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歲歲平安(8)
第382章歲歲平安(8)
而出乎意料的是,對面的右繁霜直接說約吃飯,面對面能聊得更清楚。
陳晏歲激動到站起來,杜鷓想起他的設定,忍不住提醒道:「你最好別插足人家,你冷靜冷靜,和人家好好聊,問清楚對方是煩惱什麼需要你幫忙,不然容易引起誤會,右繁霜和蘇憂言那麼配,你別整出幺蛾子,這樣人家只會更討厭你。」
陳晏歲逐漸冷靜下來,覺得杜鷓說得很對。
他也沒有插足的想法,只是當朋友他都很高興了。
他給右繁霜回了消息:「最近不太有空,但JH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恐怕只有加速建立歐美市場才能立足。」
對面很快就回了:「如果有機會,我們試試合作。」
一整個晚上,右繁霜的回應落落大方,完全都是在討論工作的事情,明明只是繼承人的妻子,了解程度卻不亞於JH的掌權者。
陳晏歲肉眼可見的高興。
杜鷓看著的時候都有些失落,覺得女主就是女主。
又大氣又有能力。
而真正的右繁霜卻和陸盈坐在陸氏樓下。
陸盈將當年令她一眼驚鴻的那條紅裙交給右繁霜。
紙袋裡的紅裙微微褪色,過了十多年,已經不復當初鮮艷。
一如當初令她一見鍾情的記憶,逐漸褪了色。
右繁霜只看了那條裙子一眼,便溫聲:「我能給您講一講玫瑰禁止公約的故事嗎?」
陸盈沒多想:「好。」
右繁霜捧著熱牛奶,看著寫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說起故事主人公的原型。
說到結尾處,其中一位去世,陸盈心尖一顫。
右繁霜只是輕聲說,珍惜眼前。
令陸盈此刻想到的,卻是陳璟。
她那件醜聞人盡皆知,陳氏繼承人的妻子絕對不能是醜聞纏身的人,要顧及集團形象。
他十餘年都沒有放棄她,出事的時候第一個為她出頭的總是他,上一次白氏的小兒子在宴會上羞辱她,也是陳璟不管不顧狠狠揍了他一頓。
陳氏的合作對象們都因此而猶豫了續約。
畢竟白氏和陳氏這麼久的合作關係,都被陳氏掀了老底,更何況其他合作對象。
沾上她,陳璟總是遇上厄運。
她想選他,不敢選他。
可故事裡活著的那個主人公也是為了另一個人好,遠離對方,卻導致了悲劇發生。
—
因為家裡從事酒店業,陳晏歲長期住酒店,了解酒店的運作與各種門路,難得回家一趟。
一回家就見陳璟把文件放客廳桌上就上樓了,陳晏歲走過去翻了翻。
而陸盈考慮再三,終於給陳璟發了消息:「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我想和你聊聊。」
陳璟收到消息,立刻下樓,就發現!了在偷看資料的陳晏歲。
陳晏歲下意識一驚,想放下東西。
陳璟卻按照上前,陳晏歲莫名緊張。
陳璟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安撫道:「如果有什麼生意想做,放心大膽去做,之前的事你都做得很好,大哥相信你的能力,也會無條件支持你做出成績。」
陳晏歲詫異。
而陳璟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
陸盈在餐廳等著他,兩個人的位置較偏,靠著窗邊。
一開始陸盈只是沉默著吃飯。
陳璟還想法設法開玩笑逗她。
陸盈卻抬起頭,平靜無波到接近無情的眼睛看著他:「陳璟,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你的繼承人和我的聲名,永遠不可調和。」
陳璟拿著叉子的手登時一頓。
看似平靜的陸盈卻已經千瘡百孔。
她是囚牢里的困獸,生在陸氏,曾經她聽說過無數強姦案,當時以為事情逐漸過去,那些受害者就會好。
直到她親身經歷才知道,施暴者帶來的傷害當然容易消去,但更可怕的是社會帶來的二次傷害,親人失望,讓她捂嘴,明明不是她的錯卻彷彿這是她主動做出的醜事。
永遠異樣的目光,永遠伴隨而來的流言,一旦有對手或仇家,對方第一個拿出來攻擊她的,永遠是這件事。
現在,她也無法選擇陳璟,哪怕她十年前,就已經為陳璟動搖過。
陳璟其實隱約猜到她會提這個,他強作鎮定地繼續切盤子里的牛扒:「那都是那部分爛透了的男人的錯,錯從來不在你,所有質疑你,傳播謠言的,都是他們三觀不正,將最惡的罪名加在了你的身上,假如這一切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還笑得出來嗎?」
陸盈看著他強作鎮定:「可這都是假設,面對現實,發生這一切的是我。」
陳璟放下刀叉,堅定地看著她:「他們將自己投射到你身上,對他人狹隘刻薄,用嚴苛刻薄的三觀標註你的人生,但你是你自己的。」
他語氣定定:「我也是你的。」
陸盈鼻頭一酸,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垂下眸道:「我已經耽誤你很久了,別人眼裡陳璟光風霽月,潔身自好,但我和你是兩個極端。」
陳璟長眸如炬:「並非極端,你是你自己,是為了朋友不惜聲名狼藉也挺身而出的你,是從小到大努力向上的自己,是知道自己並非天賦異稟也會努力修補的你,作為女性從小被審視著長大,你逃脫陸家的封建教條,和你哥競爭過對男性友好的市場,在陸氏擁有一席之地,你已經很優秀了,無需為惡魔買單。」
陸盈終於鬆動,卻依舊難以抉擇:「可和我有牽扯,就註定你要甘願將陳氏讓給破壞你家庭的人。」
陳璟絲毫沒有猶豫:「如果是別的家庭,我會覺得委屈,可是我知道,破壞我家庭的不是別人,是我的父親,陳氏本身不是我所願,你說我光風霽月,可如果我母親不被扶正,我也只不過是私生子,我和陳晏歲本身沒有任何區別,我反而心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陸盈,我和你,沒有高低貴賤,我愛你,和你是否在別人眼裡一身光鮮無關。」
陸盈感覺就要觸碰到他,她垂眸,晶瑩的眼淚搖搖欲墜。
陳璟的聲音忍著悲傷,只是溫和的安撫:「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看一場演出,我已經訂好票了,演出的名字叫紅裙子,哪怕結果不是我們想要,最後一場我也希望好好的。」
陸盈低著頭,只是哽咽,沒有出聲。
演出是國際知名的歌唱家鄭渝西的獨唱會。
這場演出的舞台正中央,一直擺著一條紅色禮裙。
鄭渝西摸著那條紅裙子,高聲吟唱,低低共鳴。
她一反常態的穿得極其樸素,披著披肩,獨自站在舞台上時,鼓風機吹過來的時候,她像站在崖上的孤鷺。
演出接近結束時,她的手搭上那條紅裙子:「這場演出之所以叫紅裙,是因為這條已經褪色的裙子。」
聽眾好奇地聽著她的剖白。
她看著前方:「曾經我有一個小師妹,天賦異稟,歌喉出眾,我們一直在競爭一個表演機會,我們都知道,一旦競爭上位,就會在國際舞台上大放異彩,會聲名鵲起,所以我們都卯足了勁去做,我的練習時長比她多兩年,能力更突出一些,但很可惜的是,我的心理狀態太緊繃,在比賽時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只是一個走音,但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小師妹得到了演出的機會,也得到了這件衣服。」
鄭渝西看向紅裙,指尖輕輕摩挲:「可我不甘心,年輕時的野心令我穿上這條裙子,擠掉她代替她上台。」
鄭渝西已經浮現混濁的眸子含著長達五十年的遺憾:「因此,我終身愧對我所愛之人,不敢見她。」
台下瞬間一靜。
陸盈終於明白陳璟為什麼帶她來看這場演出。
這場演出,就像是站在丁費思角度的自白,當年丁費思也是穿了她的紅裙子,代替她站上了舞台。
丁費思始終因為繼父強姦了陸盈的事情耿耿於懷,十多年了,無論陸盈要什麼,丁費思都想方設法去做到,甚至只是陸盈隨意提的一句,她都不顧一切去滿足,哪怕為此缺席國際獎項領獎,與一個機會失之交臂,因為愧疚終身贖罪。
紅裙子的故事,永遠都存在。
艷色的裙子是血腥的天空,少女的貞潔被綢緞緊緊束縛住,逃脫一生都無法躲開。
罪惡的人永遠存在,而貞潔的女孩永遠在被迫害。
鄭渝西的手撫摸著那條久得起毛邊的裙子:「紅裙子的故事,該結束了。這也是我演藝生涯里最後一場演出,謝謝諸位來旁觀我並不光明,踽踽獨行的一生。」
鄭渝西深深鞠躬。
滿場如夢初醒,掌聲如雷。
世上不被接受的愛有太多,而紅裙之下的鮮血淋漓,是女性限定的痛苦。
陳璟在滿座撤散之中,穩穩握住她的手,遞給她一個袋子。
她低頭看袋子里,是一條白色裙子。
陸盈眸光顫抖地看向他。
陳璟輕聲道:「你清清白白,陸盈,是時候放過你自己了。」
陸盈握著那個袋帶,明明眼眶通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璟繼續道:「我和丁費思都完全不在意你的醜聞,我們依舊愛你,如果我的努力不能拉回你,那丁費思的勸導,能不能把你救上來。」
他卑微的眉眼,像是在陸盈心上扎了一刀。
陸盈在風流雲散的音樂廳里,第一次離他們的結局這麼近:「不用丁費思,我想選的就是你,我很早之前就想選你,難以放下紅裙不是因為丁費思,只是因為紅裙代表我悲慘的過去而已。」
陳璟清俊沉穩的面龐第一次有像孩子的雀躍:「現在也想選我嗎?」
陸盈哽咽,卻勇敢邁出那一步:「是。」
滿場盡散,燈光一排排變暗,終於再也看不見台上那條紅裙。
陳璟緊緊抱住了陸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