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雨，夜

天暗的很快。

我在處理好寧歡歡腿上的傷口后，給她臉上那塊擦傷抹藥水。

寧歡歡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驚恐的問我會不會毀容，我給她否定回答后她還是盯著鏡子反覆看了幾十遍，最後我用創可貼給她糊上，這才讓她消停下來。

我們閑聊著今天的經歷。

當寧歡歡聽到佟嫿買走了我最後十件雨衣時，神秘兮兮的說道：「公司里都有專門的部門，用得著她親自買么？我看她就是想幫你一把，又顧及你面子。」

我很無語的讓她不要多想，寧歡歡卻又說道：「你想的指定比我還多，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種冰冰冷冷的嗎？……是叫征服感吧？」

「就是你多想了……好了，我去燒水，今天只能喝泡麵了。」

我倆一人一桶泡麵，很快喝完了，期間左妮給我打了電話，我這才想起下午忘記找他們了，愧疚的解釋了幾句，左妮一聽到我和寧歡歡在一起，笑得很奸賊，告訴我不著急，然後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掛了，這都是什麼事？我瞥了眼寧歡歡，青春漂亮是沒錯，但我更覺得她是個需要照顧的妹妹，偏偏身邊人都往那方面想，看來以後要多注意點距離……可看今晚，是無法避免了，我不可能讓她流落街頭，就對她說：「過會你睡卧室，床單都是新的，我只用過一晚，你要是介意把櫥櫃里一個藍條紋的鋪上，我在沙發上湊合一晚。」

寧歡歡遲疑了一下，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就沒拒絕。

本以為夜晚就這麼過去，結果在十點的時候，我被寧歡歡的呻吟吵醒了，她捂著肚子，表情痛苦，身體弓成了蝦形。

我急忙給她燒上水，問道：「你胃疼嗎？是吃了什麼不舒服的？」

「我……」寧歡歡一臉痛苦的說道：「我今天好像提前來例假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怒道：「來例假了你還趟著涼水到處跑？還吃火鍋？……你不會早和我說一聲么？」

我想起以前我和易瑤他們聚會，我倆被勸酒，為了不掃我興，易瑤喝了一杯白的，回去才知道是她的生理期，我忘不了她那時候是有多痛苦。

寧歡歡聲音有些顫抖道：「你以為我想么？……對我吼什麼？」

我給她蓋上被子，看見她頭上的冷汗，急忙問道：「你還有那個衛生巾嗎？」

這時寧歡歡也顧不上尷尬，痛苦的搖搖頭，我心裡更加著急，對她說：「忍一下，我去給你買……這裡還有些奶糖，疼的話就吃一個，很快！」

我來不及換衣服，穿著一個短袖和短褲就出了門，內心焦急的想著：這時哪會有超市開門？所謂快點，只是情急之下安慰的話……我等電梯的時候，回頭看看門，每多一秒，對她就是一秒的折磨。

忽然，我想起什麼，轉身敲起了隔壁的門。

「佟嫿！在嗎？」我不由得加大力度。

這次她開門很快，身上還穿著上班的職業裝，顯然還在工作。

「這是你第二次半夜敲我門了。」她微微皺了眉，可能是因為我拍門時的粗魯。

「你還有衛生巾嗎？」

佟嫿顯然沒想到我會提這種話題，以這麼直白的語氣，別說半夜，就是白天也不可能，試想，哪有一個男人會問女人要這種東西？我想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但她遠比一般女人冷靜的多，短暫凝視后，很快就鎮定下來，沒有罵什麼變態，或是直接把門關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能體會到她言語中的冰冷，連忙解釋道：「別生氣，我是有原因的，你進來看看就明白了。」

聞言，佟嫿警覺的掃了我一眼，我很誠懇的說道：「寧歡歡就在裡面，她需要你的幫助！」

這時，寧歡歡在門口伸出一隻手，靠在門上，面色蒼白，另一隻手還捂著肚子。

「你出來做什麼？趕緊躺著去！」

她竟然還有心思玩笑道：「我再不出來，你就被當成變態抓走了……嘶……」

佟嫿頓然醒悟，幫我一起把寧歡歡扶進屋，佟嫿說道：「我來照顧她吧。」

「好，麻煩你了，我確實不太方便……對了，你那裡有姜嗎？」

「沒有，我不在家裡備這個。」

「那好吧……你先照顧著她，我出去找找看。」

寧歡歡問道：「這麼晚你去哪找？」

我回頭道：「自有辦法。」

……

出了門，外面已經開始落小雨，晚風夾著涼意，吹在我肌膚上，是我瞬間打了一個激靈。我奔跑起來，沒帶傘，帶上傘行動不便，浪費時間，我想盡量在雨下大之前回來。

記得上午賣雨傘的時候，我在小區南面看到一個老爺爺在院子里種了不少蔬菜，其中就有姜……如果不喝點薑湯，乾等著，幾個小時也就沒事了，但現在雨不大，也知道姜的去處，盡量別讓她遭這罪了。

我跑了五六分鐘，找到那個院子，院子外有一米高的鐵護欄，我很輕鬆的躍上去，下來的時候卻一腳踩在泥上，和大地來了個無間親吻，我低罵著起身，在黑暗中尋找那幾顆姜，雨越來越大，我十分不明白它為何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選在今天，似乎一整天的霉運都源自於它。

在誤踩了三次泥巴湯后，我終於找到角落裡的幾十顆姜，我沒帶作案工具，只能徒手翻泥土，土已經很鬆了，我往下挖了十厘米，突然一陣刺痛從手上傳來，我知道可能是被利物劃破了，但現在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暫時放下。我輕而易舉的把姜拔了出來，依著葫蘆畫瓢又拔了一顆，然後把翻開的土蓋上，我踩了兩腳，把土壓實，這才翻出小院。

還是沒能在雨下大之前回去，頭頂黑漆漆的天空好像破了一個大洞，洞的另一頭是個水星，腳下的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趕，褲腿緊貼大腿，短袖粘在身上……我已經睜不開眼了，只覺得有東西在敲我腦袋，沒一步都能跺起半米高的浪花，這彷彿是一個海的時間，我像一條隨時能被打翻的小船苦苦航行，好在跑得快，我只淋了幾分鐘就回來了，我在門口抹去臉上的水，使勁擰了一下褲腿和短袖，然後敲門。

開門的佟嫿已經換上了睡衣，看見變成落湯雞的我很是驚訝道：「你沒帶傘？」

「沒想到雨突然大了。」我苦笑道，然後把那兩顆姜拿出來，「看，這是什麼！」

佟嫿沒說話，示意我進來，我看見寧歡歡躺在沙發上，一臉難以置信。

「等會，我說過很快的。」

我熟練的找到小鍋，把黃里透紅的嫩姜切片，加水加紅糖煮開，趁這個時間，我回屋換了一套乾衣服。回來時佟嫿也給我端了一杯熱水，我心裡顧不上感激，鍋里的水已經沸騰，我掐好那個熟悉的時間，把紅糖姜水盛到碗里，給寧歡歡端了過去。

寧歡歡在接紅糖水的時候很細心的發現了我手指的傷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小心被玻璃划的吧，天黑，我也沒看清。」

「你從哪找來的姜？」

我模糊的說道：「南邊有個老大爺那。」

「那你之前衣服上的泥是怎麼回事？」寧歡歡追問道。

「感覺趁熱喝了吧，涼了就沒用了。」

「我不，你先說你去哪裡找的。」寧歡歡不知道觸了那根筋，追著問道。

我摸了摸有點濕的頭髮，無可奈何的回道：「行吧……我說了你可別嫌棄，我從南邊一個菜園裡挖的……呃……說白了就是偷的。」

我氣悶的說道：「你可別因為是偷的就不喝了，迫不得已，為了這點東西我可是……」

「可是什麼？」

「翻鐵欄的時候失誤了，摔了一跤。」

寧歡歡一下眼紅了，帶著哭腔說道：「至於嗎？……只是來了個大姨媽而已。」

「你這一天不是重慶火鍋就是泡麵，下著雨在外面淋了一天，誰知道你有沒有吃別的……還有，你的體質一看就是很疼的那種，以前沒少吃冷飲和冰激凌吧？……紅糖水加上姜才真正管用，以前我百試百靈。」

不說還好，說了寧歡歡直接抱著佟嫿哽咽。

我向佟嫿求助，佟嫿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把湯放在寧歡歡嘴邊。

寧歡歡沒說話，接過碗，泄恨一般大口大口的喝了。

喝完之後就看著我什麼也不說。

佟嫿起身說了句「先回去收拾房間」，就走了。

寧歡歡抬頭回道：「嗯，我過會就過去。」

「你搬去那邊么？」

「嗯，她自己一個人住。」

「也好。」

寧歡歡沉默了會，突然說道：「鹿生。」

我疑惑的看向她。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啊？」我被這個問題問得不知所措，半晌答道：「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而已，要是早知道雨大得這麼厲害，我可能也不會去。」

「你是不是想感動死我，然後對我另有所圖？對不對……一定是這樣，你肯定是想對我用苦肉計！……哼哼……我承認你把我感動到了，說吧，你想要什麼？」寧歡歡不著調的回了一句。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道：「你不會發燒把腦子燒掉了吧？」

「你才燒壞了腦子，我很清醒！」

「清醒還能說出那樣的話……」我嘆息了一下，問道：「你說你大老遠跑來受這個罪幹嘛？」

寧歡歡看了我一眼，閃過一瞬的恍惚，答道：「來之前我沒想過做這些，現在不一樣了……呆在BJ才是受罪。我在BJ的時候就跟那些富家小姐關係不好，我對奢侈品並不感冒，只是跟她們表面糊弄著，要不顯得多不合群！其實我心裡早就煩她們了，整天就知道聊某某某品牌出新化妝品了，某某某明星跟她約會了，彷彿不做點攀榮附勢的事就對不起她身份似的，哪天我沒跟緊潮流就陳詞暗諷，陰陽怪氣的處處嘲笑……我感覺我的人生都蒙上了一層豬油！」

我想起那天寧歡歡帶我逛商城的樣子，笑道：「我看你買的包也不少啊？」

「我後悔了！我那時候就是帶著報復心理去買的，反正我爸給我的卡里錢多的是，不花白不花……」寧歡歡說道。

「說實話，那天我差點沒罵上你，就沒見過這麼敗家的人。」

「我還沒見過這麼摳門的人呢！」寧歡歡特感慨的說道，「你還不如罵上我，今天就沒有你獻殷勤的機會了！」

「好啊！你還恩將仇報了？」

寧歡歡立刻擺出投降的姿勢，道：「說著玩嘛……對了，把手給我。」

我伸出手，寧歡歡用我之前買的創可貼把手指的傷包住，低聲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我沒回答，反問道：「肚子還疼么？」

「謝謝你的湯，一點也不疼了……不早了，我去找佟嫿姐了……你要早點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