一聲,決定順著慶雲的話繼續說下去。

慶雲見狀,發覺這名前輩並不想搭理自己,於是索性和其他聽眾一樣,慵懶地坐在蔭棚之下,聽其說書。

方才他初到此處之時,

已是發現了街邊的鳴沙酒庄,只是走得越近,越覺得周身存在一種莫名的壓力,就好像有一尊強大的存在於暗處窺視著自己一樣。

來自慶雲神魂的感覺,很少出錯。

即使對方境界比他高,也是一樣。

他以神識掃顧四周,這才發現了面前這個裝模作樣說書的前輩。

大抵——最差也是一位神尊,慶雲心道。

可問題是……是不是高手都有點兒小僻好?

我師父喜歡蹲家裡做老六,整天摸魚喝小酒不問宮中之事。

而剛遇見的這個老頭兒……則喜歡偷窺!

自己先前還在想著天神難遇,這趟出遠門遛彎兒不大可能遇見仙魔層次的存在呢。

畢竟是新手任務,怎麼可能一上來就接觸到這般強大的NPC!

結果卻是,自己剛一落地,就碰上了一名疑似最高神王存在的頂尖強者,這換誰誰不心慌?

要知道,存世的仙王和魔王,那可都是有數的!

差不多一旦知道姓氏,就能知道究竟是誰的那種!

何況慶雲還身負師命,在這敏感時刻,他覺得有必要試探一下對方在此是所為何事,所以這才有了方才一幕的主動接近。

若探不出來也沒關係,只要不對自己有敵意,那就一切好說!

哎不對,「新手任務」是啥,「NPC」又是啥?

天命之後,兩年來這腦子裡整天會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

「不錯,正如千年前媧皇所預言的那樣——」

「傳說,輪迴之子會帶來創世的秘密,萬族眾生將窺見永恆!」

「傳說,災禍之子會帶來原初的毀滅,仙魔眾神也將要隕落!」

「還傳說——命運雙子終會於永恆之巔一戰!」

老者頓了頓,舒了一口老氣,又道:

「縱觀過往萬年的九次量劫,伴著劫魔一同出現的,還有應劫而生的數之不盡的絕世天驕,而他們之中最出色的那一位必會成為人皇!」

說到此處,說書人情緒竟激動了起來,他情不自禁間坐直了腰板,那枯槁的面容上也泛起了些許紅色,道:「可以說……絕劍仙的每一次收徒,那都是天地浩劫來臨的徵兆!」

「而他時隔三千年又收的這位弟子,在這場席捲三界的永劫之中,成就最差也將堪比人皇,甚至——會被人皇令認可,在三界眾生見證下,天地氣運加身,承襲人皇之位!」

只見,他突然抄起摺扇,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梆的一聲震得茶水都濺了些出來,而後於不動聲色間向著慶雲瞟了一眼。

慶雲瞭然。

聽罷說書,他已心中有數。

自己一來這兒,這位前輩就開始說自己和師父的事情,那激動的樣子也不似作假。

目前,在這世間,知道慶雲是絕劍仙之徒的,只能是自己人。

首先,自己自十幾年前入宮以後,便從未踏出過琅槐半步,知者甚少。

其次,自己的身份又有師父師娘親自把關,若有天神境以上的存在知道自己,那隻能是他倆親口告知!

再加上最後那一眼,意思已經不言而喻——這位前輩是那個狗師父派來的。

至於來的目的是什麼,除了保護和監視自己,慶雲暫時想不出第二可能。

慶雲起身,向著面前說書的老者躬身一拜。

這一拜,是感謝這位前輩此後的護道之恩。

一拜過後,慶雲轉身就走,向著街對面的鳴沙酒庄走去,沒有再停留耽擱時間。

「半年前,劍仙至尊曾告訴老朽——在這裡,會遇見故人……」

剛跨出一步的慶雲身形一頓,腦海中響起方才那老者滄桑的聲音。

是神識傳音!

神念交流,直達靈魂!

他沒有回頭,而是同樣動用神魂之力以傳音回道:「那前輩可曾如願?」

他目光沉穩,心底卻是有些忐忑。

這老者的話,讓他又想起了那個,自己不願面對,世人卻處處提及的一個問題——我是輪迴之人么?

……

和多數人的預想不同的是,慶雲並不希望自己有輪迴。

準確說,是他並不希望自己是那些已故大能的輪迴,尤其是師父之前的那位人皇徒弟。

他害怕自己會變得不是自己,但相比於此,他更害怕——師父和師娘是因為輪迴者的原因而關心照顧他,把他當做了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因為從記事起,慶雲的世界里就只有師父和師娘二人。

他是孤兒,但他心底早已把師父和師娘當做是自己的父母。

……

老者傳音道:「半年前已見……」

慶雲如釋重負,那會兒他還在狗東西門前燒紙呢。

「已見其二,但故人有三。」

傳音又至,在慶雲心底掀起巨浪,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前輩您能一次性說完嘛!

那老者捋了捋鬍鬚,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道:「這第三個故人——似是而非,只怕老朽我……整個人間都很難再見到了!」

「此願難了啊!」老者目光灼灼地凝視著慶雲,嘆息道。

慶雲又把小心臟放了回去,只求這前輩別嚇自己了。

你一個前輩做老六蹲這兒半年嚇唬云云也就罷了,如果云云我突然發現云云不是云云,那云云會是誰?

想想就恐怖的好嘛!

云云害怕!

……

三界,尤其人界,時局波詭雲譎,遍布暗潮,其實並不是危言聳聽。

被天下奉為至尊的絕劍仙的前兩任徒弟都是輪迴者,且都還是同一人的輪迴,一人做了兩世人皇,這已是三界修士皆知的事實。

那麼,這個新晉的第三任親傳弟子呢?

他是否也是輪迴之人?

若是。

他是否也是前兩位的輪迴之身?

若是。

那這第十代人皇之位的最大競爭者,很有可能便是這位至今身份仍墮雲霧的「小師祖」了。

甚至媧皇預言的「輪迴之子」,都很有可能指的是他!

人皇,必伴隨亂世而出。

輪迴之子,也必伴隨災劫之子而現。

媧皇預言的「永恆之劫」,也許真的要來了!

……

慶雲剛想抬腳,忽然又想起自己不如趁機問一下這位前輩的名號。

若方才前輩不主動搭理自己,那他就不會問。

但既然這名前輩想與自己說說話,那他順勢問一下也是自然。

「前輩,嗯……您和家師是什麼關係呀?」他想從旁打聽,以免惹得這位前輩不快。

「哈哈,小子,我知道你想問我是何人。」那老者眯著眼,笑的時候還牽動滿臉的褶子,「無妨……老朽姓沐,年紀啊,比那火山稍大一點兒!」

慶雲瞳孔微縮,心中大撼!

沐姓,六千餘歲。

雲夢的老祖宗……沐晏!

神境王者!

人界老牌仙王!

這一刻的慶雲,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包括他師父讓自己來此的目的。

在這流沙,沐前輩認得的故人,卻有一位,既是故里之人,也是……

慶雲抬頭看了眼遠方的炎火之山。

那裡埋葬著的,是第六代人皇!

六千年前的崑崙神子!

而這位人皇當時的道侶,就是沐晏的親孫女,雲夢當代的宗主!

可那位人皇早已與當時的劫魔一同葬在了那座火山上,沐前輩半年前真的見到他了?

歷任人皇都沒有善終,要麼消失在了天地間,要麼與歷代劫魔同歸於盡,總之無一例外全都遭遇了不測!

人皇回歸?

慶雲甩了甩腦袋,心中暗忖:絕無可能!

還有,前輩口中的那其他兩位故人……

「呼……」

慶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他不能再想了。

現在想太多有的沒的,也只是猜測而已。

不如且行且看,做好當下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當務之急!

遇見沐晏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自己的心緒已是一波三折。

自己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來這兒,必定會與那炎火之山打交道,那可是人皇與劫魔同歸於盡的地方!

師父與這名沐晏前輩也必定在謀划著什麼,只是不知自己在此間會是個什麼作用!

……

「對了前輩,您家的那位聖女沒來嘛?」

「前輩不應該守護自家的聖女嘛?」

「萬一聖女有危險遭遇不測怎麼辦呀?」

「前輩您一定是帶著聖女來的吧,要不然您肯定不會放心的對不對?」

「前輩,您家的聖女在哪呀,能不能讓我康康吶?」

「咱和貴宗聖女好歹也是天之驕子,認識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前輩既然來保護我,那肯定就無暇顧及聖女的安危了,要不然這樣,我來保護咱家聖女吧,好不好呀?」

「歪?」

「前輩您在聽嘛?」

「滾!」

「好嘞前輩,那我滾進去了!」

結束傳音,慶雲心中一陣鄙夷,我不就是想談一下啊不對……我不就是想淺淺地小關心一下咱家聖女嘛!

幹嘛凶我!

論輩分,我比你師祖的師祖都老!

尊老愛幼啊懂不懂!

老和幼我都沾了!

……

慶雲穿過了土色的街,大步流星地朝酒庄走去。

街上眾人無不好奇——這少年是看不到鳴沙酒庄外守衛的流沙軍嗎?

每每宮中地位顯赫的人來此吃酒享樂,總會清退其他酒客,大門外還有把守的流沙軍,這種事,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是了,看其裝束打扮,一定是中洲來的,初來乍到,沒見過流沙軍……有好戲看嘍!

慶雲自然不曉得這一切,但不妨礙他要進酒庄。

酒庄大門之外,兩個壯碩的流沙軍大漢低頭看著面前瘦弱的少年,露出懵逼之色。

這小白臉來這兒找事的還是啥?

而慶雲卻在疑惑,我可是要進去吃酒的客人,這倆看大門的咋給我攔住了?

站得這麼直挺挺地杵在門前,莫非是西域獨有的迎客方式?

我是得把這倆壯漢掰彎才能進去嗎?

這合理嗎?

三人大眼瞪小眼,各有心思。

沐晏在遠處笑著注視著這一幕,他本可以好心提前告訴慶雲這一切,但他沒有。

因為絕劍仙只告訴了自己在這裡能遇到三位故人,卻並沒有開口讓自己護道他的弟子!

也就是說,幫或不幫,全憑自己意願!

既然人家師父都不擔心自己的徒弟,那我還瞎操心什麼?

何況——

沐晏掃了一眼慶雲身後的黑緞,感覺眼睛有些刺痛。

那種超脫神階的品階,唯有自己這般神境巔峰之人,才能感受到是多麼的不凡。

這便是聖階的天絕劍么……沐晏喃喃自語。

慶雲和那二人互相瞅了好一會兒,才尷尬笑道:「呃……那啥,兩位大哥,小弟我想進去喝酒,您兩位能讓讓把門開開嗎?」

聞言,那兩守衛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是真不知他們的身份!

其中一人挺起大肚腩,眼神充滿蔑視,用高傲的語氣說道:「小子,你給大爺我聽好嘍,這莊裡現在進了一位大人,而我們則是保護這位大人的流沙軍衛。」

「現在所有人都不能吵到那位大人,知道了嗎?」

慶雲瞪著大大的眼睛說道:「可我想進去啊!」

大肚腩那人呼吸一窒,頓覺邪門,天底下竟真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找事兒的?

他一隻手摸向腰間懸著的大刀,-不如一刀劈了算了!

那手剛摸到刀柄,正想抽刀之時,卻突然被另一個人按住了。

「不要把事兒鬧大,壞了大人的好事……」那另一個人沉聲囑道。

但這人也是不耐煩了,他轉頭就對著慶雲吼道:「流沙軍,流沙軍你知道不?」

慶雲如小雞啄米般瘋狂地點頭:「知道知道,端璽的軍隊!」

「知道了就快滾!」

可是慶雲依舊是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道:「可我還是想進去呀!」

兩守衛愣住了,愣住的同樣還有在一旁看熱鬧的路人。

守衛這才反應過來,這竟然真的是個找事兒的!

勁風撲面,寒光乍現,兩把大刀瞬時砍來!

慶雲眼睛微眯,自身巋然不動,然而流淌於全身的靈力之海卻是波瀾微起。

慶雲調動了自身一成的靈力。

刀刃齊齊懸停在了空中,再無寸進。

來自天命大修士的靈力威壓,瞬間便籠罩在了兩名地境守衛的身上,而旁人不覺。

危機之下,二人身體本能地運轉全部靈力進行對抗。

然而這一切在與慶雲靈力相觸的一瞬間便傾頹瓦解!

不過眨眼間,守衛們便如炮彈一般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將酒庄的石門給撞了個稀碎!

守衛躺地,哀嚎不止。

路人驚叫,四散逃離。

沐晏品了一口香茗,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代的「小師祖」,似乎有點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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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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