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誠意之至
壞了,壞了,半個時辰,這怎麼可能來得及?我一急,覺得自己身子上更熱了,汗水嘩嘩往下流。轉身一看佩佩,卻是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
「佩佩,怎麼辦?這麼多人在排隊,我們是不是趕不上了?」
「哥,別急,我們先打聽一下。」
「打聽?跟誰打聽?」
「那邊,看,那裡。」
我朝著佩佩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原來這長長的隊列另一側,還排著一個人很少的隊伍。隊伍盡端是一張小桌子,桌前坐著兩個白衣人。這又是什麼路數?我不解其意,但佩佩的想法沒錯,既然這一邊人不多,我們至少該試試。
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要接近那個人更少的隊列。近在眼前之時,一旁閃出一個白衣人,將我們攔下。
「兩位留步,報名,請在那邊排隊。」白衣人很不客氣,態度堅決。
「少俠,還有半個時辰就截止報名了。」
「正是如此,你們務必抓緊時間。」
「這,這隊伍也太長了,我們現在排,肯定趕不及了。」
白衣弟子面露不屑,指著隊列說:「想插隊不成?別個都按規矩排著,單你事多!不想報名就快點離開。」
「少俠,您講講理,您好好看看。不是我們無故尋事,蒼山派這是入門弟子選拔,隊伍里什麼人都有,不合適吧?」
「看看。」我指著隊伍中離我們最近的一位手拿拐杖的老爺子。他的背部如駱駝的駝峰般隆起,整個人直不起腰來,長長的鬍子拖到了地面。
「他為什麼會在隊伍里?他難道符合報名的資格嗎?」
「符不符合,自然有人審核,不關你的事。」
那老頭似乎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舞起手裡的手杖,作出要打我的姿勢,表情很是得意。白衣人的耐心耗空了,他一隻手摸著腰間的佩劍,一隻手指著我說:「如要報名,請排隊;如要鬧事,我蒼山派可不客氣!」
「別別,大俠。放輕鬆,沒必要來這個。」
如今的我看見穿白衣人的做拔劍姿勢,本能脖子一涼。事情沒有進展,我打算跟王佩佩商量一下辦法。轉頭一看,她也正盯著我,對著我勾了勾手指。我將耳朵貼過去,她輕聲說:「姐姐不是給你銀子了。」
對啊,我突然想起,吳伊說的「報名費」,難道就是......這麼用的?
我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還好,那個荷包還在。我咽了口吐沫,定了定神,打算叫住這位暴躁的少俠。
我剛接近,他立馬轉身,表情非常不悅:「你這廝,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少俠稍安勿躁,我有銀子。」
我剛說完,他立馬欺身上前,一把將我的嘴捂住。隨後看了看周邊,鬆開手。然後壓低聲音對我說:「別聲張,隨我來。」
我有點被嚇到了,但內心卻是一陣狂喜。雖然銀子不是我出的,主意也不是我想到的,柳暗花明,我卻總覺得自己有著莫大的作為。我故作高深地對王佩佩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上。在那白衣弟子的帶領下,我們走過了報名的桌子,直直向校場內部進發。我原以為他會直接帶我們到人少的隊列中去,這多少激起了我的不安。
「少俠,我們這是往哪走?」
「閉嘴。」
我們到了校場前的台階下,卻不上台階進大門,而是從一旁繞到校場周邊的木圍牆邊。一側的圍牆上竟有一個隱蔽的缺口,
不大,要蹲下才能過去。我倆隨著少俠鑽了過去,眼前是一片布滿了帳篷的區域。
那少俠回頭掃了一眼,確認我倆還緊緊跟著,揮手示意我們跟他進入一個最近的帳篷。綠色的帳篷很高,我們進去后,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人。
「師兄,又來一個。」方才那個暴躁的少俠抱拳邀功,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這位師兄有著寬大的額頭和濃密的眉毛,身形高挑,精瘦。他臉頰上的鬍鬚颳得十分乾淨,嘴很大,嘴唇卻薄。師兄見白衣弟子帶人進來,不喜反怒,對著他的師弟罵了起來。
「蠢貨!告訴你小心一點,怎敢帶陌生人進來?」
白衣弟子顯然是被罵懵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一句:「不是師兄您說的,多多益善嗎?」
「怪奴才!跟你說多多益善,關鍵是要可靠,你就長一邊耳朵,只聽得見一半嗎?」
白衣弟子不敢頂嘴,只有不停賠笑。這師兄朝手下撒完了氣,才將目光放到我倆身上,他上下左右看了半天,開口說:「你們是來報名的?」
「是,我們......」
大嘴師兄眉毛一挑:「誰告訴你們,有這個門路的?」
我沒想到他的戒備心這麼強,原以為這事已經大功告成,誰曾想,走後門也有這麼多麻煩事。我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他是吳伊指點的吧。見我回答不上來,大嘴師兄給手下弟子使了個眼色,他立馬走向帳篷出口,擋住了我們的退路。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呀。」
「撒謊!你還能自己找來不成!」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在外面問了他一下。」我將手指向門口站著的弟子,幾乎要發出哭腔來。
我以為自己完蛋了,泄露吳伊的身份太下作,我做不出來;當著閻王的面,我也編不出瞎話來。但是,這句話卻意外地讓師兄很滿意,他臉上的表情明顯舒緩,轉身走向帳篷內部的桌案前坐下。揮手,示意我們過去。
「來報名,誠意可足夠?」
「誠意?我有,當然有。」
大嘴師兄很不滿地「嘖」了一聲,隨後說:「我問你,有多少誠意?」
哦,他問的是有多少錢,我明白過來。吳伊姐贊助了三兩銀子,但這時,窮慣了的我不知是不捨得這麼多錢,還是貪念發作。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二兩銀子。」
師兄一聽,立馬拉下臉來,乜斜著眼,緩緩說:「你不規矩。」
我一見這個架勢,立馬後悔自己剛才的遮遮掩掩,打算和盤托出。但還沒張嘴,我就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緊緊握住。是佩佩,我看了她一眼,她堅定無比的眼神似乎在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選擇相信她的判斷。那大嘴師兄用不善的眼神掃了我們幾輪后,見我倆都沒有任何反應。又對著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不不。」我趕忙搖手,「不是我報名,是她。」
大嘴師兄突然站起身,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走近佩佩,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摸佩佩的頭。我連忙走過去,擋在佩佩身前:「大俠,有什麼問題嗎?」
那師兄也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實在有些不禮貌,咳了兩聲,說道:「這有紙筆,留下名字和戶籍信息便可。」
我上前照實寫了,那紙上姓名倒還不少,可見這位師兄,今天已撈了不少油水。寫完信息,他將一塊木製的牌子扔到我手中,我見上面有個數字「拾捌」。
「收好,這是參加比試的憑證。」
交了錢后,依舊由剛才那個白衣弟子帶我們出去,回到一開始等候的廣場時,那白衣弟子佯裝與我們互不相識,繼續巡視去了。廣場上排隊的人似乎比先前還多,臨近比試,每個人都熱情高漲。
「佩佩,你剛才不要我說話,是為什麼?」
佩佩看著別處,不知是沒聽見我的問題,還是佯裝沒聽見,於是我又問了一遍。
「他一開始,就在訛你。」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哎呀,阿貴哥,我們去那邊待著好不好,這裡臭死了。」
她快步向前,並沒有徵求我的同意。難聞的氣味並非我所在意,我心裡所想都是她這一路的表現,一個事實逐漸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也許吳伊是對的,我完全不了解王佩佩。這個看似普通的農家女孩,遠不止我眼前看到的這些,她自在擺動的長辨,健美的體態和天真的笑容,以及不時流露出的,超越年齡的成熟,都是某個巨大秘密的一部分。
「哎,佩佩。」
「嗯?」
「要考試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哥,你好煩,怎麼和我媽一樣。」
報名截止時間到了,那列隊伍最前方的人因為錯失報名機會而無比懊惱,其他人則不在乎地歡呼起來,也不知在慶祝什麼。遠方的高台上,戴著竹冠的蒼山派俠士再次向大家宣布:審核完畢后,便會公布參加比試的人選。我想他一定有深厚的內功,才能將自己的聲音傳播得如此清晰有力。
我不由得緊張起來,那二兩銀子,到底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