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次照面
汽車平穩地停在學校門口，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羅琴深深呼出一口汽。
感受到妻子的異樣，維程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他很清楚妻子的性格，除了日常夫妻倆間的相互調侃和玩笑會她裝作如此，羅琴從來不會因為某件事情而表現出憂慮。這一次，很明顯不是前者。
但維程沒有詢問，因為他知道，妻子只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自己說，想說的時候她自然會說的。
「不是說，要去鎮上辦事嘛，現在回去？」維程隨口問道，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程，咱倆今天就不回去了吧。」羅琴捋了捋頭髮，看著丈夫認真道。
「不回去？那我們去哪？家裡還有點穀子沒收完呢，我答應爹這兩天要收完的。」維程眉頭微皺，看得出他對妻子的話感到很是奇怪，畢竟自從有了維緬后，羅琴還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同時，他又有些為難。
羅琴看著丈夫變換的表情，收起先前的嚴肅，笑著說：「好吧，那過幾天再說，咱們先回去吧。」
「嗯。」維程發動引擎，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家中。
……
進入學校，已經有不少人在各處走動了。一些背著書包朝教學樓走去，一些拿著掃帚，一些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聊天，想必是因為周末的作業沒有完成，合起伙密謀著不可描述的事情……
維緬沒有太多理會這周圍發生的事，拿著裝有徐老字畫的竹筒，自顧自走向宿舍。
穿過學校大門進來的廣場，往北走轉過教師宿舍，就是學生居住的區域了。那裡密密麻麻地栽著些花草灌木，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棵像樣的樹。
宿舍樓是西南東北朝向，維緬的所在宿舍更是下午向陽的一面，因為沒有樹木作為遮擋，太陽偏西后陽光都能從窗戶直射到門口。每到夏季夜裡都熱得很難入睡。
走進宿舍，一個人也沒有。維緬整理好衣物換上校服，把竹筒也放進衣櫃。看看掛鐘，還有些時間才開始上晚自習，於是他索性直接躺到了床上。
維緬睡在下床，盯著上床床底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雖然是合成床板，但在維緬床頭上面的那一塊，一個花紋還清晰可見。
那是一棵樹的年輪，最中間有一個很規整的實心圓，看起來跟圓規刻畫出來的無二致。在它的外圍，圈圈年輪如同漣漪般散開。但事實上它和水波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它的外層圓圈完全不規則，而且左邊閉合右邊敞開，所有年輪到達床邊就終斷了。
細看，它像是一幅寫意的水墨畫。畫的是一片湖面，中間的圓圈像是掉進湖裡的石頭，落點周圍的水波顯得很寬，然後向外延申至遠處，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密集，最後消失不見……
那是維緬嚮往的地方，一個把石頭扔進水裡水波也不會遭到打斷的秘境。每到夕陽西下都會呈現出一幅「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景。那裡只有他和他的小屋，裡面放著心愛的書籍。
再看，它又像一個星系。這個星系有一個明顯的核心，周圍的的紋理都是它所散發出去的光暈。這些光暈由數千億恆星組成，每顆恆星都擁有它們獨立的系統，那裡有著數不清的世界，其中不乏生命的存在。
那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
伴隨著自己的遐想，不知不覺間維緬合上了眼睛。
……
「我去！」
維緬突然從床上竄起來。
叮鈴鈴鈴鈴——
震耳欲聾的鈴聲在耳邊炸響，維緬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也顧不上穿鞋，拎起書包套上洗漱時穿的拖鞋，就朝宿舍外面跑去。
啪啪啪啪。
拖鞋拍打著地面發出的巨響在樓道走廊里回蕩。若不是住的樓層太高，維緬恨不得找個窗戶直接跳下去。
「沒聽見上課鈴聲是吧，還在這轉悠什麼！」
宿舍樓門口，執勤的老師跟宿舍管理員站在一起，見著一個上課未歸的學生，厲聲道。
維緬不敢怠慢，畢竟被記過一次也不好向家裡交代，索性邊跑邊對著老師喊道：
「快了，快了，別催了，馬上就回教室！」
「你哪個班的！」
還不待那位執勤教師的聲音落下，維緬已經消失在了花圃小道中，只有那雙拖鞋給出來幾聲應答。
半路上，維緬邊跑邊自言自語道：「哦喲喲，還好跑得快，要不然可得倒霉一次。」
「哎呀！」
還沒回過神來，在小道的盡頭，維緬突然感覺撞到了一個人。他下意識伸出手抱住前者，然後迅速撒開，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還要去……」
維緬抬起頭看著被他撞到的人，話說到一半就被咽了下去。
「李老師！」
完了完了，這是造了什麼孽哇，真是冤家路窄啊！
維緬撞到的不是別人，正好是他的班主任。
「維緬！」顯然，李老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給搞蒙了，他扶了扶歪倒在一邊的眼鏡，然後才看清楚撞到自己的小子。
「沒停見上課鈴響是吧？你還在這幹什麼？」
「額……」
維緬沉默了一下，心裡想到：「你的晚自習，你不也在這裡沒去教室么。」
當然，他是不敢這麼說出來的。
這時，他注意到班主任身旁站著一個女生。女生長得有些低矮，估計只有到維緬的下巴高。她扎著馬尾，圓圓的小臉上扛著一副黑框大眼鏡，看上去很是可愛。此時的女孩正為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掩嘴輕笑。
迅速回神，維緬也沒想著找個什麼合適的借口，直接把自己睡過頭的事情抖出來。
「實在不好意思李老師，下午我來了之後就在宿舍睡著了，剛剛才聽見上課。」
聽了維緬的解釋，李老師剛想說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又給忍住了，只是隨口說道：
「下次注意點時間。」
「別再有下次了！趕緊回教室。」
「好的李老師，那我就回去了……」維緬小心翼翼地說道，然後趕緊撒腿就跑。
剛跑了幾步，見班主任和那女生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維緬迅速放緩速度。
有了這下跟班主任的照面，他自然就不慌了。
維緬懶洋洋地走進教室，原本有些喧囂的教室瞬間戛然而止。
「吁~」見來者不是班主任，教室里響起一陣噓聲。
「哦~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老李（私下同學們都是這麼稱呼班主任李老師的）來了。」坐在最靠門的女生出言道。
「老李快過來了。」維緬對著全班提醒道，然後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的座位。
「大家趕緊看書吧。」班長下了一句指令，班裡的學生也沒有了要說話的意思。
見到維緬的到來，原本有些無聊的藍洋頓時來了興趣，拍拍前者的肩膀道：「哥們兒，還以為你這星期不來了呢。」
「哪的話，看書吧。」
維緬放下書包，把裡面的書都拿放到桌面上，也包括那本《光影蹤跡》。
「你還喜歡攝影？」看著那顯眼的藍色，藍洋問道。
「你還看得出來這是攝影集？」
面對維緬的反問，藍洋有些得意道：「那是，你不看看我誰！」
旋即，他畫風一轉，又有些認真起來：「不開玩笑，說真的，你喜歡攝影？」
「哦，也就偶爾看看。」
聽著維緬的回答，藍洋眼睛一亮，說道：「你要是喜歡攝影的話，有機會我帶你去我們那邊看看，你肯定會喜歡的。」
「哦？」對於藍洋他們的民族，維緬還是有些了解的。那個民族的人口並不是很多，主要分佈在西部山脈地區，那裡景色優美氣候宜人，還很好地保存著比較原始風貌，是國內著名的自然保護區之一。
「那可真的太好了，以前就聽說你們那邊風景特別好，早就想去看看了。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見維緬這麼有積極，一抹笑容浮現在藍洋臉上，笑得有些狡黠，看得維緬有些不自然地縮了縮。
「你這表情告訴我去不得啊……」
「嗯？為什麼？」
「我怕你把我給賣了。」
「怎麼可能兄弟！我這不是聽你答應說要過去我那做客，心裡高興嘛。」
「是嗎？那你這不懷好意的笑臉是什麼情況？」
藍洋一時語塞，收斂起笑容，故作認真道：
「那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去？」
「關鍵是看你，我都可以。」
維緬又想了想，問道：「你們曲洛族過中秋嗎？」
「不過，我們只過一些自己的傳統節日。」
「那就好辦了，周六就是中秋節，要是不出意外應該是放三天假，你先跟我去我家過個中秋，第二天咱們就出發去你們那邊。怎麼樣？」
「我這麼貿然去你家過節？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我爺爺奶奶可喜歡我把朋友帶回家了。」維緬也是有些高興。
「那好吧。」短暫考慮了一下，藍洋接受了維緬的提議。
「老李來了！」這時，有學生悄悄提醒道。
維緬和藍洋迅速坐直身子，拿著課本裝模作樣地看起來，藍洋甚至連書都給拿反了。
班主任進到教室后，臉上還掛著一絲未散盡的笑意。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女孩。
「同學們，我們班今天又來了一位新同學，陳紫瑩同學。陳紫瑩同學原本是師大附中初中部的高材生，以後同學們可要多向她學習啊！」
「好了，大家歡迎！」李老師的左手比劃出一個介紹的姿勢，然後自己率先鼓起掌。
抬頭看著新來的女同學，維緬頓時睜大眼睛。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