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海雙子
爾言看著眼前的少女,神色哀傷,眼圈通紅,滿臉的淚痕,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
看著這個失蹤了幾個月的小師妹,他縱然再生氣,也發不出半點火來。
胡七剛止住哭聲,可等她反應過來,便再次撲進爾言懷裡痛哭起來。
爾言被她慘絕的哭聲嚇壞了,連忙扶著她問道:「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是不是那個上方吟?跟師兄說,師兄幫你報仇!」
胡七聞言,用自己的衣袖擦擦鼻涕眼淚,先是抽噎著搖了搖頭,然後又指了指手上的話本。
爾言看明白她的意思,鬆了一口氣。
但他隨即又眉頭一緊,慌忙拉住胡七道:「原來是真的,你竟然真的不能說話了?」
胡七還沒從故事的悲傷結局裡走出來,只更咽地點點頭。
爾言秀氣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拉著胡七就往房間里走。
「過來,你給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明白。」
看到爾言臉上的怒色,胡七方才發覺事情不妙。
她頓時收斂住眼淚,裝出一臉乖相,拉著爾言坐在床邊。
她賣乖地笑了笑,討好地拉了拉爾言的衣袖,意思是叫他莫要生氣。
爾言「哼」了一聲,把衣袖從胡七手裡抽開,並不吃她這一套。
胡七見爾言正襟危坐的模樣,知道爾言是真生氣了,又諂媚地拿起床頭的花生剝起來,將剝好的花生米塞進爾言的手裡。
爾言瞥她一眼,見她難得如此乖巧,稍稍消了些氣。他又把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裡,含糊道:「你可知為何今日我和爾成都要來東海?」
胡七一愣,三師兄和四師兄都來了?
她這才想起早上晚鏡囑咐她的話,說是今日有兩位難惹的客人要來宮裡,讓她切記不要出門。
原來客人就是她的兩位師兄啊。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這兩位師兄本就是西海的兩位皇子,與上方吟是同宗同族,應該是堂兄弟的關係。
她遲疑地掰過爾言的另一隻手,在他手上寫下——探親?
爾言用鼻子「哼」了一聲,緩緩道:「是上方吟請我們來的。他對我們說,前些日子他在寒山澗谷取玉靈芝的時候,有個姑娘幫了他。」
爾言說著,扯出一抹怪笑,目光轉到胡七身上接著道:「那姑娘被法力反噬,嗓子壞了,說不出話。他知我和爾成兩熟悉藥理,想讓我們來幫這位姑娘治嗓子。」
胡七被這目光盯得心裡發毛,悠悠地把頭轉開,避開爾言的目光。
爾言輕笑一聲,暴力地按著胡七的腦袋,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一張白凈的臉上,笑裡藏刀。
「來,說說你跟上方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說的話,我就告訴大師兄,讓大師兄收拾你!」
說著,爾言一揮袖子,變出一套紙筆。
胡七訕訕接過紙筆,勉強地坐到書桌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寫了下來。
在她寫的過程中,爾言就在一旁站著。眼瞧著他的臉是一會兒黑一會白,一會兒瞪大了眼睛,一會兒倒吸涼氣。
胡七還得時不時停下筆,等她的四師兄順順氣。
待胡七寫完,爾言先是深呼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皮笑肉不笑道:「你挺聰明啊。居然知道用鎖心草對付三足鳥,還幫上方吟取到了玉靈芝?」
胡七沒聽懂爾言的陰陽怪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爾言被氣得笑出了聲:「你當真以為我在誇你呢?小七,你真能耐啊,不打一聲招呼就離家出走。你可知道這幾個月來,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苦?」
爾言越說越激動,掏出扇子重重敲在胡七的腦袋上:「你居然中途還回了一趟妙嚴宮?你可知那天為什麼宮裡沒人?那是因為整個師門都出去找你了啊!」
胡七坐在凳子上,一動也不敢動,任由爾言的摺扇敲在腦袋上。
她又聽爾言嘀咕一句:「我說花園裡怎麼少了四隻碎月蝶。」
情急之下,她趕緊在紙上寫下「我錯了」三個大字,眼巴巴地看著爾言。
「你跟我認錯有什麼用,你倒是和常青解釋去。你是不知道,自從你離家出走,常青每天自責地吃不下飯,人消瘦得下巴都尖了。」
爾言無奈地搖搖頭,又上下打量一番胡七,道:「哪像你,雖然病著,但人倒是被養得圓潤。」
一聽到常青,胡七想起那天在三足鳥的幻境中看到的畫面,不由得耷拉下腦袋。
「小七,你把清明玉給我。」
胡七疑惑地「嗯」了一聲,但還是從袖子里掏出那塊月牙狀的玉佩交給爾言。
只見爾言起訣,用手指在清明玉上遊走兩步,然後掰過胡七的身子,將冰涼的手指順著胡七的頸線一劃。
霎時間,胡七感覺聲帶處一陣清涼,好似有甘泉流淌。
「等你再恢復幾日,就隨著我和爾成回天山。」
胡七聞言,立刻脫口而出:「不要!」
嗯?她的嗓子好了?
爾言眯了眯眼,把手裡的清明玉掛在她脖子上,問道:「為什麼不回去?」
「我的報恩。」
「報什麼恩?上方吟的恩?他救了你兩次是不假,可是你也幫他拿到了玉靈芝,況且你還遭法力反噬傷得這樣重。你們之間應該兩情了。」
胡七為難的低頭,支支吾吾道:「可……可是我的至陽真火傷到了他。他被我弄破相了,我理應補償他才是……四師兄,你可有醫好他的傷的法子?」
「若是別的傷都還好說,可因至陽真火所落下的傷,是治不好的。」
「治不好了?」
胡七猛的抬頭,一臉的詫異。
她拉著爾言到床邊,指著那一地的醫術道:「書里有那麼多治燒傷的法子,一個都沒用嗎?」
見爾言沉默地搖頭,胡七懊惱地坐到床上,嘴裡喃喃:「這可怎麼是好……」
爾言在她身旁坐下,用心良苦道:「所以你別再想給他療傷這事,他若對你有所求,便讓他去天山求。」爾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要的,天山都能給他。」
胡七還是不依不饒:「那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他的疤不那麼顯眼嗎?」
爾言在床頭的碟子里抓了一把花生,邊剝邊想。
「我只曉得你的清明玉是天下至陰之物,且集結霜雪仙子的靈氣,與你的至陽真火相抵。你的嗓子就是用清明玉治好的,不曉得對他的傷疤有沒有效果。」
爾言見胡七若有所思,神色一怔,趕忙呵道:「你可千萬別動什麼歪腦筋,這清明玉可幫你壓制體內的至陽真火,也是你家人留給你的唯一物件。你要是敢把清明玉送給上方吟那小子,小心我們和大師兄一起揍你!」
胡七心裡打定了主意,表面上卻擺了擺手,連聲應道:「不會的不會的。」
爾言把剝好的花生米分一半給胡七,又掃了一眼她滿床的話本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無論如何,再過幾日,你隨我們回天山。」
胡七嘴裡還嚼著花生米,低下頭含含糊糊道:「師兄,我不想走。」
未等爾言發作,胡七趕忙解釋道:「我那時不告而別,只是想去人間遊歷幾日。誰知道陰差陽錯到了東海,誰叫你們之前看我看得那樣緊,半步不讓我踏出妙嚴宮!」
爾言啞然,他們對小七確實有些過度保護。
「我現在……」胡七眼珠子一轉,隨手捻起一本床上的話本子謅道,「話本子上說了,這叫逆反,像我這麼大的小孩都會逆反的!」
爾言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指著胡七,愣是「你你你……你」地指了半天,也沒說出後半句話。
「而且你看,這東海皇宮多安全,我還有了個新朋友叫晚鏡。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女孩子作伴,你要是把我帶走,我好容易得來的女伴就又沒了!」
「所以啊,你不如把我留在東海再呆上個把月,你去給師傅他們報個平安。等過些日子,我自己就回來了!」
爾言竟有些被她的話說服,他與爾成從小就是在父輩的說教下長大。他此生最煩嘴上說著「這都是為了你好」,卻從不反思自己行為的長輩。
小七說的有些道理,若是他駁斥了小七,那他也就成為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
爾言摸了摸下巴,沉思良久。
胡七見還有迴旋的餘地,心裡竊喜。
「四師兄,你先考慮著。在你考慮好之前,莫要在上方吟面前暴露我的身份。」
說罷,胡七便卧在被褥上,嚼起了花生米。
爾言還在琢磨胡七的話,房間的門卻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