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逐鹿天下13 我也沒點預言天賦啊!……
要不要潛入王允的夢境看看呢?呂昭陷入沉思中。
入夢后她有兩種選擇,一是安靜旁觀,不驚動王允。這樣做的好處是完美地隱藏了自己,在沒有外力影響的前提下,人很難清楚地記住自己夢到了什麼內容。缺點是能獲得的信息有限,只能通過觀察夢的構成元素來推測王允當時最憂慮的事。
一是主動跟王允打招呼,將他從懵懂的狀態中喚醒。好處是如果王允配合,她能打聽到不少情報,只需要提前混淆王允對她長相的認知,事後他回想整件事,就認不出來在夢裡跟他對話的人是誰。
但……先不提王允會不會配合(肯定不會),呂昭覺得王允會猜到是她。
呂昭把治下的百姓們拉入夢境傳授知識,此事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即使她有做過暗示,適當削減了民眾在現實中大肆討論相關內容的興趣,也無法做到完全阻斷消息傳播,畢竟她的異能專精不是精神方向的。王允肯定早就聽到了風聲,只是他一直「無緣」入夢,光聽別人講述,和自己親身體驗,可信度是完全不同的。
夢中遨遊仙境聽上去玄之又玄,在現實中也找不到實物證據驗證,王允應該一直處於一種將信將疑的狀態,比起呂昭是真·神女下凡,拯救蒼生黎民但跟漢室作對,他肯定更願意相信這是呂昭為了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故意散播謠言造勢。
如果這時候呂昭跑去王允的夢裡轉一圈,驚醒了他,給他遞上鐵證……她也想不出來這老爺子蘇醒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可能會派出人手暗中尋訪其他隱秘的仙人勢力,如果有,驗證真偽,是詐騙團伙就端掉,是真的仙人就嘗試將他們拉攏過來,看看能不能密謀幹掉她。
古人雖然崇拜神明,但並非盲目崇拜,祭拜昊天上帝,祭拜女媧伏羲神農,祭拜各家先祖,都是懷著一些美好的願望,比如祈求風調雨順,祈求國泰民安,祈求身體健康無病無災,等等。一旦發現祈禱的對象根本無法完成他們的願望——救不了瘟疫的張魯——或者神明對人類降下了災難——《淮南子》中提到過的「羿射九日」的故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這個沒用的「神」推翻,棄之若敝屣。
虛無縹緲的神明,和事關切身利益的皇權,王允肯定直接選後者——人溺水將死之時,還會因為求生的渴望而不斷掙扎呢。神仙說漢室氣數已盡,我們這些擁立漢室的忠臣就得乖乖聽話放棄?呸!你說你是神仙,你有什麼證據?我看你更像胡言亂語、魅惑人心的邪祟!
按理說某個世界如果真的存在強大的偉力,擁有力量的人確實不會只有一位,除非是世界初創之時,等世界運行穩定了,就會形成平衡,有光就有暗,有白天就有黑夜,有神仙就有妖魔。
可王司徒做夢都想不到呂昭不是這個世界原生的,她就是不講道理……
要不我整個馬甲哄哄他?雖然更有可能是把他氣出個好歹來。
腦海中浮現出王允吹鬍子瞪眼、氣得跳腳的模樣,呂昭嘴角一抽,決定還是別貿然刺激這個倔老頭了。
但是她沒見過皇甫嵩和朱儁,也沒有接觸過與他們關係密切的人或物,在茫茫夢境中尋找他們,概率跟大海撈針差不多,不知道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思索半天,呂昭嘆了口氣,發現還得老老實實用正常人的方法解決。
跟文若提一下好了,看看以他的人脈,能否打聽到些許秘辛。如果文若出馬也沒有收穫,那我只能往潁川、南陽和漢中增派兵馬,以防萬一了。
希望我爹快點拿下成都,平定益州境內的動亂。有了穩定且相對獨立的一州之地做後盾,我方的勢力會迎來一個階段性的飛躍。
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目標后,呂昭緩了口氣,打算離開夢境好好去睡覺。
在床上躺了三分鐘,她忽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忘了件事。
沒問小皇帝立后的具體時間……算了,反正立后是大事,漢廷肯定會昭告四方,大赦天下的,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
呂昭在下邳又休整了幾日,確定曹操已經從彭城國撤兵,回到兗州之後,才向陳應辭行。
陳應表現得很不舍,但他沒有理由繼續挽留呂昭,再挽留下去,對他、對呂昭都不是好事。
徐州危機已解,呂昭如果還不走,陶謙那顆好不容被安撫下去的心臟恐怕又該砰砰亂跳了。
「待秋麥收割之後,曹孟德恐怕會捲土重來。」呂昭好心提醒陳應。
公元194年的曹操還年輕呢,年輕就沒那麼多顧慮,渾身上下都是敢闖敢沖的勁兒,遇到失敗只會越挫越勇,不把徐州這塊肉咬進嘴裡,他不甘心。
曹操撤退的理由有三分之一是呂昭來了,剩下三分之一是糧食不夠吃。這幾年他進攻徐州,好多次都是「糧盡而還」。
但他今年已經在推廣屯田了,最遲明年六月初,他的糧食短缺問題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當然,如果明年老天爺不開眼,旱澇蝗災各種災難輪番來一次,那可就說不好了。
但最好不要,在自然災害面前,最先撐不住倒下去的,永遠都是貧苦的底層百姓。
「我正在加緊修葺城池,收攏散落荒野的流民,勸他們回來耕種生活。」陳應回答。
呂昭讀出了一點陳應在委婉地跟她商量「是不是可以把之前收留的難民還回來一些」的意思,但她假裝沒聽懂。
人都進了我的口袋了,你們還想要回去,沒門!
況且她不缺糧食,也不缺錢財,目前更沒什麼特別感興趣的東西,突出一個無欲則剛,陳應拿不出跟她做交易的籌碼。
「閣下辛苦了,」呂昭誠懇地說,「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我這不是開了嗎!您別裝聽不懂啊!
陳應尷尬地笑了笑,心想君侯之前說話有這麼「直」嗎?
就在呂昭打算告辭的時候,官道上遠遠地揚起了一線煙塵,在晴朗的陽光照耀下清晰可見,一看就是有信使正御馬狂奔而來。
那邊的方向……似乎是郯縣?跑得這麼快,不會是陶謙出了什麼事吧?呂昭的目光微微一閃。
信使一路衝到陳應和呂昭面前才勒停馬,他幾乎是從馬上滾下來的,灰頭土臉,掛著倆濃濃的大黑眼圈,渾身上下透著股不眠不休連著熬了好幾個大夜的疲憊感。
「將軍!」信使看了呂昭一眼,似乎是從她的打扮和氣質認出了她的身份,悄悄鬆了口氣,小心地取出懷中的信件,雙手奉給陳應。
這可有意思了。呂昭挑眉,心想看我做什麼?難道這信里還提到了我的名字?
陳應一目十行地掃完了整封信,瞳孔微微一縮。他抬頭看向呂昭,雙手交握,神色鄭重,開門見山道:「陶使君病重,懇請君侯前往郯縣主持大局。」
呂昭:「…………」我也沒點預言天賦啊!
她一時有些遲疑。陶謙之前請了劉備,按理說這會兒託孤,也該託付給劉備,又關她什麼事了?她本來都做好等著劉備來聯絡的準備了。
「我記得玄德公在陰平駐紮。」呂昭說。
信使完成了任務,自覺退下。陳應環顧四周,侍從們也識趣地後退,撤出一段不短的距離,免得聽到些不該聽的內容。
呂昭這邊還剩下一個郭嘉,陳應看了他一眼,見他不走,還微微笑了笑,也就沒再說什麼,他嘆了口氣,低聲道:「臧宣高收到消息,親自前來探望陶使君。笮融……」
他英挺的眉毛擰了起來,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他派了使者。」
臧霸也就算了,他可是陶謙的盟友,現在盟友身染重病,時日無多,他前去探望乃人之常情。
笮融跟著湊什麼熱鬧呢?陶謙命他督辦糧草,他把東西全都督辦進自己的口袋裡了,聽說曹操來了,不組織士兵部曲抵抗,掉頭就跑,帶著幾萬人和大量物資南下廣陵,把熱情接待他的廣陵太守趙昱給幹掉了……這人比袁術還混沌惡啊!
「怕是來者不善。」呂昭評價道。
像笮融這種行事沒有半點章法的人是最令人頭痛的,因為根本沒法控制他。你跟他講仁義道德,他沒有他不聽;你使用利益誘惑,他直接見財起意把你幹掉把錢都搶走。
活像個已經取掉了保|險|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的炸|彈,要是在最不合適的時候發動了,那可真是要命。
「玄德公初至徐州,麾下關張雖萬人敵,但所率部曲不過三千。」這可能是陳應這輩子第一次說如此直白的話,「徐州士庶怕是還得仰仗您。」
呂昭看了陳應一眼,確認這人說的是心裡話,沒有諷刺的意思……她忽然覺得陳登這個弟弟真有趣,一點兒都不像是老狐狸陳珪教出來的。
「閣下言重了。」她思忖片刻,接到了郭嘉的眼神暗示,緩緩道,「既然知道了陶使君生病的消息,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