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色已暮,兩江邊依舊人影憧憧,火樹銀花不夜天,不少人手中都提著燈籠,來此只為一睹花燈節的盛勢。有孩童扒住父親的肩膀,啃著指頭笑得歡快,有身穿麻衣的新婦怯生生拉著丈夫的衣袖,既歡喜又害羞。
江上緩緩行駛著數十艘遊船,皆被裝點的燈火通明,恍如白日,甲板上五大三粗的僕從臉上刻著生人勿近,薄薄的衣衫包裹不住虯結的肌肉。
沈府幾位小姐與太僕寺左寺丞家幾位小姐坐在一處,嬉笑談天,說南道北,只是沈雪敏看著手中的杯盞眉宇糾結,滿臉的心郁難解。
沈雪菲可可愛愛偏著頭道:「二姐姐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能不難看嗎,她竟然一覺之後,魂穿到了這個史冊不詳的古代。
在這裡上個廁所跟伺候大爺似的------憋屈,穿件衣服跟登基似的-------矯情。
沈雪敏乾笑兩聲:「呵呵,呵呵,可能是內泄不通,燥郁上火。」
寺丞家的嫡出小姐趙奕涵用帕子捂住嘴輕輕笑了兩聲:「沈家姐姐倒是有趣的。」
沈雪菲皺了皺眉剛要說什麼,外面突然傳來敲梆子的聲音,緊跟著有人喊道:「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幾個小姐都站了起來,但沒有一人往外走,都等著管事來回報外面的情況。
只是等了半天都沒有人進來,反而屋外的騷動更劇烈了,窗影子上人影攢攢,都是奔走相告的人。
沈雪敏幾步走到窗邊,扒著窗棱往外看,只見甲板上圍滿了人,都伸長了脖子往河水中張望。
屋子裡的幾人大眼瞪小眼,趙奕涵笑著拉過沈雪敏的胳膊晃了幾晃:「雪敏姐姐,我們一道出去看看吧,杵在這裡也不是回事兒,橫豎管事都沒來。」
沈雪敏面上擠出一點難色:「只是甲板上人多手雜........」
趙奕涵已是不由分說拽著她出了屋子。
屋外夜風習習,很是涼爽宜人,甲板上有人舉著火把,看水中撲騰的架勢,動靜不小。
沈雪敏拉著趙奕涵擠到欄杆邊上,剛想打聽幾句,卻感到背後一雙手停在了她的腰臀之上,只覺得氣血翻湧,正要鉚足了勁大喊非禮,身子被一托凌空翻到了欄杆外,撲通一聲沉入了水中。
沈雪敏心中暗罵:那個不長眼的推我,雖然魂穿已經夠悲催了,但她還不想死得這麼窩囊。
水流很急,隱隱飄著一陣魚腥草的味道,好在是盛夏時分,湖水雖冷但也不至於徹骨,沈雪敏驚慌之下,一會兒狗扒,一會蹬腿,勉勉強強才能露個頭,胡亂扒拉之間,
黑暗之中抓住一團東西,沈雪敏心中一喜,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攀附了上去。
頭頂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滾開。」
兩人拉扯中,沈雪敏喉頭一緊,被扼住了咽喉,頓時怒從中起,雖然水下使不上力氣,但她還是醞釀了一會,一腳踹了過去,至於踹沒踹到她就不知道了,但脖子上的手倒是鬆了幾分。
男子似乎悶哼了一聲,就在沈雪敏考慮要不要再接再厲補上幾腳,腳腕卻被捉住前一拉,沈雪敏額頭撞上了男子的下巴,男子輕哼一聲:「賤人!」
男人似乎也把沈雪敏當成了一塊浮木,毫不客氣的藉機牽制住她。
沈雪敏在水中撲騰了幾下,無奈只能抓緊了眼前男子的衣襟,才勉強穩住身形,堪堪浮出水面,此時激怒男子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但好死不死,沈雪敏被水噎得夠嗆,想起男子的粗魯,沈雪敏難免大腦離家出走,瞪著眼睛道:「太監!」
不知哪裡來的登徒子,害得她眾目睽睽之下顏面盡失,明日一定會上京都閨秀頭版頭條。沈雪敏看不見男子臉色,肩上彷彿被鉗制住了,就是一陣劇痛。
男子沉聲道:「如果你想找死,我也不介意幫你一把。」沈雪敏霎時覺得虎口劇痛,無奈鬆了手。
奈何水流湍急,兩人浮浮沉沉了幾下,就隨著流水向下游飄去
沈雪敏似乎較上勁了,撲騰了幾下,一手抓著男子衣擺,一手拚命划著水,並且很黑心的趁機甩了男子幾下,不打白不打,是你送上門的,我又何必客氣。
兩人對峙間,靠著火光依稀看見游過來了兩個大漢,架著落水男子就往邊上的畫舫游去,看著三人和諧的背影,沈雪敏張了張嘴巴就是一臉錯愕,喂,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好不好,怎的如此沒有覺悟。雖然她識幾分水性,但也僅限於在泳池裡蹦躂,這真刀真槍上陣了,難免有些虛。
似乎揣測到了沈雪敏的心思,落水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因他背著光,所以看不清神情,但沈雪敏還是心裡打了個突,這小子該不是記仇吧,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正當沈雪敏打算扎一個猛子追上那三人時,頭上卻是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橫杆敲了一記,回過頭去,只見一艘小漁船緩緩駛近,船頭上掛著一盞風燈,借著微光,可以看見持桿之人是個約摸十五歲左右的船娘,笑起來很是俏皮,看著沈雪敏眉眼彎彎。
沈雪敏順勢拉著橫杆浮到了漁船邊,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夜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少女翹了翹嘴角,扔給沈雪敏一條外衣,是女子的衣衫,似乎還能嗅到微微馨香。
少女撐著船篙,眨眨眼道:「你這小女子膽子可真大,既不識水性還敢跳水。」
沈雪敏乾笑兩聲:「失誤,失誤。」
船娘抿嘴一笑:「姑娘大恩,恭肅王府必有重謝。」
沈雪敏小聲嘀咕:「報恩就算了吧,別倒打一耙就是了,姑奶奶福薄,受不起重謝」
小船娘偏著頭道:「姑娘說什麼?」
沈雪敏呵呵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她們離岸邊並不遠,幾下船篙的功夫就到了先前的遊船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