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十二
皇后將「虞歌」這兩個字低聲念了兩遍,笑著問:「虞歌,你願意跟本宮進宮嗎?」
她一笑,少女的颯爽和嬌憨盡顯在眉眼之間,與記憶中的虞鴿彷彿漸漸重疊在一起。
囡囡看著她,一時失神,勾在指尖的水壺一松,掉在地上。水翻了一地,砸出泥點子,濺濕了腳上的粉布鞋。
太監見她這莽莽撞撞的模樣,忍不住皺起眉,走上前勸誡皇后:「這樣沒規矩的婢女,也不知根不知底的,若是帶進宮裡……娘娘需得三思……」
尖細的嗓音斷斷續續傳進囡囡耳中,她看了一眼皇后:「進宮有什麼好處?」頓了頓,又道:「……有俊美的男人嗎,或者美味的食物?」
「大膽——」太監瞪著眼,已是有些破音。
聽見這近乎冒犯的話,皇后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眼睛都彎了,她伸手阻攔太監的呵斥,笑眯眯道:「男人倒是沒有幾個,不過宮裡有整個北魏最美味的膳食。」
囡囡點點頭:「那就進宮吧。」
話語間竟是還有一絲勉強。
那些前來恭維奉承皇后的女郎們,被囡囡臉上的無所謂,氣得咬牙切齒。
要知道,別說是婢女,便是在場身份尊貴的王家女郎們,若能進宮跟在皇後身邊伴駕,那也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
尤其是,如今皇后懷了孕,便不能伺候皇帝了。
為了籠絡住皇帝的心,這時候通常都會讓自己身邊親信的宮女,或是從家族裡挑選出族妹,代替自己去伺候皇帝。
她們都擠破了腦袋,想在皇後面前露露面,萬一討得皇后歡心,便有機會進宮面聖了。
可皇后誰都不搭理,偏偏是這個名不見經傳,行為粗鄙的婢女,被皇后一眼相中了。
皇后像是沒有瞧見她們眼中快要溢出來的嫉妒,從囡囡身邊走過時,稍稍駐足:「你都沒有靠近涼亭,怎麼知道山楂糕里加了什麼?」
囡囡誠實道:「她拿著糕點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聞到了。」
練蠱的人,對於各種能制蠱的草藥氣味都非常敏銳,別說只是路過她身邊,就是隔得再遠一些,她也能嗅出糕點裡面加了什麼。
皇后盯著她,像是想要從她臉上尋出什麼,許久后,露齒一笑:「看來,本宮撿到寶了。」
相比起虞鴿,皇后似乎更為直率,行事風格也是雷厲風行。
即便讓廚子給她做山楂糕的人是王家夫人,亦是她的生母,她也沒有礙於顏面,便要自己吃個啞巴虧——那下毒的人,大抵就是覺得,就算吃出了問題,山楂糕也是王家夫人讓人做的,皇後為了家族顏面絕不敢大動干戈。
皇后先是讓御醫確定了山楂糕里確實添加了相剋的半夏和烏頭,而後叫太監拎著糕點去了廚房,將那做糕點的人,與經過的手的人,都一併揪了出來。
她不打他們,也不罵他們,轉手就要將他們都送去官府大牢里審問。
牢房哪裡是好去的地方,何況這犯的還是謀害皇后與皇嗣的死罪,進去了無非就是一個死字。頓時幾人互相摘指,都拼盡全力想要證明自己清白無罪。
幾個來回下來,皇后就大概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並在搜查房間后,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難猜出,這罪魁禍首背後是誰主使,皇后押著下毒的人,直接回了北宮。
囡囡也在同行之列。
貞貴妃向來狡猾,最愛借刀殺人,往自己身上沾腥的事情是從來不會幹的。
即便心裡清楚此事跟貞貴妃有關,皇后卻也拿不出證據來。
但皇后脾氣直率又暴躁,像是個炮仗,怎會輕易吃虧。她趁夜將下毒之人打了個半死,渾身血淋淋掛在了貞貴妃殿前。
貞貴妃起夜時看見門窗上映出鬼影,推開窗戶一看,被那半死不活吊在房檐上的人,驚得大病了半個月。
這一來一回,看得囡囡津津有味。
虞鴿最喜歡看熱鬧了,神廟裡誰跟誰鬧了彆扭,哪個神使跟哪個神使有一腿,沒有虞鴿不知道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因為下意識的模仿,還是過去被潛移默化的影響,囡囡活得越來越像虞鴿了。
這樣的活法也不錯,就好像虞鴿還在她身邊。
皇后雖然將囡囡帶進了宮裡,卻極少召見她。當然,皇后也沒有虧待她,她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連每日的膳食都跟其他宮女不同。
美味的食物吃得多了,便也覺得乏味了。
囡囡起了離開的心思,離開北宮於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她不能輕易練蠱制毒,很可能會被神廟裡的人察覺到。
她可不覺得自己火燒了兩次神殿,神匠會讓她好好活在世上。若是尋查到她的蹤跡,必定會讓人來繼續追殺她。
就在她琢磨著,怎麼能在不動蠱術的情況下,順利離開北宮時,體內的神蠱發作了。
就如同神匠所言,神蠱發作的滋味並不好受,五臟六腑好似被生生絞斷,每一寸骨頭縫都在發寒,可血液又滾燙如熔漿。
她硬生生熬了三個時辰,渾身大汗淋漓,臉色虛白,頭髮被打濕成一綹一綹,粘黏在脖頸上,彷彿水鬼。
神匠說過,神蠱無葯可解,溶於骨血,生下五個孩子后,才會隨著胎盤排出體外。
這是神廟為了約束神女,所下的禁術——神女於神廟和皇室而言,似乎只是一個生育的工具。
他們認為,因為神女足夠強,與苗疆王結合后,孕育出的下一代也必定是佼佼者。
囡囡躺在榻上,蜷縮成團。
她不想生孩子。
一點都不想。
就在她迷茫之時,皇后所居的永安殿走水了。她聽見外面有人在叫喊,有太監的嗓音,有宮女的嗓音,那嘶聲裂肺的尖叫像是要劃破天際。
囡囡披了件衣裳,推開房門的那一剎,看到了傍晚天空滾滾騰起的濃煙。
記憶似乎一下被拉扯回了凜冬的那一夜,她手持火把,立在神殿之外,看著火舌將象徵著聖潔和權利的神女像吞噬。
而後,她為此付出了比生命還沉重的代價。
她的虞鴿,也被烈烈火焰吞噬了。
囡囡失神了一瞬,想起跟虞鴿眉眼神韻中有幾分相似的皇后,僵硬的雙腿動了起來,逆著提水救火的人群,衝進了永安殿。
不知是不是這些年被神廟折騰地有些麻木了,火烤在身上都不怎麼疼,只是那濃煙嗆入肺腑的感覺不好受。
她救出了被房梁砸在火海里的皇后,看著那滿是火灰的蒼白小臉,淚水不知不覺中落下,她用剛剛經歷過神蠱發作的身體,扛著皇后一步步走出永安殿。
背後的烈火灼燒著她赤裸在空氣里的皮膚,她轉過頭去,看著空中飛舞的火星,突然在那一剎感覺到了疼痛。
囡囡從火海里救出的人,好像不是皇后,像是虞鴿,又像是她自己。
走出永安殿後,她便支撐不住暈了過去。所有人都撲上去圍住了皇后,太監,宮女,御醫……還有姍姍來遲的皇帝。
囡囡再醒來時,哭紅了雙眼的皇后就坐在她床榻一側,她恍惚之間,不知看到了什麼,伸手覆在了皇后的臉頰上,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
「……你醒了?」聽到皇后沙啞的嗓音,她睫毛顫了顫,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視線停留在了皇后的小腹上:「孩子……?」
皇后沉默了許久,從齒間輕輕吐出兩字:「沒了。」手落在腹部,垂下的睫羽上似是沾著淚痕:「御醫說,本宮砸傷了身子,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明明她是那樣悲傷,說話時臉上卻帶著笑。囡囡又一次無法避免的想到了虞鴿。
「生不了孩子……會怎麼樣?」
皇后扯了扯唇:「就是,這輩子再也當不了母親。」
對於一個出身名門望族,帶著家族利益嫁入皇宮裡的女人來說,無法生育帶來的痛苦和麻煩,遠不止如此。
囡囡盯著皇后的肚子,問道:「你很想,做一個母親嗎?」
這話多少有些冒犯的意味在,皇后既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
她只是拍了拍囡囡的肩:「謝謝你。」
又過了兩日,囡囡聽人說,皇后被關了禁閉。
據說走水的那一夜,皇帝本答應了晚上來陪皇后,中途卻因為貞貴妃忽然暈厥,轉而去看了貞貴妃。
要不是囡囡衝進去救人及時,別說是小產,連皇后的性命都要交代在火海里。
或許皇帝覺得愧疚,便想要彌補皇后,流水般的賞賜進了永安殿,又被皇后眼也不眨地扔了出去。就連皇帝親自來探望皇后,也不出意外地吃了閉門羹。
幾次下來,將那年輕好面的皇帝惹惱了,直接禁足了皇後半個月。
大抵皇帝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冷一冷皇后,讓皇后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皇后的性格剛強,根本不理會皇帝這般的示威,別說是找皇帝認錯了,接下來的三個月都沒再踏出過院門。
皇帝失了寵,而囡囡卻因此得了皇后的心。雖然囡囡行事有些沒規矩,不怎麼早起做活,又不會說話,連自稱都是「我」,可奈不住皇后慣著她。
眼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有的人好像天生相剋,第一眼看見就會覺得厭煩。
而有的人磁場相吸,見一次就會生出好感。
皇后對囡囡屬於第二種,算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回到皇宮裡冷著囡囡,只是想要先觀察一下她的品性如何。
顯然囡囡不顧自己性命安危,衝進火場救皇后的事情,讓皇后很感動,甚至在此之後,將囡囡當做了過命交情的好姐妹。
說起來囡囡覺得很慚愧,這三個月來,皇后與囡囡同吃同住,就差喝杯酒拉著她結拜了。
她對待皇后不能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可那點微乎其微的感情,似乎都是因為皇后與虞鴿性格和神韻上的相似。
不得不承認,她在神廟裡與同伴們互相廝殺的那幾年,將她為人的情感都消磨盡了。
虞鴿走後,囡囡好像就徹底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儘管如此,這三個月囡囡過得還算開心。皇后教她習武,教她女紅,帶她騎馬和蹴鞠,在滿月之夜與她賞月共飲……她做了很多曾經不曾做過的事情,戴著那條獨屬於虞鴿的柿子手鏈。
除此之外,神蠱又發作了兩次,發作的時間從三個時辰,到四個時辰,又增添到了六個時辰。
囡囡摸到了些神蠱發作的規律,大概就是每月十五月圓之後的兩到三天里。
為了緩解痛苦,一到發作之時,她就會服用止痛的麻沸散——若不是怕被神廟的人察覺到,她用蠱術也能壓制緩解些身體上的痛苦。
眼看著快要到了下一個發作之日,剛巧太后叫走了皇後去抄佛經,一整晚都不會回來。
名義上是抄經,大抵是叫過去訓斥了,自從皇后小產,跟皇帝冷戰後,太后便時常發難斥責皇后。
這些日子,她都是跟皇后住在一個寢殿里,只是皇后睡在內殿的床榻上,而她睡在內殿外屏風后,守夜用的小榻上。
雖叫做小榻,卻並不小,榻是珍貴的沉檀木,榻上鋪著的被褥都是柔軟的絲綢。
往日守夜的宮女哪有這個待遇,不過是皇后對囡囡獨一份的寵愛。
她服用過麻沸散,便躺在了小榻上,靜靜等待著神蠱發作。誰知道剛躺下不久,殿外就傳來了腳步聲,是有些沉甸甸的足音。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條縫。
這麻沸散是她自己配製的,比一般的麻沸散藥效更猛,不但止痛,用量大了還會失去知覺。
起初囡囡以為是皇后回來了,她渾身無力,便躺著沒有動。皇后私底下不會跟她計較太多規矩,有時候甚至比她還隨性。
可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囡囡的嗅覺一向很靈敏,即便是在服用了麻沸散后,她依舊嗅到了空氣中瀰漫著的酒味。
當那一角明黃色出現在眼前時,她知道了來人的身份,此時神蠱發作,囡囡用盡渾身的力氣將被褥拉扯過了頭頂。
皇帝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在漆黑的夜裡,那雙染上醺色的眼眸看起來有些迷濛,他跌跌撞撞在寢殿里喊著皇后的閨名。
囡囡額間滿是冷汗,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本以為皇帝尋人無果就會離去,誰料他眼睛那麼尖,竟是在準備離去時,察覺到了小榻下的繡花鞋。
他隔著被褥抱緊了她,嘴裡喃喃不清道著歉:「對不起,朕不知道,不知道永安殿怎麼會走水……別再冷著朕了,孩子,孩子還會再有,我們還會有子嗣……」
皇帝的嗓音低啞,不知是不是因為醉的厲害,說話顛三倒四。
若是放在平時,囡囡一腳就踹上去了。再不濟,她就算冒著被神廟察覺的風險,動用蠱術也能保全自己。
偏偏一切都是這樣巧。
巧合到像是個陰謀。
後來囡囡才知道,這的確是一場陰謀。
貞貴妃知道皇后非常看重囡囡,還跟她同吃同住三個月,特意在傍晚時,走漏消息透給了太后。
太后本就因為皇后不顧大局,跟皇帝冷戰的事情惱火。得知皇后如此不守規矩,竟失了尊卑體統,與一個宮女同桌而食,便以抄經的名義喊走了皇后,斥責了皇后一整宿。
貞貴妃知道皇帝有心跟皇后和好,為了讓帝后兩人徹底決裂,便趁著皇后不在之時,給皇帝出了餿主意。
她蠱惑皇帝,讓皇帝喝酒喝個微醺,借著酒力,到皇后寢殿里低個頭,說些軟話,再寵幸皇后一番。若是能重新懷上身孕,皇后一準就原諒他了。
不知是皇帝和好心切,還是他太相信貞貴妃表現出來的溫柔賢惠,竟是聽了貞貴妃的鬼話。
貞貴妃在酒里下了葯,他沒喝多少,便醉意上頭,一身***無處發泄。
囡囡以為自己只要逃離神廟,離開苗疆,就不必再體會那種力不從心,任人魚肉而毫無反抗之力的感覺了。
可現在才發現,有權利所在之處,便無法置身事外。
她一開始還會尖叫兩聲,在發現殿外無人回應后,便也放棄了掙扎。
神蠱發作起來就不會中止,這一次連麻沸散都止不住她的疼了,囡囡好像被撕裂成了兩半。
眼前的明黃色變得逐漸模糊,她闔上了眼,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每次當囡囡以為自己死了的時候,都會重新睜開眼。她又醒了過來,聽人說,皇后因為她,跟皇帝徹底決裂了。
這次鬧得比以往都厲害,皇后失了理智,在永安殿提著劍追著皇帝砍。也不知是皇帝心虛理虧,還是怕鬧大了不好收場,壓下了皇后發瘋失智的事。
囡囡在醒來后尋死了。
皇后抱緊了她,一遍遍哭著說對不起。
囡囡不知道皇後為什麼道歉,她只不過是想金蟬脫殼,換個身份,離開北宮。
或許她直接說想要離開,皇后也會允諾她。但皇后肯定會安排好她離宮后的一切,她要是說她想去樂坊,大概皇后也會像王衍之那樣,皺著眉說一句:「正經女郎不會去樂坊。」
囡囡到了洛陽才知道,樂坊里都是些沒入賤籍的女子,雖是賣藝不賣身的地方,卻還是受貴族們輕賤鄙夷。
她和虞鴿的約定還沒有結束。
一「死」了之才利索,省得再留牽挂。
皇后哭得太厲害了,眼淚都快將囡囡淹沒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女人真是水做的。
到底還是有些心軟了。
囡囡裝作被安撫下來的樣子,本想再尋找機會,皇后卻十二個時辰都待在她身邊,像是守個瓷娃娃一樣守著她,生怕她再想不開尋死。
神蠱沒有按時發作的第一個月,她便大抵猜出了,自己該是又懷了身孕。
這該死的易孕體質,都是因為神廟裡那能讓她容顏不老的池水。
當命運無法更改時,她便只能選擇順從。但她發誓,假如她還在苗疆,一定會再燒一次神殿。
不,不止如此。
她還要給神匠和神使們都下一遍神蠱,讓他們也感受一下神蠱發作的滋味。
囡囡猶豫了許久,最後決定暫時先留下來。
她不可能帶著孩子離宮,剛好皇后缺個孩子,她準備等孩子生下來,就過繼給皇后。
十月懷胎,囡囡生出了一個男孩。
皇后叫她給孩子起個名,她想了想:「容。」
「……元容?」皇后在嘴裡低低念了幾遍,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哪個容?」
雖然知道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個意外,對於囡囡而言,可能是恥辱般的存在。
但當皇后抱著那襁褓里的嬰兒時,感受到孩子的呼吸和心跳,便忽然意識到,孩子是無辜的,不該承載他們上一輩的恩怨仇恨。
她害怕囡囡口中說的這個「容」字是天理不容的容,倘若連伴隨孩子一生的名字都是出於刻骨的恨……她在心裡默默祈禱,不要是這樣。
囡囡看著皇后擔驚受怕的樣子,伸手挑了一下小元容脖子上帶著的金項圈。
鈴鐺聲清脆地響著,小元容笑了起來,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囡囡恍惚了一瞬,感受到指尖上傳來的溫度,好似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的那個冬夜。
她初入神廟,因太過愚笨,受人排擠,被推進了破冰的河水裡。
囡囡凍得渾身發僵,在冰冷的河水中胡亂掙扎著,她不斷地下沉,下沉。
就在她失去意識前,有一隻手拉住了她。
也是這樣溫暖,帶著生命炙熱滾燙的溫度。
囡囡勾了勾唇:「容啊……是休休有容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