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意
故事的起始點是作家鄭磊因某些原因殺了自己的好友張森。
而在那不久之後,鄭磊覺醒了某種能力,使得自己已死去的好友從筆下具現化「復活」了過來。
他可以寫下張森的行動以決定其行為,甚至可以讓「張森」成為了年輕有為的企業家。
「我能用下電腦么?」楊梓指了指一旁空出來的那台電腦。
方智輝歪頭,沒有拒絕。
楊梓打開瀏覽器,直接在梧源市官網界面查找歷屆的十大傑出青年的資料。
「張森,1988年出生於梧源市昌安縣,從小酷愛閱讀……」
略過無效信息,楊梓發現,張森在2013年之前從未有過從商的經驗,反而算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家,向本市的某雜誌社投稿連載小說為生。
直到2013年四月份,他的現實題材長篇小說《血宮》一炮走紅。
一舉成名的張森並沒有繼續文學之路,竟然一轉走上了經商之路,短短兩年,他的新興公司便投入陳氏集團旗下,躋身於企業家之列。
「或許是12年末的重病讓我腦子開了竅,讓我再也不敢虛度青春,只能咬牙拼下去。」
這句話是在文章結尾張森的原話。
很明顯,《血宮》創作於張森被鄭磊殺死之前。
或許在那之前,二人都擁有成為作家的夢想。
「我不愛看小說,但是對這個《血宮》有所耳聞。」方智輝撓頭,「大致內容是一個女孩年紀輕輕就遭社會壓力所迫,被人騙去為富人代孕,最終精神失常。因為太過寫實黑暗,當時還火了好一陣,單位小姑娘都愛看這個。」
楊梓認為這是件很正常的事,他高中的時候班上還傳著看某本打著寫實旗號的獵奇犯罪小說,風靡了好幾年。
「那兩年還有句話特別火,說張森是年輕世代的生意人里最會寫書的,年輕世代的作家裡最會做生意的。」方智輝嘆氣,「但看你這麼說,全得賴我那作家老哥,非要賦予這哥們這麼完美的人設。」
楊梓合理猜測,鄭磊讓「張森」去經商這個決策,是出於一部分的嫉妒心理的,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筆下的張森,還來分自己的蛋糕。
復活過來的張森完全按照他的意志活動,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被創作出來的張森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或者說有「獨立思想「這個人設,也是鄭磊在無意之間賦予張森的。
最終張森甚至察覺到了真相,二人因此再次生出了隔閡,一如張森尚未被鄭磊殺死之前。
到了後來,可能鄭磊已經無法控制張森了,同時這種失控還伴隨著導致了張森的具現化開始出現了消亡。
因此才有了那則張森失蹤的新聞。
然而事實上「張森」沒有失蹤,他已經無法離開鄭磊的周圍,並且無法被肉眼看到。
就像是在楊梓在第一扇門中看到的那樣。
而且鄭磊似乎已經沒有能力再續寫張森的行動了。
那問題又回到了開頭,鄭磊為什麼要殺死原本的張森?
難道只是因為單純的嫉妒嗎?
楊梓翻開手中血跡斑斑的《血宮》,粗略地過了一遍。
答案可能就在這裡。
中間很多段落都被圈出來塗鴉過,甚至有幾段被批註了「無恥」、「抄襲」等字眼。
楊梓又打開搜索引擎,搜索《血宮》一書,在某評測網站它竟有8.5的高分。
只是在這本書的評論區有一條極為扎眼的差評:無恥作者,抄襲他人創意,該受滅頂之災。
這條2013年4月的評論被頂了200多樓,下面大多是要求樓主拿出證據以及冷嘲熱諷的。
「我好像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楊梓望向方智輝,「你這裡,能看到別人的行動軌跡嗎?」
方智輝終於露出了驚異的神色:「什麼?」
「就是……他某段時間在哪。」
「大概,可以吧,只能查到他某段時間在不在梧源市。」方智輝道,「說時間區間吧。」
「2012年12月到2013年4月。」
方智輝用滑鼠點了幾下:「3月後才在。」
「……」
這下方智輝也有點不敢置信:「作家老哥不在梧源的話,那他也沒有受到那次爆炸事件的影響?」
楊梓站了起來,將連同簽字筆一同出現的白紙平攤在桌面上。
楊梓將雙臂伸直,與肩平齊,雙手手腕與小臂呈90°,手掌向前,手肘筆直,然後將手指依次彎折。
他甚至能在保持無名指伸直的情況下彎折小指。
嘴中還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五六……」
十指完全合攏后,又依次展開。
「一二三四五六……」
一組動作完畢,青年放鬆剛才還是完全緊繃著的手臂,作連續又簡單的甩手腕和抬腳跟運動,就這樣持續了大約一分鐘,他才停下,長舒一口濁氣。
方智輝被他突如其來的這番動作搞得莫名其妙。
楊梓提起黑色簽字筆,懸於畫紙之上,忽然猛地睜眼,在白紙之上「刷刷刷」開始行筆。
其身後的黑影也在白色的大背景之中上下躍動。
他落筆速度極快,而且幾乎沒有一絲停頓,各種三種顏色的畫筆在紙上與他的手指之間起起落落,簡直如有神助。
半晌之後,楊梓將簽字筆丟至一旁,拍拍手掌,畫完收工。
影子也就此停下,縮回了楊梓腳底。
見到楊梓停筆,方智輝滿頭問號地上前,來一睹他的大作:
紙上的主體是一個木偶師,卻穿著小丑才穿的燈籠褲與尖角靴,臉也畫的慘白,嘴角的花紋向上一直畫到了腦門,呈一個很誇張的笑容。
木偶師左右手各提著一個十字的架子,架子並不是如往常的木條製成,而是由四支鋼筆組成,架子下方的的細線連接著一個西裝筆挺的小木偶人。
方智輝看得只覺得精神污染。
作為一個曾有一點繪畫基礎的人,在他看來,楊梓的筆鋒極其粗獷,圓不似圓,方也不成方,橫不平豎不直,透視、著色和身體比例更是糟糕得一塌糊塗。
「這什麼意思?「
「不重要,但是謎題解開了。「楊梓徑直走向第六扇門,誰知剛開啟,一股狂風就自門內卷出,使他寸步難行。
楊梓沉下身子低頭罵道:「你還想不想吃飯了,幫我一把!」
頓時,楊梓感到腳下生風,另一股極強的推力直接將其送入門內。
楊梓穩住下盤后,三步並作兩步,大力揮拳,照面打在正捂著鮮血直流的脖子哀鳴的張森腦門上。
「嘭!」
後者當場便如紙片一般飛了出去。
張森的身軀停留在了半空中,彷彿有誰按下了定格鍵。
「咔咔咔」
張森的四肢關節開始以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幅度自由扭動,僵硬而靈活這種矛盾感在目前這個男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關節扭動愈發得迅速,甚至發出如木頭摩擦的聲音。
隨後,浮於半空的男人身體開始迅速膨脹,其身上的衣物卻沒有因此被綳裂,只是隨著身形的變化而變大。
男人的肌肉不再圓滑,反而變得僵直而又堅硬,在日光下就彷彿是拋光打蠟后的木製傢具。
僅僅幾十秒,楊梓的眼前哪還有什麼奄奄一息的優質青年,那分明是一具高達三米的超大提線木偶!
絲線從木偶的肘關節與膝關節蔓延上去,空中憑空飄浮著兩對兩兩交叉的兩米鋼筆,時不時合攏又分開,似乎就是它在指揮著木偶的動作。
木偶緩緩調整身軀,動作僵硬而死板,在那圓潤得反光的木頭臉上,分明長著一雙人類的眼睛!
「伊——膩——」
木偶口中飄出咿咿呀呀的女聲,其聲悠揚而空靈,猶如山中鬼魅的長吟,令人心生嚮往,可始終不寒而慄。
周圍的場景全然失去了原來的顏色,彷彿整個空間內只剩下了楊梓與那木偶。
「影子!」
楊梓的影子如掙脫了束縛的飛鳥,展開雙臂,一把揪住木偶影子中頭頂的四支鋼筆之影。
木偶瞬間被限制住了前進的步伐,其雙腳離開地面,不住地在半空中撲棱著。
楊梓漠然地看著被影子控制住,在半空中不斷掙扎著的木偶。
木偶歌謠未曾改變,扭動的四肢卻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是求饒似的哀鳴。
楊梓的影子揮舞著雙手,木偶也隨之擺出各種動作,從霹靂舞跳到騎馬舞,在這鬼魅般的歌謠之下竟多了一分詭異色彩。
野獸在擒住獵物后,總會把玩一番以示自己之強威。
隨後完全不似人形的楊梓的影子張開血盆大口,沖著木偶影中的脖頸啃食而去。
木偶雙眼上翻,眼眸中只剩下了一片白色,口中之歌謠也戛然而止,只發出了零件壞死的故障音。
影子鬆開雙手,以驚天巨吼收尾,木偶應聲落至地面。
木偶體型隨之迅速縮小,直到變成一具半米來長的真實人偶,平攤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
而楊梓的影子前一秒還如猛獸,這一刻卻心滿意足的回到楊梓腳下,如同酒足飯飽后的懶漢,老實地吸附在地面上,好像從來沒有移動過一樣。
楊梓懷中「滴、滴、滴、滴」的電子提示音將他思緒喚回,面前依舊一片漆黑,只有一道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