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輟學

江宏景很快就收拾好了，裝了一個大行李袋，塞在床下，等明天辦好手續就可以回家了。

她沒有等同學回來就去了妹妹的寢室送東西，十六歲的自己個子將將只有一米五高，連十三歲的妹妹都要趕上自己了，把比較新的衣服都挑出來留給她穿，自己在家穿什麼都是可以的。

江宏影正歡快的和同學聊天，看到江宏景拿著很多東西，叫道：「姐，你真不上了？」

「嗯，和老師說好了，明天辦手續。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啊，別光想著玩。」一邊說一邊打開妹妹的櫥子，把東西給她一一整理好了放進去，「給這個月的生活費。」說著把錢遞給妹妹，「不放心的囑咐一句，省著點好，別老往小賣鋪跑。」

江宏影紅了眼圈，一邊接錢，拿出一張來，把另一張遞給她：「我要一百，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她們一個月的伙食費是80，江父江母一個人給她們1百，五塊錢坐車，剩下十五塊錢零花。

「我有回去坐車的錢就行，你可放好了，別亂花。」她塞回去給妹妹，江父江母每天趕集賣菜一天不過掙個三十四十的，她和妹妹都很節省。幫妹妹收拾完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她去了教室。

一邊走，一邊看，走到記憶中的教室門口，她甚至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坐哪個位置了。教室里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她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不是坐第一排就是第二排，仔細找過去，果真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座位。

翻開書上自己寫的字，不由得笑了，原來自己高一的時候寫的字還是這麼幼稚的感覺，年紀大了沒有事的時候，她總是會練練毛筆字，別時候還寫的有模有樣的。

「笑什麼呢？」有人隔著窗戶說話，嚇了江宏景一跳，原來是他。

她看著這個曾經愛過八年的男人不由的展顏一笑：「沒有笑什麼。」

「我在家帶了魚腸，給。」從窗戶外面遞過來一個袋子，年輕稚嫩的面孔充滿了陽光、

「不用了。」一個窗戶裡面，一個窗戶外面。

「給你你就拿著。」秦書豪有點生氣。

江宏景略有些惆悵，年少時候的感情總是最純真美好的，「明天我就不上了。」

窗外的人驚愕了半天，隔著窗戶他緊緊抓住她的胳膊：「為什麼？」

她緩緩的抽出胳膊：「家裡窮上不起。」

今生她絕對不會再去愛他，那時她笑著對他說：「親愛的抗日戰爭八年勝利，我們也即將勝利了。」

他說：「是啊。等我去你家提親。」

她清楚的記得，他年輕的臉龐在陽光下如此的帥氣好看。

人生不是小說，看到開頭就能想到結局。人生就是人生，有了開始，卻未必能有結束。抗戰八年，反***勝利了，可他們卻失敗了，敗給了現實。

他娶了一個局長的女兒，因為他母親說，娶了他閨女你少奮鬥三十年，娶了江宏景你就是再奮鬥三十年，你都趕不上雲家的閨女的生活，雲家就是局長家。

後來的後來，她一點都不恨他了，尤其是後來有了兒子她就更不恨了，做為母親來講，確實是有私心的。

曾經你深愛過我，我也曾深愛過你，不過是敗給了現實，年少的時候能有過這段經歷也不算是件壞事呢。

往教室里來的人越來越多，江宏景本來就是性格內向的人，她輟學不打算和任何人講。

晚自習開始，教室里只有沙沙的聲音。她的課本攤開放在桌子上，她卻一點也看不下去，課本上面還有秦書豪傳過來的小紙條，上面寫著：「江宏景，你要是現在走我會恨你一輩子。」

看著這字條她就笑，你知道一輩子有多久么，當初你另娶她人的時候我都沒有說恨你一輩子，現在為了這朦朧的感情，你就要恨我一輩子？她沒有回紙條，要恨就恨吧，反正這輩子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交集。

放學，抱了書回宿舍，有人好奇：「怎麼把書全拿回去？」

江宏景笑笑，卻什麼都沒有說。走到樓梯口，有人擋住她，不用想也知道是秦書豪。

「我覺得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江宏景笑的溫柔，秦書豪內心卻一片冰涼。

她什麼都沒有說，繞過他，下了樓梯。她覺得她現在冷冷的離去一點都不過分。

秦書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倔強堅強，不禁握緊了拳頭。

因為張老師的幫忙，手續辦的很順利。高中輟學的小女孩一點都不稀奇，但是聽她說要保留學籍的時候，老師倒是一愣，不過還是給痛快的辦理了。

走出學校的大門江宏景深吸一口氣，既然重生曾經的不快就忘卻吧，今生定要活出精彩的自己。

回家的狂風暴雨她都準備好去面對了。

回家的路程很不順利，帶著被子，一大捆書，還有衣服什麼的，順利才怪呢。到家都快晚上了，江父江母沒有在家，估計還在大棚里，出了滿滿一身汗才把東西帶回家裡去，回到家衣服都濕透了。稍微休息了一下，她就去了大棚，現在青菜還是貴的季節，等以後天氣暖和了，家家戶戶都種菜，再想賣個好價錢就難了。

最先看到江宏景的是江慶亮：「宏景，你怎麼回來了？」

「爸，我不上了。」江宏景接過父親手中的水桶，笑嘻嘻的說：「我家來幫您幹活，您和我媽就輕鬆了。」

江慶亮半天沒有說話，嘆息一聲：「找你媽去吧，和你媽好好說啊。」

「沒事爸，我幫您澆菜。」

「你哪能提得動水，等會你媽要是揍你，你就跑，都怪爸掙不到錢。」江慶亮低了頭。

江宏景感動：「爸我自願的，我學習也不好，早不想上了，我家來幫您，您和我媽的就能輕鬆啦，我去找我媽。」

江慶亮看著大閨女的身影，很難過，要是自己能掙錢掙的多大閨女也不至於想輟學。

王麗榮，正蹲在地上給黃瓜拉秧，江宏景忽然膽怯了，真不敢想象母親能會怎樣的生氣？

母親小時候學習成績非常好，她經常說要不是家裡窮，她一準能考上大學，她把她的心血全部放在他們姊妹三人身上，尤其是她，她是家裡的長女，正是應該給弟弟妹妹當榜樣的時候。媽媽對她寄託的希望最大，她說，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們三個給供出來。

「媽。」江宏景喊了一聲，王麗榮沒有反應。「媽，」江宏景又喊了一聲。王麗榮轉過身來，看到大女兒站在她身後，道：「咦，我還以為我幻聽呢，昨天不是剛去了學校，今天咋回來了？」

話堵在嗓子里就是說不出來。

「咋啦？生病了？」江母已經起身走過來了。

「媽，我不上了，已經辦了退學手續。」話還是說出來了。

王麗榮，瞪大了雙眼，「你再說一遍。」

沒有等江宏景再說，一個巴掌就下來了，江宏景躲都沒有躲，臉上生生挨了這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王麗榮抄起旁邊一個棍子，朝著江宏景就打過來，江宏景轉身就跑，邊跑邊叫：「爸，我媽要打死我啊。」

王麗榮在後面掄著棍子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鬼精靈了。

江慶亮早就注意這邊的動靜，看見大閨女挨了打，連忙跑過來，把江宏景護在身後：「有話好好說，把棍子放下。」

王麗榮怒道：「人不大，膽子倒是很大了，誰給你出的主意，不上學，我那時候想上學都不能上，最後只能在家種地。你說，到底是為什麼？」

江宏景躲在江慶亮背後伸出頭來：「媽，您能不能先把棍子扔了？」

王麗榮臉一黑，棍子又過來，嚇的江宏景趕緊縮回頭去：「媽，我不上一年能省下好幾千的學費，您和爸都能輕鬆一點。」

王麗榮扔下棍子，坐在凳子上，大哭起來，「我做的什麼孽，你說不上就不上了，你死在外面算了..」

江慶亮在一邊嘆氣，江宏景心裡也很難受：「並不是上學才有出路的，媽您相信我，我一定能比他們上學的過的更好，再說我的學籍還有，過兩年咱們條件好了，我再去考大學，和宏影一起考，說不定到時家裡一下子出兩個大學生啊。」

王麗榮抽噎：「閨女我就是覺得你命不好，出生在我肚子里。旅遊鞋都不能給你買。」

後世的千險萬難早就把江宏景磨得非同常人：「媽，我還慶幸出生在你肚子里呢，要是投生在山羊家裡我還不得嘔死了。」山羊是村裡的一個懶漢的外號，好不人容易娶了傻子媳婦，生了個閨女，還好閨女不傻。

王麗榮嘆道，「我的閨女再不好，也是寶貝，怎麼和他的閨女比？」

江宏景握住王麗榮的手：「媽，您就等看你閨女怎麼給你發家致富的吧。」

王麗榮看著閨女堅定的目光不由得愣了一下，什麼時候宏景的眼神變的這麼堅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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