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一說一，沈雪敏此刻實在是狼狽不堪，比之落湯雞也差不離了。渾身濕噠噠滴著水，頭髮黏膩在臉畔，沾著不知名的草葉。

早就有沈府的嬤嬤丫鬟候在船上，披衣服的披衣服，拿手巾的拿手巾。沈雪敏的丫鬟綠蕪遞給她一個手爐，悄聲道：「小姐，夫人她們得知小姐沒事，已經先回去了，我們的馬車就候在岸邊。」

就在沈雪敏以為這出鬧劇即將落幕時，突然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二姐姐，你沒事就好，母親一直在擔心你，我心中記掛，便想著與你一道回去。」

頓一頓，語氣帶了幾分嗔怪：「二姐姐，你怎好為了一個陌生男子，連閨譽都不要了，讓祖母知道了，又是一番氣，好在你們都沒事。」

少女在人群中亭亭玉立，猶如一朵出水白蓮花，白玉般的臉龐清秀脫俗，恬靜淑雅。

這是她繼母王氏的女兒沈雪菲，果不其然，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看向沈雪敏的目光隱隱變得不屑。

「我說呢，那個姑娘家如此大膽，原來是勇毅侯府大小姐，她可是聲名在外呢，今日一見，算是長見識了。」

又有人道：「可不是，巾幗梟雄可不是白來的。」說到此，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沈雪敏雖然覺得虱子多了不怕，這身子原來的主人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緋聞更是不少，但實在也不願意吃了沈雪菲的暗虧，挑了挑眉毛道：「你既然叫我一聲二姐姐，我訓你幾句也是應該，你怎的知道那男子沒事了，莫不是先去看過那男子安危，才來我這裡說嘴。再說閨譽一事，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跳水是為了那個男子，這就是你的家教嗎，說到祖母父親面前也是你沒理。」

沈雪菲沒想到沈雪敏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一時找不到話反駁，卻是先紅了眼圈：「二姐姐，我......我.......不是的。」

沈雪敏可不慣著她這脾氣，動不動就哭兮兮，讓人看見了真以為自己把她怎麼著了。

「什麼你的我的，紅口白牙的我還能誣賴你不成？」

「我只是替二姐姐憂心，當眾失儀，衣衫不整，難免落人口實。」沈雪菲不死心，今日勢必要把這髒水潑到沈雪敏頭上。

就在爭執間，人群中走出兩個打扮體面的丫鬟，其中一個容長臉的道：「沈二小姐，這是恭肅王妃的帖子，為了致謝，邀請沈夫人和沈大小姐三日後來王府一敘。」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原來先前落水的竟是恭肅王的長子段堅，其人胎中不足，自小體弱，性情乖戾，喜怒無常。

沈雪敏想起他向來不會出席此等場合，今日竟還無故落了水，個中緣由實在讓人詫異，但是天家之事不容外人置喙，她自然也沒有這個閑心去八卦。

想想剛才在水中的纏鬥，沈雪敏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值得恭肅王妃致謝：「我也是無心落水，只是意外而已。」

其中一個面目清秀的丫鬟扁了扁嘴，驕傲地揚起下巴：「沈二小姐妄自菲薄了。」旁邊一個身量略高的丫鬟寬和了眉眼：「這是王妃一番好意，請小姐勿要推辭。」

回府路上，鑒於剛才沈雪敏的英勇事迹，捨己為人，沈雪敏得以分到了單獨一輛馬車，綠蕪給沈雪敏披上了厚厚的毯子，又拿了面巾給她細細的擦拭著頭髮。

沈雪敏回憶起剛才的場景，心中就似是憋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更在喉管里慢慢發酵。

哪個不開眼的竟推自己落水，不過這身子正主名聲一向不怎麼樣，若是有人挾私報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恭肅王妃的態度也很是耐人尋味，不知給自己下帖子是何用意，雖然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與段堅無奈有了肌膚之親，為了全王府的聲名，結親是最好的辦法，但段堅是個怪癖的性子，並不在乎世俗的看法，而且自己早就不為名聲所累，換個說法也就是早就臭名昭著。

而且就自己在水中比劃的那幾下，不被某人藉機報復就謝天謝地了。

沈雪敏無望泄氣地倒在墊子上，又被綠蕪捉了起來：「小姐，你頭髮還濕著呢，會染風寒的。」

沈雪敏感嘆自己也不算太慘，至少還有一個條順盤靚的小美人伺候著。

小美人的臉蛋看上去可真是水靈，一掐一汪水的模樣，嫩的像一個水蜜桃似的，連細微的絨毛都能看見，真想蹂躪一把啊。

想著想著沈雪敏就上手了，捏了捏，嗯，手感不錯，再捏一捏。綠蕪先是微微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紅潤的嘴唇微張：「小姐你幹什麼呢！」

沈雪敏拍了拍手，滿足的翻過身躺下：「調戲良家婦女。」

回到沈府的時候，夜已深，卞嬤嬤提著風燈守在二門處，當她看見沈雪敏裹成一個粽子，頭髮濕噠噠的走進來時，驚得直拍大腿，對著綠蕪幾個丫鬟就是一頓輸出猛如虎。

綠蕪雖然不服，但也只能低著頭不發一言。

「嬤嬤！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了。」沈雪敏有些不耐煩。

「小姐，您不知道，這幾個丫頭是皮鬆了，該緊緊了。」

沈雪敏不耐再理這不分輕重的老婆子，徑直往綠芷院走去，綠蕪跺了跺腳，也不搭理卞嬤嬤，小跑著去追沈雪敏了。

卞嬤嬤只覺得自己一陣沒臉，有些憤恨的看了一眼沈雪敏的背影，輕輕哼了一聲，就提著燈籠回廂房去了，似乎忘記了沈學敏還在摸黑走著。

等收拾完一切躺到床上的時候，沈雪敏只覺得又重新活過來了，她側著身子把臉埋進被衾裡面，有好聞的皂莢氣息，淡淡的，卻讓人格外安心。

思緒漸漸紛飛，細數一下勇毅侯府大小姐的「彪炳功績」，實在是罄竹難書。

京城裡但凡有幾分姿色的青年才俊，哪個不被她的魔爪騷擾過，不是正大光明逛小館兒，就是男扮女裝闖青樓，美其名曰切磋切磋。

沈雪敏回憶起這段過往時，作為新時代的良好少年，她也是覺得極為羞恥的，原主之放浪形骸實在令人髮指，也不知她找青樓女子切磋什麼，委實視名聲如糞土。

但架不住她有一個寶藏親哥，讓她有資本可勁兒造，大可以躺平。

沈雪敏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沈昌文，幼時從戎，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十多年，殺出一條血路，立下軍功無數，官拜武威大將軍，鎮守北疆，手握五十萬重兵，是一個讓今上都忌憚的存在。

早膳，沈雪敏正認真啃著一隻雞爪，酸酸辣辣十分爽口，當開胃小菜是再好不過。綠蕪第一次看見沈雪敏跟雞爪奮戰的時候，下巴都驚掉了，這玩意兒還能這麼吃呢。

今日綠蕪偷偷覷著沈雪敏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幾次張張嘴又閉上了。

沈雪敏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有話快說，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綠蕪嚇了一跳，猶豫了一會才斟酌著道：「京中盛傳小姐......小姐.......」

沈雪敏一陣氣苦，我叫你姑奶奶好不好，你倒是說呀，吊人胃口不成。

「說什麼？」

「說勇毅侯府二小姐又看中了恭肅王世子，不惜捨命相救。」

聽著綠蕪倒豆子般的絮絮叨叨，沈雪敏不禁有些無語，她本想靠著一己之力扭轉原主的風評，奈何事與願違，不幸更加雪上加霜。

罷了罷了，我命由天不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