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安月下03
在僕人不情不願的指引下,呂昭和張遼進入了司徒府。
還沒靠近待客的堂屋,呂昭就聽到了她爹標誌性的大嗓門高聲嚷嚷——
「……老賊欺人太甚!」
「我家柔柔那般乖巧懂事……」
「……司徒也有女兒,若是你的女兒被人如此糟踐,你該當如何……」
張遼聽了兩句,心裡便「咯噔」一聲。
我的將軍!您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把這破事四處宣揚啊!傳出去了您女兒還要不要做人了?!
他內心狂刷彈幕的同時,忍不住偷偷去瞥呂昭。
呂昭面色如常,嘴角的微笑宛如畫上去的,從始至終沒有波動過哪怕一絲一毫,非常能沉住氣。
……壞了,她絕對生氣了。張遼閉了閉眼睛,暗道不好。
張遼與呂昭相識多年,對她的為人還算了解。假如呂昭表現出了明顯的慍怒,事情反而有迴旋的餘地。但若是她喜怒不形於色,這證明她已經在醞釀著搞一波大的了。
呂布的安危不必擔心,他畢竟是呂昭的親爹,再怎麼樣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至於旁聽了秘辛還不斷供火的王司徒……您自求多福吧。
張遼同情(幸災樂禍)地給王允點上了一排蠟燭。
行至游廊的拐角處,前方燈影搖曳,另一隊人款款而來。
「這、這邊請。」一直沉默的僕人突兀地開口,試圖直接將呂昭與張遼引去堂屋。
這副明顯心虛的模樣令呂昭興趣倍增,她停下腳步,抄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慢條斯理道:「不著急。」
僕人還想說什麼,張遼一個頗具威懾力的眼神掃過去,他立馬被嚇得閉上嘴,垂頭喪氣地縮在一旁不敢動了。
兩撥人很快狹路相逢。
借著夕陽溫暖的餘暉與燈籠昏黃的光,呂昭和張遼將來人看得清清楚楚。
呂昭兩輩子加在一起,見過美女無數,但能讓她一眼驚艷的,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迎面而來的姐姐便是其中當之無愧的一員。
遍身的綾羅綢緞、釵環首飾只不過是多餘的裝飾品,她哪怕套個粗布麻袋,不言不語、單純站在那兒,也會有無數人為她的美貌瘋狂傾倒。
王司徒府上,天香國色,在這兩個限定條件之下,答案有且只有一個。
此人是貂蟬。
呂昭懶得去深究什麼正史野史平行世界,她都能穿越過來成為呂布的女兒了,王司徒府上有個貂蟬,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但她不能讓王司徒破壞她和諧美滿的家庭,也不能讓士族把朝三暮四的罵名在呂布身上扣死。
丁原的墳頭已經長草了,無論如何都救不回來,過去的事只能讓它過去,相比之下未來更重要。
我要我爹在誅殺董卓的行動中掌握絕對的主動權,我要保送他拿下最大的功勞,事成之後還得擺脫文臣們的轄制,保持相對獨立自主的地位。
王司徒,你的連環計很好,現在歸我了,我會幫你幹掉董卓的,不用謝!
打定主意的呂昭腦子一轉,幾乎瞬間就想到了破局方法。
行動之前,出於對貂蟬的好奇,呂昭打開系統,瞄準她悄悄掃了一下。
然後她就被掃描的結果震驚到了——
貂蟬的顏值評級為s,很正常,意料之中,畢竟她可是著名的古代四大美女之一。
貂蟬的速度和力量評級都是a……很不正常!相當離譜!
呂昭差點兒以為系統壞了,她又對著張遼掃了一下,掃出來的結果是速度a,力量s。
看來系統並沒有壞,它仍在正常工作。
但是天吶,貂蟬的速度竟然和張遼一樣快!
這就意味著,看似溫柔婉轉的貂蟬,她的真實職業,很有可能是兇殘的刺客。
那麼問題來了,王允究竟知不知道,他用來施展連環計的好女兒,是位力速雙a的弱女子呢?
呂昭盯著貂蟬打量的時間有些久,久到簇擁著貂蟬的小丫鬟們全都流露出戒備的神色,一副擔心姐姐被人找麻煩的警惕模樣。
眼看氣氛逐漸凝滯,張遼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這位是?」貂蟬先開口了,她詢問地看向引路的僕人。
「我姓呂,單名一個昭字。」呂昭回過神,大大方方自我介紹,「姐姐是?」
「家父王司徒。」貂蟬規規矩矩地與呂昭見禮,垂頭羞澀微笑,一副標準的世家作風。
「我與姐姐一見如故,不知姐姐可否同我一道走走?」雖然用的是問句,但呂昭直接挽住了貂蟬的手臂,瞬間反客為主,帶著她往堂屋的方向去。
靠近之後,呂昭嗅到貂蟬身上除了胭脂的香味,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這下實錘了,她之前肯定在堂屋裡,是聽到下人通報我和文遠來了,才匆忙躲避,沒想到還是撞上了。
小丫鬟們從未見過呂昭這般自來熟的人,獃獃地愣在原地,直到兩人走出去一段距離,才紛紛如夢初醒,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你做什麼?」
「好生無禮,快放開我家女郎!」
「……」
身後吵吵嚷嚷,呂昭假裝沒聽見,堅定地挽著貂蟬的手臂,幾乎是一路拖著她走。
貂蟬不動聲色地試圖掙脫,卻發現呂昭扣著她胳膊的姿勢非常有技巧,令她完全無法發力。
這小姑娘是個高手——貂蟬立即意識到碰上了硬茬子,心中不免產生一股挫敗感,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先是色|誘呂布不成,被迫和義父一起聽醉酒的男人罵了一下午董卓、誇了一下午女兒,然後這位呂布的女兒親自上門,把他們逮了個正著。
不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義父籌謀已久的計劃恐怕要落空了。
呂昭拖著貂蟬進門的時候,呂布正氣得大發雷霆,邊嚎叫邊掀翻了案幾,精緻的果盤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撒了滿地。
王允往後躲了躲,一副「我害怕極了」的模樣,只是還沒害怕幾秒鐘,他就看到了聯袂而來的呂昭與貂蟬,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驚愕之情。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王允:不是讓你快點走避開她嗎?
貂蟬:恰好撞上了。
王允:……
想用個連環計就那麼難嗎?難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漢?
一隻瓷碗咕嚕嚕滾向呂昭,被她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她看了看滿地狼藉,又看了看委委屈屈地跪坐著、雙手攥拳的呂布,無奈地嘆了口氣:「讓司徒大人見笑了。」
王允正處在計劃失敗的悲痛中,滿腔苦楚無處發泄,驟然被點名,愣了一下才調整好神色,勉強笑著說:「不妨事,將軍乃是性情中人——」
「柔柔!」聽到女兒的聲音,呂布搖搖晃晃站起來。他不知道喝了多少,路都走不穩了,一步一踉蹌,甚至差點兒面朝下栽倒。王允趕緊去扶,但被跟在後面、行動更加敏捷的張遼搶了先。
「柔……柔柔,」呂布揮開張遼的手,打著擺子走到旁邊,拎起被安置在武器架上的方天畫戟,漂亮地比劃了兩招,朝著空地狠狠刺出。他回頭對呂昭傻笑,「等……等著!司……司徒說……說的對!爹……爹這就去殺了那老……老賊!為你出……出一口惡氣!」
貂蟬欲言又止,王允不忍直視,閉上了眼睛。
完蛋了!全完蛋了!
啊這……呂昭和張遼對視一眼,倆人都非常好奇,王允到底是怎麼給呂布洗腦的,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打破了呂布的心防,令其勇敢地直面了最真實的欲|望。
「爹,您醒醒,別在司徒大人家裡發酒瘋啊。」呂昭這話雖然是對呂布說的,但卻一直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王允。
王允年逾五十,宦海浮沉多年,歷經大風大浪,董卓血洗群臣的時候他都能穩得住,還有什麼場面是沒見過的?
可眼下這個場面他真沒見過!
呂昭若是如平常小女兒般嬌蠻任性不懂事,鬧著大聲質問,王允反而心中有底——不過是無知婦人罷了,不足為懼。
但呂昭對呂布醉言中透露的信息隻字未提,只輕飄飄地口頭譴責她爹在別人家中禍禍的行為,同時那雙明媚如秋水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望過來,眼底盈動的情緒分明是不加掩飾的笑意。
她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一旦被拒婚之事傳遍長安,她今後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這都不能令她感到害怕嗎?
難道是在笑老夫?她一個黃毛丫頭……她怎麼敢?!
短短几個時辰內,王允在兩個姓呂的身上接連吃癟,被不講武德的父女倆折騰得心神大亂,感覺自己的老臉丟得乾乾淨淨,羞憤難當,甚至產生了「不如去死」的念頭。
儘管王允竭力掩飾,但呂昭還是看穿了他偽裝之下的混亂,她暗暗咂舌,心想老爺子的氣性也太大了,只是看著他笑了笑,還沒當眾點明他想對別人的爹用連環計呢,這就破防啦?
呂布對呂昭和王允暗地裡的交鋒一無所知,他還在專註地擺姿勢,「嘿哈」兩聲,掄起方天畫戟,又換了個更為帥氣的造型。
這下張遼和貂蟬也看不下去了,主要是太搞笑,他倆差點兒沒笑出聲。在強忍住笑意后,兩人開始懷疑當呂布酒醒之後,是否還能記得此事,會不會把看到他黑歷史的人除了呂昭全部滅口。
只有呂昭,能對著犯傻的呂布展現出嚴肅的神情,她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如此,爹你不要怪我……」
呂昭清清嗓子,聲音忽然變得活潑天真起來:「娘,您怎麼來啦!」
「夫、夫人?」捕捉到關鍵詞,呂布一個激靈,迷茫的眼神瞬間清醒,他扔了方天畫戟,手忙腳亂地整理起衣襟,「夫人在哪兒?!」
呂昭:「當然是在家了。」
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