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易8卦
第八章周易八卦
柳正生平穩地走出紅十月家單元門,穩步邁下紅老無數次上下過的樓梯,在二老注目下,扶著樓梯扶手安全降落在屬於十月廠的大地上,夜很靜,月色很秋涼。
回到家,柳正生就倒頭醉倒到卧室大床上,手中握著《周易》緊捂胸口,呼呼睡了過去,進入了夢鄉……
朦朦朧朧,一片雲霧繚繞漫上山坡,山腳下隱匿起來的湖水蕩漾開來,一襲輕紗白衣手持翠笛行舟,緩緩划水而來,一曲山門小調悠揚激蕩,跌宕起伏,風弦悠長,高亢氣昂,纏綿迴響,縈繞餘音,引來鴛鴦,碧波漣漪。一時間,薄霧鳧水,垂柳裊裊,鶯歌漫舞,分外妖嬈。
淡淡的光暈照在長發垂瀑上,靈光環繞頭部四周,白衣疊影輕輕地搖曳在樹影林澗,臨摹身影沿著山路台階款款走過,柳正生愣在半山腰,很像身處於紅山崎嶇陡峭的小道,鑲嵌著大理石花崗岩台階,雕琢著防滑龍紋,彷彿復活一邊,波瀾起伏,從腳底下不斷遊動隱浮,踏一步一層,歇一腳一景,異彩紛呈的陽光,刺穿黛色霧靄,形成疊疊金銀相間的光環,在山巔,在樹冠,在紅山塔塔尖,隱隱約約,若隱若現。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彷彿被某種東西深深地吸引。跟緊一步,乳白紗裙褶褶如雪,黛發飄逸,淡雅肩頭,縷絲拂面,迷茫婀娜的身影,鳳舞燕姿,朦朧飄渺。再近一步,凝雪脂肌,薄霧善睞,明眸傳神,款款嫵媚,勾魂懾魄。很熟,很熟,如一顰一笑,很親,很親……
「鶯鶯,鶯鶯,鶯鶯!」
柳正生快步趕上,跟隨裙裾飄飛的影子,一閃沒入紅牆寺廟樓宇,推開紅塵顏門,四壁朱牆青瓦,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殿,精雕玉琢的朱檐寶頂,屋檐漂染金龍和璽彩畫,正中漢白玉壁雕裙舞,九龍戲珠,鳳凰涅槃,浮光疊影,金磚玉石,路行金光,踏步生輝。緩步進入宮殿,踏入樓閣,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縈迴走廊,環壁四周,東起陽聲,南落陰光,西撩雲霞,北擋風凌,踏入二樓木梯,空間豁然開朗。
白衣裙帶飄然而至,朗朗笑語四溢回蕩,嘻嘻哈哈的喧鬧聲,將整個樓宇掀翻了天,突然,金光一閃,柳正生恍然進入一個碩大操場,數百好大小不一身穿深灰中山裝的小男孩滿場歡鬧,圍著柳鶯鶯翩翩起舞,開懷大笑,男孩們宛若奔騰的海洋,洶湧澎湃地一波又一波衝激著白衣圍成的光環,浪花飛濺,人聲鼎沸。
此刻,只聽「嗖」的一聲,一道星火直衝雲霄,半空綻放出五光十色、奼紫嫣紅的煙花,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斑斕,連成一片,整個星空都被點亮。
「紅爺爺,紅爺爺,紅爺爺……」所有的男孩們拉著鶯鶯手,練成環圍著柳正生,叫著,跳著,笑著,轉著,喧囂著,歡鬧著,頗為壯觀。
柳正生趕忙一看,哇塞!
圍著一圈,拉著鶯鶯手,不斷歡歌笑語、載歌載舞的一群男孩,居然是紅中偉、紅麒麟、紅金龍、紅芯芯、紅鑫焱、紅林森、紅淼水(雙胞胎)和紅凱歌,還有無數個雷同的紅孩兒們。
一扭頭,看到柳正生正在朱紅的樓台上觀賞著孩子們,一摸鬍鬚,自己竟然變成了「紅十月」的模樣微笑著。
「啊!」一聲驚叫,柳正生從夢中驚醒,三更夜的月亮剛剛沒過窗帘,紅塔山上的紅山塔迎來一顆流星飛逝而去,劃出長長的弧光,瞬間,消失在遙遠的東方,沒入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柳正生后心冷汗,
滿腦子全都是小男孩、紅十月,不斷解讀著女兒、家、家族、十月廠……還有計劃生育……彷彿那麼近,還那麼遙遠,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歸宿,都是夢,都是夢,一場驚魂失魄的夢!
2000年11月27日星期一,是柳正生永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他起得很早,洗漱完后,鄭重其事的穿上新準備灰白色調的十月廠服,認真將用小剪刀減掉多餘線頭,再一次用乾淨毛巾擦拭一遍,穿上長條暗紋的白襯衣,很精神,專門打上女兒鶯鶯今年4月5日送他的生日禮物---黑藍白點的金利來領帶,按道理夾克衫式工裝是不需要打領帶了,但是今天,必須按照國際標準正正規規、規規矩矩地打上領帶,還用拇指捏掐出領結垂帶部豎道凹紋,很莊重。穿好外套,試戴上老伴買的無框老花眼鏡,很文雅帥氣,好像又回到剛剛參加工作激動興奮是樣子,用梳子沾點水梳理出三七開流油頭,很滿意昨天理髮館修剪的頭型,還剪短耳朵鬢角依稀可見的白髮,郁美凈將眼角皺紋潤色少許,內眼的淡黃色,絲絲透析著肝病的隱疾,四片葯一杯溫開水下肚,坐在小餐桌旁,奶茶、麵包、雞蛋還有東北酸白菜,兩片鹵牛肉,外加玫瑰花醬,營養足夠豐富。每天早上,老伴總是用一頓早餐詮釋著溫馨的最愛,郭愛蓮的心思。
一身新裝,出來南區技術幹部樓,拿著褐色公文包,擦拭鋥亮鋥亮的三接頭黑皮鞋,柳正生提前一個小時就來到大會堂看會場準備情況,工會副主席李建華已經帶人早在8點時就在忙活,放心后,柳正生回到老式的辦公樓,走在二樓咯吱咯吱的木地板上,回味著幾十年韻味,濤聲依舊。坐定辦公室座位上,將茶水沏上,靜靜地再一次翻閱整個職代會會議文件袋,再一次將會議流程看一遍,已經無數次重溫著厚厚的主持詞,近乎於背下,甚至深深刻在腦子中。再次重溫,繼續等待。
陸續廠領導都來到以往經營班子開會的小會議室,提前做了碰頭交待,此次會議,市委和委辦局並未再派人來,全部由十月廠領導自己定奪,改制領導小組只希望要結果,不希望承擔太多輿論壓力,也避免再一次失敗后無法給大領導交差,算是一次不敢面對試錯吧,順其自然,隨十月廠再一次努力吧,留一點迴轉餘地。
王國慶壓力很大,盯著柳正生,問道:「有把握嗎?」
「應該差不多……」
在碰頭會結束后,步入會場時,王國慶廠長再一次湊到柳正生的耳邊探問道:「如何?」
「應該沒問題!」柳正生很堅定。
十月廠職工代表大會正式開始,一切都按照既定議程很順利完成流程必經議程,在總計票員宣布,應到會360人,實到會360名,總計有效投票360張,同意票數293張,不同意票數66張,棄權票數1張,同意票數佔到會人數比例為81.39%,按照規定要有2/3以上代表出席,半數以上代表同意才能通過,職工代表大會通過了此次改制協議!
「通過了!」柳正生叫道,不自主地看向王國慶廠長。
書記姜永貴同時流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十多個廠領導坐在台下第一排,一部分喜一部分憂,也許對於一部分人知道,此刻意味著什麼,很可能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當中的一部分就不會是廠領導,以後也許就不會有所謂副縣處級說法了,內心世界都在翻江倒海,都在矛盾中、困惑著掙扎,試圖擺脫這種糾纏,每個在座的都廠領導、中干、職工代表都擺脫不了,只能等,只能看,聰明的只能靜靜走到最後台悄悄觀望,等待全新暴風驟雨的來臨。
「老柳!你的臉色不好,有點不對頭。」王國慶叫嚷著,起身將十月醫院58歲老院長高志國拉到身旁,囑咐一下。
柳正生滿面大汗,絞痛扣心,強忍著陣痛,將會議主持完畢。在宣布會議到此結束時,已經幾乎暈眩過去,高院長衝上前,平卧放倒大會舞台上,頭後仰並偏向一側把脈,掏出聽診器,查看眼睛,詢查病因,初步斷定輕度昏迷,立馬通知醫院派救護車,很快醫護人員用擔架將柳正生送上救護車。救護車在幾百號職工代表陸陸續續退出會場的注目下呼叫著離開了十月俱樂部大會堂,很快全廠傳遍了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