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馬官指環
長安的災后重建工作是由城主會牽頭,下屬工會包辦項目,敲敲打打,丁零噹啷三年半,終於有了現在的規模。
更加寬闊厚實的牆體,平穩堅實的各條大路宛如血管布滿全城,便于軍隊集結,展示響應,每家每戶必須配備一隊十人規格的鐵甲和利矛,長安本就化兵為民,存亡時刻,自動全民皆兵。
妖魔,別的城池可以不在乎,長安不行。
紅黑深淵距離長安僅四百里地,離得太近,僅晉陽關一道天險,它們總有一天會捲土重來。
入夜,王蟬點上油蠟,火焰跳動,這玩意兒比不得災前的蠟燭,煙大,熏眼睛,但勝在亮堂,便宜。
王蟬揉著眉頭,但還是皺得緊緊的,一片惆悵難消。
前段日子,銅人原上那到通天徹地的光門虛影出現的時候,自家井裡竟也出現不少絢麗的光影,驚醒不少有心人,
這時王蟬才知道養父用半塊麻糖從鼻涕孩子手中騙來的是何等珍貴的寶貝。
災變引起世界震動,一切都面目全非,一夜之間好像出現了很多從未發現過的神奇物件,或神異或迷幻,而其中最珍貴的那一批,被稱為天宮遺寶。
同時而來的是修行大世,武道勃發。
王蟬起身,來到井邊,夜風靜悄悄的壓彎牆邊的老梧桐,枝葉呼啦作響,王蟬張開手掌的一瞬間,虛實皆靜,萬籟無聲。
「啵」
接著一串泡泡,重物出水聲,再仔細瞧,王蟬的手掌上多了一件物事,四個生鏽的鐵環疊套在一起,邊緣處的暗紅銹跡有些脫落,縫隙乍破一絲絲亮光,令人心醉。
【馬官指環】
天馬嘶鳴,風雪無痕。
王蟬在抓起指環的時候,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現這句話。
傳說中天宮養馬的官吏的信物,就沖這一條,便讓大大小小不下數十人,或求購,或威逼種種手段想要得到它,但沒有一個人敢動手搶的。
那黃髮青年除外。
「那是因為你強,他們才不敢動手,你若是個軟蛋,塗大章要能護住你,我趙琪倒立旋轉吃狗屎。」
猛的一道聲音響起。
王蟬看著牆上露出的半個圓腦袋,一對圓珠子一般的眼睛,臉頰上還帶點嬰兒肥,整個人看著非常低齡化的趙琪,一臉無語,拿著指環便走
「喂,你別裝看不見我啊王蟬。」
趙琪猛地翻過院牆,一身緊繃的夜行衣勒出健碩的身軀,大腿上的肌肉好似塊壘隆起,筋肉虯結,整個一魔鬼筋肉男,配上這張嬰兒肥的臉,實在看的人心裡糾結。
「這麼生分嗎,咱倆可是一起挨過打,從小撒尿和泥巴塞豬嘴裡的發小啊,我還天天照顧你生意,你咋連門都不讓我進。」
趙琪一臉幽怨的嘟囔像極了,被負心漢傷透了心的閨閣怨婦。
王蟬無奈的轉過頭,沒好氣的道:「三更半夜一身黑,不去偷人,來我這做什麼?」
趙琪絲毫不在意王蟬的嘲諷,直接鑽進屋,熟門熟路的掀開被子,跳了進去,左轉轉右蹭蹭,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蟲,一臉神秘的道:
「四御家的人來找過你了吧。」
王蟬拉過小凳子坐下,盯著燭火。
「看來是見過了,你不用擔心,那是個十足的蠢貨,不過會投胎罷了,但是你應該清楚,【城主會】顧及塗大章的面子,不敢強搶,但是四御家絕對會逼的那幫慫貨不擇手段。」
趙琪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一改往日嬉笑,認真的盯著房梁。
「南天門在銅人原坐穩當之前,所有人都會盯著你,你護不住指環,相信我,你的命沒人在乎。」
王蟬問道:「咸陽宮讓你來的?」
趙琪不屑的冷哼一聲:「老頭子們是暗示過,但我是主動來的。」他扭動著爬到床邊,看著王蟬認真道:「指環給我吧。」
趙琪話音剛落,如豆燈火突然爆響,散作滿屋火星,縷縷火光中兩人面容不清,空氣驟冷。
「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交給任何人,哪怕是你。」
王蟬眼睛很亮,像一團熾熱的焰火,趙琪不敢看,心窩窩燙的厲害。
只好閉著眼道:「我知道,但是這次你真的留不住它,近三天長安來了多少外人你知道嗎?聲名在外的好漢,雞鳴狗盜的下九流跟下餃子似的往長安鑽。」
王蟬道:「呵,打妖魔的時候都沒見這幫人這麼積極,四御家放著龍眠山**不管,都來湊熱鬧,不管南天門他們多麼勢在必得,都和我無關。」
「想要指環,不給!」
趙琪嘴角抽搐:「你就是頭倔驢,遲早有一天被人弄死在野草堆里,勞累我收屍,那就只有最後的辦法了。」
「毀掉它。」
「當著所有人的面毀了它。」
王蟬搖頭道:「天宮遺寶,水火不傷,外力難破,我試過了,連塊紅銹都沒蹭下來,況且,當著他們的面毀了,他們就不懷疑了嗎?」
趙琪又扭動著坐起來道:「我的特性是切斷,讓我試試,加上我是咸陽宮弟子這層身份,他們愛信不信。你繼續賣你的酒,我繼續偷我的人,南天門跟咱們沒關係。」
趙琪露了一句,如果真的他毀掉馬官指環,咸陽宮會成為眾矢之的,四御家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
王蟬沒說,趙琪也沒說。
或者說趙琪不在乎,但王蟬不能那麼做。
「只要他們一天找不到,就一天不會動我。」
王蟬脫下鞋襪,直接將指環套在了腳的中指上,沒人會想到這麼珍貴的寶貝會被人套在臭腳丫上。
趙琪更是看愣了,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還是你行。」
說罷,便又扭動起來。
「多少美麗的俏佳人絞盡腦汁想用自己的被窩拴住趙公子的人,都未能如願,要問為何,因為她們不會捲毛毛蟲。」
王蟬:「......「
.......
城主會會長孫前程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什麼人惹不起,什麼人可以騎頭上拉屎,他門清。
根據他的判斷面前這倆人是可以騎在他頭上拉屎的,所以他姿態很低,腰一直彎著,臉上捧著熱烈的笑容。
「長安重建,多虧了四御家的物資救濟,您二位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在長安孫某這個會長還是有點份量的。」
國字臉的鎧甲壯漢衛城僵硬著臉,指著坐在一旁觀賞水墨畫幅的黃髮青年道:「孫會長自謙了,我伴公子魏聖宗途徑此地,聽聞城中有奇寶,夜晚發光,映照天宮,甚是玄奇,心癢難耐,可否借來一觀?」
說罷,掏出一個拇指大小銀色的泡泡,不由分說拉過孫前程手掌印在了他的手腕,化成一個小小的銀色圈紋。
孫前程心神一動,眼皮狂跳。
數百平方的空間被金玉之物擠得滿滿當當,奪目的光芒好似重鎚一下子砸到了他的心臟上,一時間難以呼吸,頭暈目眩。
「啪」
孫前程的手緊緊握住椅子把手,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下一秒又面露難色道:
「哎呀,衛大人有所不知,那奇寶是一位遺孤所有,他父親戰死晉陽關,為長安而死,只剩一人活的艱難,吃百家飯長大,這父親遺物,是斷然不可能借的。」
「我若強硬逼迫,必受萬夫所指,眾人唾罵啊。」
說罷作勢要銀圈扣除去,一臉痛惜。
衛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道:「孫會長天人之姿,想必一定有妙計可為,不如,再想想?」
站在一邊的魏聖宗眼神越發厭惡,這種人無非就是貪得無厭,哪有什麼不敢幹的。
衛城又掏出一枚泡泡按在了孫前程的手腕上,很是客氣的拍了一下他的手掌。
鎧甲的冷硬和強烈的氣魄有意無意的在延伸。
孫前程吃痛,但臉上沒一點反應,仍舊保持著笑容。
「那孫某當好生思慮思慮。」
「來人,備酒,為兩位貴人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