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北方的傭兵

「烏拉,你的傷可能還沒有好吧?救人的事情已經完結了,不過怎麼說呢,我還要收拾一下心情。

你zìyou了,不必再等我。如果還有機會見面,那時我們就是平等的朋友了。希奧」

烏拉把信丟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主人…失戀了。」

莽原上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銀白,雖然在節氣上還是深秋,北方大平原卻早已降下了第一場雪。大路上一個黑sè的身影非常顯眼,這個人穿了一件黑sè的大衣,頭頂的風帽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雪。他的身後背著一個不太大的帆布背囊,上面還用繩子花著一隻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木匣。這個人低著頭慢慢的向前走著,對偶爾從身邊經過的行人和車馬看也不看一眼。

「嗒嗒」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從後面追過來5匹馬,上面的幾個人全都穿著硬皮甲,腰間佩著長劍和馬刀。他們從黑衣人的旁邊過,5匹馬把他圍在了中間。

其中一個4o來歲留著絡腮鬍子的抽出劍來抵到了黑衣人的面前。「膽子不小啊,竟敢一個人大白天的趕路,難道你不知道這裡已經不是帝國管轄的地方了嗎?」

那人抬起頭,把風帽搭到腦後,冷冷的看著馬上的男人。

「還是個小崽子嘛,不過你應該懂規矩吧。把身上的東西都卸下來,快點!」

「你們是幹什麼的?」

「廢話!沒看出來我們是打劫的嗎?」

另一個比他年輕不少的不耐煩的叫道:「這小子裝糊塗呢,和他廢什麼話,趕緊搞完了走人吧。」

「唉,本來今天心情好,不準備殺人的。」那個領頭的把劍舉了起來。

這時黑衣人卻開口了:「原來是強盜,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他扯開繩子,那隻大木匣掉到了地上。他一拳把木匣砸碎,露出一把巨大的戰斧。

大道上一前一後慢慢走著兩匹馬,後面的馬背上馱著一隻背囊,希奧騎在前面的馬上看了看天sè,自言自語:「稍微加快些度吧,今天大概不用在外面過夜了。」

自從凱特琳悄悄離開已經過去3個月了。最初希奧朝dìdū的方向追了兩天,他不知道凱特琳到底是什麼出身,不過從談話里早就知道她的家是在dìdū的。但到了第三天希奧便停下了腳步,現在即使追上她又有什麼用?真的見了面要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自己是個連姓氏都沒有的罪民,恐怕連dìdū的大門都進不去。而且希奧確實感到了解脫,離開凱特琳越久,心裡的痛感便越輕。但同時他的心也空了,不光是悲傷還有痛苦、寂寞、憤怒、愉悅,好像一下子都被全部抽空了。甚至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大腦里經常是一片空白。

希奧再次出了,但他的目的地不是dìdū,也不是都林郡的舅父家。他不想去熟悉的地方,不想見認識的人,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一路漫無目的向北走,不知不覺就到了與蠻族領地接壤的北方邊界。

異域之國,沒有比這裡更適合逃避的地方了。

希奧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碰運氣的尋寶獵人,所以在繳納了4o枚銀幣的賄賂后就順利的通過了邊境。雖然那些守把關卡的士兵說什麼就要打仗了,盤查必須嚴格,希奧卻只是把他們的話當作敲竹杠的介面。就算真的有戰爭,那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裡不愧被稱為蠻荒之地,離開邊境后的3天內都沒有遇到一個村莊或城鎮。雖然到處都是大片的土地,卻全部都落荒了,根本就沒有人耕種過的跡象。而坑窪不平的大道上除了偶爾有幾個被傭兵嚴密保護的商隊,就只有一些衣衫襤褸、形如乞丐的百姓。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這裡是帝國和蠻族之間的緩衝地帶,兩邊都來燒殺劫掠,在這裡過rì子?除非你是瘋了。

最好的證明就是徘徊在荒野上的強盜團。他們其實也是傭兵團,不過因為風評不好,只有第一次到這裡的小白才會雇傭他們,而事實也通常是走到半路就被他們圖財害命了。

那5個倒霉蛋也是很久沒開張了,因為實力弱小,一般的商隊都不敢惹。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單身的旅客,冒冒失失的就動手了,結果不但丟了xìng命,還讓希奧白得了兩匹馬。

有了馬,希澳的腳程自然快了許多,雖然他不著急趕路,可這種天氣下在野外過夜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幸運的是天黑之後,希奧終於看到了一座山腳下閃動的點點燈光。

這裡是進入蠻族地盤后的第一個鎮子,也是聯通蠻族和帝國之間唯一的補給站。鎮子外有一圈2米多高的木頭圍牆,下邊還挖了1米多深的壕溝。在希奧這個外行看來這些東西的防禦功能也實在是有限,應該只是用來擋住野獸的。鎮子的入口有兩扇用碗口粗的原木造的大門,但即使是在晚上也沒有關閉,中間的空隙足夠一架馬車通過。

這是希奧所見過的最特別的一個村鎮,因為這裡只有一種建築物,那就是旅店。這些旅店小的只有一座院子,大的甚至有好幾棟2、3層的樓房。但不管哪一家都是燈火通明,隱約從裡面傳出喧鬧的聲音。

希奧在鎮子里溜了一個來回,最終選擇了一家小店,只有一座二層的小樓,後院則是一個馬廄。原因很簡單,他身上只剩下十幾枚金幣了,雖然不算很少,可對沒有收入的他來說還是節約一點好。

店小也意味著環境差,一樓的大堂里擺著十幾張桌子,有2o幾個酒客坐在裡面。牆上灰突突的什麼裝飾也沒有,地板是用磚鋪起來的,有些地方已經被踩得裂了開來。

希奧吩咐一個夥計安頓好自己的馬,丟給他一個銀幣后直奔櫃檯。老闆是個中年的矮個子男人,留著整齊的小鬍子,看起來人不錯,定完了房間之後還提醒希奧保管好財物。

因為這家旅店不往客房裡送吃的,希奧只好選了個比較清凈的桌子,可麻煩還是找了上來。

吃食剛上完,一個男人就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嬉皮笑臉的坐到了希奧對面。

「嗨。」那個人打了聲招呼。希奧撇了他一眼,中等個子,皮膚黝黑,臉上都是青鬚鬚的胡茬,面向倒是很和善。

希奧沒吱聲,又低下了頭。

「你好。」

希奧抓起一塊腌肉送進了嘴裡。

「以前沒見過你啊,是頭一次來這裡嗎?」

希奧又咬了一口乾酪。

「你是傭兵?那把戰斧真夠大的,分量一定不輕。」

「咔嘣,咔嘣」希奧嚼起了一根蘿蔔。

「呵呵,你很內向呢。一個人在這裡可不好混,最好有幾個幫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普斯…」

「嘶溜,嘶溜」希奧端起一碗肉湯。

「－,.－#」普斯忍無可忍,猛的一拍桌子,「你是聾子還是啞巴!老子套了半天近乎,你總該吱一聲吧。」

周圍的那些桌子上傳出一片鬨笑。普斯有些掛不住了,剛想作,希奧卻開了腔:「你是和我說話嗎?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以為你在和別人講話呢。

這一回有的人笑得捂住了肚子,普斯的臉漲得通紅,「媽的,你敢耍我。」說著他走過來就想抓希奧的領子。

希奧哪裡會吃他這一套,伸手叼住他的腕子一抖,這傢伙就被甩出去2、3步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騰,騰,騰」從一張桌子旁站起7、8個人,他們明顯是普斯一夥的,轉眼間就圍住了希奧。

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小子,你真不識抬舉啊。好心好意想幫你,你卻出手打人。」

「你想幹什麼?」希奧依舊從容不迫。

「幹什麼,打了我們的兄弟,你得拿點醫藥費吧。」

「好啊。」希奧拿起一個鐵杯子,他不喝酒,因此杯子里裝的是熱茶。隨手倒掉了茶水,希奧一下就把杯子捏扁了,而且這還沒完,那隻杯子在他手裡就像一團軟泥,左捏右捏變成了一個鐵球。

「啪」鐵球被扔到了大漢腳下,「這個當醫藥費夠嗎?」

大漢變了臉sè,這一手可不是開玩笑,那杯子可是貨真價實的鐵貨,老天,這小子的腕力…可是他已經騎虎難下了,這一次服了軟,哥兒幾個以後還怎麼在這兒混了。

沉默了有十幾秒,大漢再也不能忍了,剛要招呼兄弟們動手,在他身後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本特,你不知道這家店由誰罩著嗎?在這裡動手也不問問價錢。」

希奧循聲望去,從通往二樓的階梯上走下4個人,為的是一個3o左右歲的女人,說話的正是她。那女人長得還算標緻,留著一頭橘sè的短,身上穿著鎖鏈甲,在外面還批了一條狐狸皮的斗篷。在她後面還有一個女人,看起來比她年輕,不過長得不算好看。再後面是個上中等個頭的漢子,身體頗為健碩。最顯眼的就是隊尾那個穿皮袍子的男人,從體格和穿著上看十有仈jiǔ是個魔法師。

「哦,是安潔拉。不是我鬧事,普斯好心和這小子拉伙卻被他打了,我能不管嗎?」叫本特的大漢嚷道。

安潔拉一笑,「這位先生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是你的人太冒失了。而他…」說著,安潔拉走過來對著趴在地上的普斯屁股上就是一腳。「別裝死,快起來。」

普斯叫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屁股,「大姐,輕點行不行。」

「哼,活該。」安潔拉又轉向本特,「他也沒什麼大事,這回就算了吧。」

「好,看在大姐你的面子上,這事就算完了,下回再有這麼不知深淺的可別怪我不講情面。走!」本特放了狠話,一招手,帶著手下飛也似的離開了旅店。

希奧冷冷的看著他們演戲,這女人表面幫自己,其實是替那漢子解圍,希奧甚至懷疑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安潔拉走到希奧對面坐下,「小兄弟,我幫你解了圍,不表示一下感謝嗎?」

希奧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有接她的話。

「不說這個了。」安潔拉翹起了二郎腿,「剛剛那個人叫本特,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他敲竹杠也不看看對象,還敢向你這樣的高手動粗。是吧?碎盾的希奧先生。」

希奧聽到自己的名字禁不住臉sè一變,jǐng惕的盯著安潔拉。

「呵呵,果然被我猜對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別看我們這裡偏僻,對外界的消息卻是相當敏感呢。你大鬧白石城,又在達坦城一擊斬四人,也算是小有名氣了。而且你那誇張的巨斧和…特殊的身材是最明顯的標誌。」

希奧嘆了口氣,原來是咆哮暴露了自己。一路上就是怕太顯眼才用木匣罩住它,可白天教訓那幾個強盜后就忘記弄些布纏上了。

「讓我猜一猜你到這裡來的目的,應該是殺了那些傭兵以後害怕被追捕才逃到這裡的吧?」

見希奧不置可否,安潔拉接著說:「你到這裡避難確實是正確的選擇,帝國的勢力是不可能伸到這兒的。那麼…你打算加入哪個勢力?」

「勢力?我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呆著。」

「呵呵」安潔拉和她身後站著的3個人全都笑了,「在這個地方一個人生存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有多厲害。如果沒有人罩著,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說了半天,你不就是想招攬我么?」希奧現在心情不好,講話也不留客氣。

「不錯,我確實想讓你加入我們。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加害你,至少以後再見面時能避免衝突也好。」

「呃,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對你們有些興趣了。說說你們的條件吧。」希奧開始打掃桌子上剩下的食物。

安潔拉皺著眉頭看了希奧一眼,「真是個古怪的人。好吧,我就和你詳細說明。這個鎮子叫無名鎮,很奇怪吧,正因為沒有名字卻又得到這麼個名字。這裡沒有居民,也沒有出產,只是一個中轉站。再向北就是杜里皮男爵的地盤,在他的西面是鷹眼霍根,東邊是死神胡安,他們三個就好像是一堵牆,把雪天聯合跟帝國隔了開來。雪天聯合是北方最大的城邦聯盟,只有在那裡才能找到真正的城市。而我剛剛說過的其他三個勢力全都是靠搶劫為生的強盜集團。」

希奧聽得頭暈,「簡單說吧,你是屬於哪一夥的?」

「我們激烈傭兵團不屬於任何一個勢力,但名義上歸屬杜里皮男爵。我就是激烈傭兵團的團長。」安潔拉自豪的說。

「激烈…」希奧緊咬嘴唇憋住笑意。

「我都說這名字太土氣了。」後面的魔法師小聲嘟囔著。

………

希奧騎在馬上打了個哈欠。

昨晚安潔拉飆了,不顧眾人勸阻,狠狠的修理了那個魔法師一頓,把旅店鬧得一團糟。結果希奧稀里糊塗的就答應了她的邀請,最終只提了兩個條件,一是不參與搶劫,二是不胡亂殺人。

有人管著確實不那麼舒服。這不,天還不亮希奧就被那個壯漢的砸門聲給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加入隊伍才知道傭兵團正在執行保護商隊的任務,必須一大早就出。

這個傭兵團大約有4o多個人,至少眼前看到的是這麼多。而且他們好像過得並不是太好,因為每個人的裝備都不一樣,有些人的護甲已經很破舊了,戰馬也是高矮不齊,有幾匹明顯是應該被淘汰的老馬。雖然外表潦倒了些,每個人的狀態卻都不錯。早晨天氣寒冷,人和馬的面前都呼出一團霧氣,沒有人胡亂講話,大家都各司其職,忙碌而不混亂。

希奧初來乍到,不知道應該做點什麼,只好百無聊賴的看著商隊的夥計們整理貨物和車輛。這個商隊的規模倒是不小,總共有2o幾架馬車,他們的領隊是個皮膚很白的中年男人,看上去jīng明強幹,在他的指揮下只用了十幾分鐘就整裝待了。

領隊一聲令下,車隊緩緩的出了。早有兩個傭兵推開了鎮子口的大木門,待隊伍完全通過後再翻身上馬。希奧跟在隊伍的最後面,因為沒人給他安排工作,而且他也習慣於走在隊尾壓陣。

蠻族地盤裡的路況都非常差,因為根本就沒有人來修整,所以車隊行進的度非常慢,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回頭還可以隱約看到無名鎮的圍牆。

昨晚安潔拉身邊的3人組圈馬把希奧圍在了中間,那個壯漢對希奧「嗨」了一聲。

希奧點了一下頭代替回應。

「我叫塔姆,他是崔茜。」壯漢指了一下那個女孩。

「文斯頓.達斯特。」魔法師自我介紹,他眼眶上的淤青還沒有消,看上去很滑稽。

希奧依舊點頭致意。

「真是個寡言的小傢伙,塔姆,你輸了。」叫崔茜的女孩穿著褐sè的皮甲,頭盤在頭頂,她的胸很大,把胸甲高高的頂了起來。

塔姆撓了一下腦袋,「算你贏了,下次我請客。不過你最好還是少吃一點,我看你好像又長胖了。」

「才沒有,是不是我的胸又變大了才讓你產生了錯覺。」

「不,不。」魔法師達斯特開口了,他有3o多歲的樣子,和其他魔法師一樣,他的身體也很單薄。「理論上講你攝入的能量會均勻的被身體吸收,不存在只有一個位置變胖的可能。而且我有確鑿的證據,根據可靠消息,你的馬消耗的草料比上個月多了一成…」

「不多嘴會死啊!」崔茜舉起了拳頭。

「哎,別動粗。我昨天剛被大姐打過。」

「活該,你就是沒事找揍。信不信我讓你那隻眼睛也變青。」

這三個人好像關係不錯,在希奧跟前一直笑罵打鬧,氣氛倒變得很輕鬆。希奧則一言不的觀察著他們,三人應該是安潔拉的心腹,雖然表面上是在和自己拉關係,但也肯定有監視的成分存在。希奧並不在乎是不是不信任自己,在這個野蠻的地方提防新人並不奇怪。

就這樣前進了十幾公里,有那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沒有太悶。突然在前面領隊的安潔拉喊了一聲:「隊伍停下,一級戒備!」

希奧一愣,趕緊勒住馬四下張望,很快就現從背後無名鎮的方向有一團黑影滾滾而來,應該是一群馬隊。三人組也停止了說笑,手全都搭在了武器上,呈三角形把希奧圍在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