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無缺

天空中浮雲掠動，遼闊的大地上青草綿延。

「庫勒大叔，昨夜的天雷，嚇死人，您這麼大的歲數，可聽到過這麼響的雷嗎？」

白塔部落的族人安亞，放牧羊群，向老族人庫勒搭話。

「天神動怒，暴雨雷霆喲！我從沒見過天神這般發怒嘛！安亞，看好祖先的牧場，天神只懲罰不守本分的人嘛！」

庫勒大叔鬚髮花白，歲月在他黝黑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皺紋，他揮舞著長長的牧羊桿，驅趕羊群，追逐水草。

安亞笑道：「庫勒大叔您說的對，我們都是本分的人，本分的人就應該本分的放牧。」

「嘟嚕……好好吃草，不要亂跑了嘛！」牧羊桿在空中啪啪作響。

吱嘎，吱嘎……

車軸轉動，馬蹄聲響。

「庫勒大叔，您看那邊……」

遠處的一支馬隊引起了安亞的注意，數十名騎兵鎧甲耀眼，中間數輛大軸馬車，巨大的銅釘車輪，碾壓過草原，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開路的鎧甲騎士威風凜凜，馬鞍上豎立著三角旗，旗面綉著一頭昂首雄鷹，在獵獵風中，展翅欲飛。

庫勒粗糙的手掌擋在額頭，眯著眼睛，說道：「哦，是北境大領主雲霄城的飛鷹旗嘛！看樣子是從京城回來！」

「啊，雲霄城的馬隊嗎？庫勒大叔，您說領主大人會不會在隊伍里？」聽說是雲霄城的馬隊，安亞眼神一亮，頓時來了精神。

「嘟嚕……嘟嚕，……不要亂跑了嘛！」庫勒大叔卻無心理會安亞的好奇，本分的放牧他的羊群。

「咩咩咩……」

然而不知何故，羊群卻不聽使喚，不安的四處跑動。

他揮舞牧羊桿，叫道：「好了嘛，好了嘛，不要亂跑了，都本本分分的嘛！」

羊群的躁動，引起了安亞的警覺。他四處張望，終於在北邊山坡的樹林邊發現了一群危險的身影。

「嘿喲，庫勒大叔，是北原狼！」

「天神護佑，嘟嚕，嘟嚕，都過來跟我回羊圈嘛！」

天格草原上的北原狼兇殘嗜血，經常成群結隊出沒掠食牲口，襲擾牧民。

安亞心頭一緊，趕忙和庫勒大叔一樣收攏羊群，一邊呼叫狂吠的牧羊犬，他按住了腰間的彎刀，預感與狼群會有一場激斗，或許要丟掉不少的牲口。

另外，他得趕緊通知部族的勇士，趕走闖入領地的狼群，把它們碾走。

奇怪的是，這群北原狼雖然早早發現了羊群，卻並沒有試圖靠近，也沒有攻擊的舉動。

狼群聚集在樹林邊，逡巡走動，或駐足眺望，完全不似在尋找獵物，更像在等待或是守護。

怎麼回事？真奇怪！

安亞滿腦子的疑惑，卻絲毫不敢輕乎。

「嗚……」綿長雄壯的號角吹響，雲霄城的騎士發現了狼群的存在。號角聲中，騎士們快速的編成戰鬥隊形，守護住中間的車馬。

「嗚……」

號角再度響起，馬隊中策馬奔出數名矯健的鎧甲騎士，他們手持弓弩，策馬沖向狼群。

「啊哈，鐵黎，你號稱北境箭法第一，不如我們比比箭法，且看看雲霄箭神是否浪得虛名！」

「哼，有何不可，別讓我的神箭，嚇破你的膽！」

飛馳在前的兩名騎士見到狼群，便起了爭雄之心，跨坐在駿馬上大聲呼喝。

雲霄城的騎士來勢洶洶，戰馬奔騰如風掠動，劍指狼群。

危險臨近，狼群聚攏到頭狼周圍，仰望天空，發出陣陣長嚎。

「嗷嗚……嗷嗚……」

狼群的長嚎起伏，並沒有選擇與雲霄城騎士對戰，它們在頭狼的帶領下，不甘的隱入森林，偶爾回頭張望，眼神中沒有殘暴。

「咦，狼群退走了，森林那邊有古怪！」

安亞和庫勒大叔離的近，狼群退去，他們就發現了異常。

「看看去！」

好奇心的驅使下，兩人策馬來到森林附近，謹慎的探查四周。

原先狼群聚集之地儘是焦黑，落在地面，呈現出方圓十多丈不規則的圓，黑漆漆的便如長夜虛無。

四周的樹木受天火雷擊，僅剩下焦黑的樹榦，有青煙升騰。附近的草地上，點點梅花狀的印記，都是狼群留下的腳印。

天火雷擊，滿地狼藉，然而漆黑的圓圈中心，卻躺著一個嬰兒，咿啊作語。

漆黑的虛無中，生生出現了生命，讓人驚嘆。

安亞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天哪，庫勒大叔，是個嬰兒！狼群竟然沒有吃掉他！真是個奇迹！」

「天神保佑，天神保佑！」庫勒大叔下馬跪拜在地，虔誠的對著上蒼喃喃自語。

「是個男嬰，他還活著！」安亞的話語中帶著歡喜。

他不知道男嬰從何而來，為何被孤零零的遺棄？因為嬰兒的存活，卻由衷的感到喜悅。

嬰兒與草原上的孩兒有明顯的不同。草原的孩子膚色帶黑，發色偏黃。

此男嬰皮膚白嫩，烏黑的眼睛，烏黑的頭髮，冥冥中孕育靈性，並非草原部落的族類。

「嗒嗒嗒……」馬蹄聲輕響，數名雲霄城騎士已策馬來臨。

「嘿，你們是此地的牧民嗎？」

一位滿頭濃密捲髮的高個騎士神氣的問道。看到此地景象，他略為詫異的叫道：「咦，哪裡來的嬰兒？」

天格草原雖然廣闊，但皆為北境雲霄城的領地。

此刻，庫勒見到雲霄城的騎士，趕忙手掌撫在胸前，躬身行禮道：「回稟統領大人，我們是白塔部落的牧民，出來放牧嘛，剛剛發現這個嬰兒。天神護佑，他還活著嘛！」

雲霄城的後續隊伍陸續到達，一個威嚴的聲音道：「鐵黎，可有發現？」

話聲中，一位銀光甲胄的中年男子在近衛的簇擁下，來到近前。此人濃眉大目，國字臉，留著一茬短短的鬍鬚，跨在赤紅駿馬上，滿滿的都是上位者的威嚴氣度。

高個騎士恭敬的道：「回稟領主大人，是個男嬰！棄嬰！」

庫勒聽到兩人的對話，得知眼前的中年男子便是北境大領主雲霄城城主雲飛翼大人，他哆嗦一下，趕忙拉著傻愣著的安亞跪下行禮。

「白塔部落庫勒，安亞，見過領主大人！曜日星永遠照耀雲霄城！」

雲飛翼無心理會牧民的跪拜大禮，他翻身下馬，眉頭一皺道：「男嬰？」

「是的，男嬰。」

在鐵黎和親衛的簇擁下，雲飛翼走近幾步，草地中間的男嬰，揮動粉嫩的手臂，呀呀發聲，純凈的生靈，如天賜。

天火雷劫，嬰兒落地，預示著什麼？

雲飛翼眯著眼環顧草原，想要得到啟示，然而四周微風拂過，天道莽莽，沒有給他答案。

目光重新落在男嬰身上，小傢伙睜開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其眸子里仿若蘊含星辰，兩兩對望，雲飛翼心有所動。

「嗒嗒」銀光甲衣輕微作響，雲天翼俯身抱起小傢伙，雄健的臂間傳來一陣奇寒，他意外的冷哼一聲。

「領主大人？！」鐵黎見領主大人皺眉，驚疑的詢問。

雲飛翼擺了擺手，懷中的小傢伙寒徹入骨，如抱玄冰。

他是先天境後期的武者，不僅是大梁國的柱石、北境守護，更是強大的帝國勇士。只是小傢伙落在懷中，其寒卻難以忍受。

「此子，何疾？如此奇寒，身體可堪承受？」

雲飛翼暗自嘀咕，然而懷中小小的人兒，卻沒有哭鬧，烏溜溜的雙眼望著他，倍感親切。

小傢伙氣息虛弱，其眉心隱藏一道印記，如同一隻閉合的豎眼，此印記黯淡，若不注意看不真切。

他在雲天翼的掌中，咿咿呀呀發出數聲稚嫩的聲音，不知所謂何意。

「呵呵，說什麼呢？本領主可聽不懂哦！」

雲飛翼調侃一句，驟然間天上雲朵綻放，一道光芒穿過雲層的縫隙，無巧不巧的落在男嬰身上，在其襁褓周圍形成一個淡淡的七彩光暈。

他心神一震，若有所思。天空雲層有缺，雲飛翼朗聲道：「往後，你便是雲無缺，北境守護雲飛翼之子，雲霄城的小領主！」

天現異像，庫勒頂禮膜拜，喃喃自語道：「這是天運之子嘛，降臨草原，護佑我族，天神護佑！曜日星永遠照耀雲霄城！」

雲飛翼抱著男嬰，親衛牽來他的坐騎，他坐在雄健的馬背上，略略遲疑后說道：「鐵黎，白塔部落的兩位牧民守護有功，犒賞吧。」

「遵命，領主大人！」

鐵黎掏出隨身的銀兩分別交給庫勒和安亞，問了兩人的姓名后，又把他們拉到一旁，鄭重的說道：「你等皆是北境領民，適才守護小領主有功，領主大人特予賞賜。此事，你等卻不得胡言亂語！」

「是，是，是，守護小領主大人嘛，是我們應該做的嘛！不需要賞賜嘛！」庫勒大叔連連點頭，躬身答應。

「賞給你們的，就拿著吧！嗯，你有問題嗎？」

「我……，是……是……」

「統領大人，年輕小夥子從來沒見過北境守護領主大人嘛，他沒有問題的，以草原之神的名義發誓！」

安亞張著嘴巴，腦子完全沒有轉過彎來。庫勒大叔卻連連拉他衣角，給他鄭重表態了。

安亞完全沒鬧明白荒野中遺棄的男嬰，如何成為了小領主，但在庫勒大叔的示意下，也不敢亂說話，只是恭敬的俯低身子。

鐵黎見兩位牧民順從，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雲霄城的隊伍就此離開，飛鷹旗漸漸遠去。

安亞如夢方醒，忍不住問道：「庫勒大叔，小領主大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部落領地？領主大人他們後面才來的……」

庫勒大叔搖了搖頭道：「安亞，做人要本分嘛，收好銀子不要多問了。這個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講嘛，包括你的媽媽。天神護佑！嘟嚕……嘟嚕……都吃草去……」

他揮舞起了牧羊桿。

「庫勒大叔，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