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她們之間的帳還沒算完
還好並未有符咒師覺醒的氣息。
徐小娘怨恨地看著他們三個熱絡的圍在一起,她如同外人一般,無人問津。
林顏汐眨眼間淚水滑落,她有多久沒聽過她爹娘喊她昭昭了。
她無法把重生轉世這種荒謬的理由說出來,說出這樣的理由怕是要從傻子被當成瘋子了。
「我,我不小心撞到了頭,再醒來時就什麼都好了。」
姜婉對這答案顯然是不相信的,勉強擠出的一絲笑容也很快斂起。
林則太過激動,臉上老淚縱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袖口沾了沾眼淚道:「去,去請大夫給小姐號脈。」
「爹,我真的都好了,一點事都沒有。」
林則笑道:「是是是,那也要再看看大夫,為父才放心。」
姜婉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白綾和徐小娘,指著白綾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徐小娘見姜婉問地上的白綾,趕緊一嗓子哀嚎了起來:「哎呀!我在這府中的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這二丫頭剛恢復了神智,本是一件喜事,我也算多年悉心照顧換了個好結果。」
「可這二丫頭剛回府,就當街羞辱我的鳶兒,為了搶走鳶兒的耳環,竟然當街把她的耳垂豁開了,你們說這姊妹之間,難免有些誤會,何至於此啊!」
「我這可憐的鳶兒到現在還在屋裡包紮耳垂呢,怕是,怕是要落下病疾了,女子外貌最為重要,這以後還怎麼尋戶好人家!」
林顏汐心裡暗嘲了一聲,合著她能恢復神智是徐小娘多年悉心照顧換來的?
她壓低眼皮,眸子垂在自己的足尖上,小聲嘟囔著:「怕什麼,林鳶早就給自己找好人家了。」
「嘟囔什麼呢?還不知錯!」姜婉忽然厲聲呵斥,這聲音比徐小娘的還要高几分。
在府中人的眼裡,姜婉就是個因為長兄亡故而鬱鬱寡歡得了心病之人,她對什麼事都是興緻缺缺,對什麼事都不管不問,倒是很少發這麼大火,嚇了大家一跳。
也正是姜婉心病太重,總是到莊子上養病,林顏汐痴傻時在府中被欺辱了也沒有娘親可以依靠。
林顏汐一張白皙的小臉,微微咬著下唇,緊抿著嘴角,眼眶灼熱酸澀,盯著姜婉不再說話。
她剛剛病好,娘卻未見一點喜色,不問明原委就呵斥她。
這是不肯相信她。
林則表情有些難堪,不悅道:「哎呀,夫人,你這是作什麼?昭昭病剛好,真就是有哪裡做得不對,我們再慢慢教就是了,況且事情原貌不明,怎可只聽一面之詞?」
徐小娘不滿道:「老爺這話說得,是在暗指我冤枉了二丫頭?」
她也不等林則說話,這淚珠子就像斷了線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啊,我就知道我一個妾室無論做再多,都在這府中抬不起頭來。這夫人身子不好,心病難醫,老爺忙於政務,這麼大的林府,就丟給我一個人來管。」
「我雖是林鳶生母,可從未苛待過二丫頭,三丫頭,對她們我視如己出,比對林鳶和林年還要好上千百倍,這府中的好東西都是記著大房那邊的挑,二丫頭先天不足,府中開銷一大半都給二丫頭買了補品葯膳。」
「年年都是緊衣縮食勉強度過年關,這三丫頭這兩年又喜好書畫,我花了重金給她拜的女師傅,老爺,我做的這些都是假的么?如今你便就是這樣想我的?」
林則長嘆了口氣,也是頭疼拿她沒辦法,這些年她確實為了太傅府沒少操勞。
姜婉這些年都在追查當年兄長死亡的真相,確實是無心過問府中的事,這兩個女兒也全靠徐氏教養照拂,她如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身為娘親,她希望女兒能與徐氏處好關係。
就算有一天她撒手人寰,徐氏也能繼續待兩個女兒好。
況且她最不喜歡女兒說謊。
姜婉冷著副臉輕咳嗽了幾聲,喝了口茶水勉強壓下,清清嗓子說道:「昭昭,給徐姨娘認錯。」
林顏汐不可置信地盯著姜婉的臉,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對自己的愛護,哪怕是想聽她解釋的神情也行。
爹無論拿回來多少俸祿封賞,徐氏年年都說府中虧空,現在倒把這茬甩在她們姐妹二人身上了,她是經常吃一些葯膳補品,可那些東西都是平常之物。
府中也偶爾會購買些珍貴藥材,大部分都是給徐氏自己進補了,自從她管家之後,這腰身都粗了三圈。
她妹妹林若煙經常因為護著她同徐小娘爭辯,徐小娘怕林若煙會在林則面前說三道四,就隨便找了個由頭給她送去學書畫了。
這些事到了徐氏的嘴裡倒成了她的功勞。
林顏汐看了很久,都沒有從姜婉的臉上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她賭氣似的偏過頭,又不甘心再次揚起小腦袋,對上姜婉的目光。
小臉委屈成一團,反問道:「娘,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保,庶姐與太子早就......」
「大娘,爹。」林鳶由幾個丫鬟攙扶著來到大堂,一副體弱尚不能站穩的姿態,聲音不大卻聚集了眾人的目光。
林鳶的左耳被白布包了好幾圈,布邊上還帶著瘮人的血跡未乾。
林顏汐看到也驚詫了一瞬,她摘掉耳環時把林鳶的耳朵傷了一條血口子出來不假,也不至於如此嚴重,她從早上進宮到回府也要三四個時辰過去了,這紗布還至於到現在都是鮮血淋漓的?
她無力地噙動唇瓣,一雙烏溜溜的杏眸透著水霧小心翼翼觀察到姜婉緊繃的神色越發難看,在看到林鳶的一瞬,姜婉的表情軟了一下。
後面半句話要說的話被林顏汐硬生生的咽下,
她已經看懂了,她娘面對她時臉上全是懷疑和憤怒,唯一一次流露出心疼的神情是對著林鳶的。
況且沒有證據,就算告訴爹娘,她是重生回來,早就知道了未來十年的命運,誰又會相信呢。
他們只能以為是她瘋了。
姜婉愣了一瞬回過神來,她與林鳶這孩子相處不多,但也能知道她是個柔順乖巧的性子。
她不免又想起多年前關於林顏汐的命格預言,臉上更是烏壓壓的陰沉。
徐小娘摟著林鳶,抽泣道:「你們看看,闔府上下的人一起都過來看看,這是林府嫡小姐,給鳶兒傷成了這樣!」
大堂外伺候的奴僕偷偷往堂內投去目光。
林則冷聲制止她道:「喊什麼喊?你還希望有多人來看后宅的熱鬧?昭昭,可是她們說的那樣?」
唯一能證明林鳶勾結悍匪綁走林顏汐的荷包雖然在,但也死無對證了啊。
黃牙男已死,一塊染血的荷包,能做什麼?
這個煞神,可真是送了她一個好禮物!
不過他說打蛇捏七寸,一招致命,這倒是真的。
在林鳶的背後太子便是那隻盤踞已久,對太傅府虎視眈眈的巨蛇,她沒有十足的證據,冒然揭穿林鳶與太子的事,知會打草驚蛇。
林顏汐眼皮輕輕闔上,呼了口氣,再睜眼時,已不見原先的委屈無助。
她就沒想著依靠任何人,即使娘親不信她,她也要憑自己的本事討回公道。
她堅定地說:「不是,不是她們說的那樣,是林鳶有意讓我落在綁匪手裡,我一夜未歸,還好九王爺救了我,當我清晨回府時,林鳶偷了我的耳飾,我不過拿回自己的東西,誤傷了她。」
林鳶搖著頭站不穩似的搖晃了一下:「二妹妹,你在說什麼?我怎會有意讓你被綁匪擄走,你失蹤時我恨不得被綁走的人是我,由我來替你受苦。」
林顏汐敏銳捕捉到她話里的錯處,揚眉反問道:「你恨不得被綁走的人是你?也就是說在我未歸家時,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被擄走的,並非是簡單的走失。」
林鳶一時慌亂,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你這是顛倒黑白,我從沒有做過一件害你的事,倒是你一口一個偷字辱我。」
她趕緊轉移話鋒繼續哭訴道:「你整夜未歸,我去你房中想找找有什麼蹤跡可循,無意中看到這耳飾戴在身上而已,怎是可用『偷』字?」
林鳶一早就聽聞街頭的無名男屍,知道那惡徒已死,就算拿著她的荷包,她抵死不認林顏汐也拿她沒有辦法。
林顏汐冷嗤了一聲,逼近一步問道:「不問自取,不是偷?」
「至於綁匪的事,我現在沒有證據,但我會再找到證據。今後每一天你都要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且祈禱別讓我捉到把柄,不然我非要把你帶到府衙問罪!」
林鳶被嚇得後退了一步,一臉純良無害。
姜婉一掌拍在桌子上,厲喝道:「夠了!你還要將你庶姐逼到什麼境地?不過是一個耳飾,姐妹之間,有必要鬧得這麼僵么?」
「你若心存慈悲,學會良善待人,身上的戾氣就不會這麼重!」
徐小娘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捋了捋髮絲說道:「是啊,還要逼著我上吊自戕,簡直無法無天。」
姜婉複雜的眼瞳冷淡朝她瞥去一眼道:「我教訓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說話。我向來不過問府中的事,對昭昭......」
她眸色軟了下,繼續說道:「對昭昭也鮮少照顧,但若是誰想害我的孩子,決不輕饒,我還沒死呢!」
林則沉默朝姜婉投去眼神,眼底帶著一絲笑意,自從她兄長死後,她便整日傷神,這樣的姜婉才是當初那個誰都不怕,辦事果斷的姜家大小姐。
徐小娘被懟的無話可說,不敢再說些什麼。
林顏汐抬起一雙清亮的眼眸,心情複雜。
林則看了一眼身邊的婢女,說道:「好了,先送姨娘和鳶兒回屋休息。」
徐姨娘不甘心地說道:「老爺.....」
林則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你還想繼續把府里鬧成什麼樣子?一有事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要怪昭昭逼你尋思,這麼多年你什麼脾性,我能不知曉?」
徐姨娘不依不饒要繼續說些什麼,林鳶拽了下徐姨娘的衣袖,林鳶本來就心裡有鬼,這林則偏袒大房如此明顯,再鬧可就討不到甜頭了。
徐小娘看懂了林鳶的意思,不再多說。
就在她們要離開時,林顏汐忽然開口道:「等等。」
她們之間的帳還沒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