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赤露的禮物
漆黑的監牢之中，少女用手撐著腦袋，側卧在寒涼的地面上。
這裡黑得駭人，伸手不見五指。
胡七百無聊賴地望著四周，皆是嚴絲合縫的銅牆鐵壁，又被施下最強的結界和咒法，想要出去，確實是件難事。
她揪下一根髮絲，纏在手指上把玩。
這裡倒也沒什麼不好，就是黑了點，冷了點，無聊了點。
原來，赤露說這裡很冷，不是假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天帝確實狠心，做戲也做全套，直接讓她體驗一把重刑犯待遇。要知道這監牢，是這四海八荒之中的罪大惡極之人才有機會蹲進來。
當日天帝在殿中的演技雖然可圈可點，但還是有待進步。那日他雖然表現得憤怒，但缺少了些爆發力。依她所見，天帝應該再凶一些，再怒不可遏一些。
胡七正想著，監牢的大門卻被打開了。
一束光線照射進來，胡七卻是把玩著手裡的髮絲，頭也不抬道：「飯菜放在門口就好，不必看著我吃下去。還有，我都連吃好幾日菜葉子了，能不能給塊肉吃。」
來人並未應答她的話，瓷碗落地的聲音也未如期而至。
胡七頓住雙手，抬頭望去，只見來人背著光，身著寬大的仙袍，纖白的髮絲高束腦後，一手捋著鬍鬚，靜靜地看著他。
胡七定睛一瞧，連忙起身，收起自己不雅的姿態，端正地跪坐起來，尊敬道：「師傅，你怎麼來了。」
冬季老仙默著聲，只是一揮袖，監牢里瞬間變得溫暖明亮。
胡七這才看清師傅的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肅然。她趕忙低下頭，目光落在地面上，低聲道：「徒兒不孝，給師門蒙羞了。」
余光中，胡七瞥見冬季老仙緩步走到她身前，晃動著衣訣。
「你是真的覺得給師門蒙羞了？怎麼為師看你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之色呢？」老仙雙手背在身後，低眼看著胡七，眼裡儘是複雜。
胡七吞了吞口水，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怎麼把師傅招來了。
師傅退隱天山，不理六界紛爭，天山便是六界中唯一的中立地界，自持清凈。師傅也是向來不踏足他族領地，因為一旦去到他族，便表明了立場，難持中立。
六界仙人若是有事找師傅商量探討，只會親自來天山登門拜訪。而這回，師傅親自到達九重天，便是表明此事，他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胡七滴著腦袋，心虛萬分，但還是努力辯解道：「徒兒真的是失手傷了白息，沒有半點私心。要不是白息對徒兒使用幻術，借娘親的模樣挑釁我，徒兒也不會如此衝動。」
「為師並非要責難你這件事，」老仙頓了頓，「為師只算覺得你和天帝配合得巧妙。」
胡七身子僵住，一動也不敢動，只裝傻道：「師傅你說什麼，徒兒聽不懂。」
東極老仙「呵呵」笑了兩聲，搖頭道：「小七，你和天帝騙得過仙界眾人，騙不過為師。為師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那點心思，當真為師不清楚？」
胡七在心裡捶胸頓足，她也沒想騙過師傅。她當時只不過是咬定師傅不會出山，所以才和天帝定下如此策略——一個讓她可以順理成章成為誘餌的策略。
胡七訕訕抬頭，一抬頭便和師傅炯炯的雙眸對視上，她虧心地笑了一下，心知自己再怎麼解釋都是於事無補。
但是木已成舟，師傅總不能強行把她從監牢中帶走吧。
老仙眸色沉沉，眉心皺出一個川「字」，語氣里多了些擔憂：「你可想好，確定要這麼做？」
聞言，胡七收了笑，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這是徒兒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斷。」
老仙輕嘆一口氣，微微揚首：「你若真做出了選擇，為師也不會攔你。」
胡七怔住，她還以為師傅好歹會給她權衡一番其中利弊，怎麼這下連勸都不勸她一下。
「為師想勸你，可你又怎會聽？」老仙彷彿看出了胡七的心思，悠悠道，「只是你以身犯險，為師心覺愧對雲姬。可是……」
說著，老仙又揚起嘴角，無奈地笑道：「若是雲姬，恐怕也會做出如此選擇。你雖是她骨肉，但你們兩人的性格大相徑庭，但有時卻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胡七抿了抿乾燥的唇，沉默良久。
「只是……」老仙欲言又止，「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為師要同你說。」
胡七抬眸，困惑地看著老仙。
老仙瞥眼看了看四周，從袖子里掏出一顆珠翠握在手心，遞到胡七面前。
胡七瞧見那珠翠，瞳孔驟然放大。她訥了幾秒，顫抖著從老仙的手心接過珠翠。
光下，那珠翠閃著幽藍的光澤，似海波，似水中游魚的鱗紋。
胡七的喉嚨忽然哽咽住，連聲問道：「沈吟年被找到了？他是死是活？身處何處？」
「回來的不是沈吟年，是上方吟。」
胡七猛地抬頭，大腦一片空白，她有許多想問的，卻不知從何問起。
老仙深吸了一口氣：「此事現在只有為師知道，你莫要聲張。」
老仙看著胡七滿眼的愕然，繼續沉眸解釋道：「那一日，為師正歸山。在山腳下看見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那男子是個凡人，卻長著一張和上方吟一模一樣的臉。為師把他帶到湖心洞中，他剛進洞便斷了氣，其魂魄飛升，回到了上方吟體內。上方吟醒了。」
胡七大口地喘息著，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上方吟醒了。
「可是小七，天山地處天界，凡人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到達，除非是他到達了極北之境，有人為他打開仙界和凡間的結界。」老仙話裡有話道。
胡七怔住，她想起那夜赤露入夢所言。
他為她準備了一個禮物以表誠意。
這就是……赤露口中的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