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處應有bgm

「成為紅顏禍水的感覺怎麼樣？」俞莉開玩笑地問起自己旗下的禍水頭一號。

娛樂圈的圈子就那麼大，很多時候是沒有多少秘密可言的。

新銳導演駱建洲的新片要搞一搞敦煌影業的新片，沒過幾天就傳到了消息靈通的經紀人俞莉耳中。

她甚至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一點，譬如源頭就是眼前這小妮子。

沈貞儀波瀾不驚：「莫得感覺，習慣了。」

爭風吃醋什麼的，她從幼兒園時代開始就習慣了。那些尚未徹底斷奶的小男生，甚至包括不少小女生，就時常為了爭當她的玩伴而打成一團——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從幼兒園到小學，她身邊類似的混亂場景都不少見。直到中學以後，這種情況才不多見——並非是她的魅力降低了，而是護花使者與反護花使者們直接的爭風吃醋，一般轉到了幕後操作。

所以，現在這點波瀾算什麼呀，起碼沒達到見紅的程度。

「那我說點更有趣的。」俞莉見她不配合，帶著些神秘地壓低聲音道：「你猜駱導新片的女主角最後花落誰家？」

沈貞儀有點興趣了，看樣子，應該是她熟悉的人：「我認識？」

俞莉對她的敏銳表示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欣賞，笑著揭曉答案：「你的同班同學兼室友，楊倩儀。」

沈貞儀挑挑眉頭，隨即瞭然。

俞莉似笑非笑：「駱導為了讓你後悔，也是費了心思的。」

沈貞儀瞥了經紀人一眼，懶洋洋道：「你想多了，不過是角色恰好合適罷了。」

「切！」俞莉不滿她的敷衍。

沈貞儀無奈了：「俞姐，你貌似很閑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道消息都有空關注。」

俞莉笑了：「我還真沒法不關注，你是不知道，圈內很多人都在看你們熱鬧呢。」

「咦？」沈貞儀訝然，略顯詫異道：「我們應該沒這麼大的名氣吧？」

「但敦煌有。」俞莉聳聳肩，帶著三分笑意道：「事實上，《北平假日》一開始籌備，敦煌又要開新片的消息就傳開了。據我所知，圈內不少人甚至為了新片有多大概率上映而打賭。緊接著又傳出跟駱建洲有過節，這不，感興趣的人就更多了。」

「是看衰的人更多了吧。」沈貞儀撇撇嘴：「無聊的人好多哦。」

俞莉笑笑：「吃瓜嘛，誰也不嫌事大，對不對？」

沈貞儀呵呵。

她要只是吃瓜觀眾，當然贊同；但作為「瓜」的一員，她就只能禮貌的呵呵了。

「行了，說正事吧。你的演員合同談好了，我尊重你的意見，同意了10萬元基礎片酬加階梯式分成的薪酬方式。」選片都讓小妮子自己定了，片酬上她也沒出幺蛾子，畢竟新人第一份合同，她就沒指望能抽成多少。

沈貞儀點點頭。

「另外，我替你挑選了一位生活助理，你看什麼時候方便見見她，最好在進組前熟悉一下。」俞莉繼續道。

「那要儘快了，因為開機的時間估計快了。」

「小王導效率這麼高？」俞莉真的有些驚訝了。

沈貞儀微微一笑：「那傢伙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

事實上，《北平假日》的籌備進度不說是飛速推進，起碼也算得上一日千里。

在此過程中，王維所展現的素質很難用菜鳥來形容。

在敦煌影業最大的開放式辦公室，擺放著一排排軟木板，上面貼滿了索引卡，卡上畫有影片的手繪場景。一塊板代表著影片的一個場景鏡頭，並標註好了運鏡方式、時間長度、對白等等。每幅畫的水準不算高，但足以表達出畫稿所代表的視覺效果。

諾大辦公室里的每一寸空間，似乎都擺滿了這樣的軟木板。成百上千的畫稿組合起來，就是一份流暢的「可視劇本」。

「這……就是你這兩周的成果？」王傳啟咽了咽口水。

哪怕對比他之前三個大製作項目，眼前的規模和細節亦足以震撼人心。

王維倒是風輕雲淡：「不只是我，還有包括老周在內的美術設計師、燈光師、畫師以及動作指導等整個攝製組團隊的努力，我只是個導演。」

敦煌影業畢竟底蘊深厚，即便聲勢大跌，在業內的號召力也不是很多小公司能比的。因此在《北平假日》項目敲定后不到十天，布景、燈光、化妝、服裝等主創人員就基本到位，其中大部分是與敦煌長期合作的班底。

然後……他們就被王維使喚得團團轉。

王維才不會傻到自己一筆一筆來畫，他只負責指導……嗯，也可以說只負責嘴炮。

「看出來了。」王傳啟看著一旁葛優躺生無可戀的周霖，深表同情道。

周霖不想說話，他只想靜靜。

他就沒想過在前期籌備會經歷如此高強度的工作。

當聽到王維說要攝製組在開拍前完成大部分創意設計，周霖不動如山；當聽到導演說時間爭取在半個月內，周霖簡直要瘋。

伱丫的知道這其中有多大的工作量嗎？將一兩個月的工作量壓縮到半個月，就算不考慮勞動法，國內好歹還有動物保護法，導演你能做個人嗎？

結果，導演真就不當人了！

「有位大導演曾經說過，一部電影，所有的鏡頭早在實際拍攝之前就在導演腦袋裡拍過一遍。以前我是沒有太直觀的感受，現在我信了。」周霖將放空的目光收回，突然感慨道。

王傳啟好奇了：「怎麼說？」

「你知道的，在電影拍攝期間，為了讓一個龐大的劇組協調工作，解釋劇本、解釋導演意圖和工作要求最好的辦法就是『看』，這就是分鏡頭腳本的作用。」

「嗯。」

「問題是，一般導演看劇本時會將文字轉變為影像，但這種影像是相對模糊的，甚至在現實拍攝中是難以實現的，所以需要參考攝影師、藝術指導等其他主創的意見。」周霖點了點故事板：「小王導卻很不一樣。」

「他腦中的影像太清晰了，取景構圖、人物布局、攝影機角度，甚至連明暗關係他都有具體方案，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他腦海里是有一部成片，就等著從容不迫的將其一步步變成現實。」周霖一邊驚嘆一邊開玩笑道。

王傳啟聽罷只有一個問題，他瞅著王維：「你丫的構思這劇本究竟多久了？」

王維微挑眉。

周霖則苦笑：「我也想問來著。老王你是不知道啊，如果老闆只給下屬提要求，然後他自己會所嫩模去了，下屬還能罵幾句黑心老闆出出氣；最慘的是，老闆比你還能卷，在後面逼著你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傳啟笑罵：「當著你老闆的面說這話，我看你是真的欠罵。」

周霖繼續葛優躺：「我還沒說完呢。累是真的累，爽也是真的爽。」

打工的都知道，最煩的就是上司提了一大堆要求卻連個屁方向都沒有，有時候甚至連要求都提不好，總之就是他也不知道要什麼但他就是想要，碰上這種上司你簡直恨不得一腳將他踢飛。

當然，上司再煞筆也是沒有錯的，所以一般是完不成要求的你被他一腳踢飛。

像王維這種，要求是多了點，但人家肚子有料啊，跟著他干是能拿出實打實成果的，對於老闆來說已經不能要求更多了。

但老闆顯然從來不會是什麼善良的生物。

「這才哪到哪呢。」王維一副「別以為你拍馬屁就不用幹活了」的表情，道：「我是覺得，自導自演，往往很難做到有效的平衡。但現在形勢所迫，我只能做這種嘗試了。」

——最終，因為沒有更好的人選，男主角還是敲定了他本人。

嘆了一口氣，王維繼續道：「作為一名卑微的菜鳥，千萬別指望我有逆天的本事。所以，如果有任何事情可以在拍攝之前完成，那就去完成——是任何事情！」

「畢竟，包括老周你在內的幕後主創，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們的優秀，只能繼續給你們加加擔子了。」

周霖忙不迭噤聲，他突然有點害怕。

半個月下來，每當王維開口說他優秀，他都條件反射般汗毛直豎。

王維卻已經轉向徐道行：「老徐，你這邊呢？」

徐道行也是慫慫的：「一切順利。」

「配角方面，我和兩位選角副導演進行了第一輪試鏡，每個角色通過的候選者都拍下了與劇情相關的短片供你作最後選擇，或者安排二輪試鏡。」

王維頷首：「會後我就過去決定人選，外景地事宜呢？」

「勘景專員初步圈定幾個外景地，計劃兩天後帶導演你和其他主創實地勘景。」

「很好。」

「還有器材方面……」

作為第一副導演，徐道行的擔子可不輕，他一個人零零落落下來就彙報了十幾分鐘。

最後，王維不無喟嘆：「出色，太出色了。沒有老徐你，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不給你加加擔子，說得過去嗎？」

徐道行：「……」莫名耳熟，且莫名害怕。

王維卻已毫不拖沓的看向第三者：「老王？」

王傳啟一個激靈：「影片暫定的預算為800萬元，先期資金600萬元已經到賬了，剩餘200萬很快就會籌集到位，後續視宣傳需要再適當追加。」

這廝最終還是掛上了一個副製片人的頭銜。畢竟，敦煌內部確實沒有比他更適合管錢的人選了，尤其是在發生過製片人捲款跑路事件之後。

由於男女主演都是新人，他有把握將演員的片酬壓縮在100萬元以內，再加上兩家的廣告植入贊助，預算的充裕度有了很大的保障。

王維很滿意，起步階段錢當然越多越好，出生在羅馬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且樸實。

「在開機拍攝前我要得到一份詳細的預算編製，我可不想拍著拍著就發現超支了。」王維叮囑道。

「沒問題。」

……

一場籌備碰面會到最後，王傳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周霖和徐道行也幾乎同時舒了一口氣。

見狀，仨人一愣。

眼神一碰，又突然都有種欣慰的感覺。

他們在王維面前都感受到了某種壓力，這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事情。

這代表著王維對劇組的掌控已經足夠深入。

這種掌控，並不是說要將劇組牢牢握在手裡，事事親力親為——雖然這是不少沒經驗的新手導演常犯的錯誤。

拍電影畢竟不是只靠一己之力就能夠完成的。如果導演事必親躬，反而會分不清主次，弄得整個拍攝過程一地雞毛。

現在王維明顯不是這樣。他盡量把握大方向，只要能委派給別人的事情他都會放手，然後他也有精力去處理那些必須由他親自解決的事情。譬如，確保給予團隊圓滿完成前期籌備所需的時間、激勵和創意指導。

呃，就是時間緊張了億點點，激勵不走心了億點點。

「喂，你們那種『我崽終於出息了』的眼神是幾個意思啊？」

「咳咳……」周霖和徐道行被看出來了，只能打著哈哈迴避王維的眼神。

好歹算正經長輩的王傳啟半點不虛：「你不懂，我們之前是真的擔心。」

「擔心什麼，擔心駱建洲的對線？」王維哼了哼。

這種小道消息，向來是傳得最快的。

「哈……」說起這點王傳啟倒是笑了，「這個我還真不擔心。如果真能與他對線，起碼說明我們的片子能順利上映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反對。

只是，你是混得有多慘，才能將要求放得這麼低？

反正王維連吐槽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情。」老王的語氣稍稍變得嚴肅：「你也接觸過了，應該知道，劇組的幕後主創團隊水平都算得上很不錯，對吧。」

王維點點頭，認同這一點。

雖然裡面沒多少大拿，但要說真實水平，這麼說吧，在上輩子電影工業不太發達的華娛，不是一流導演是很難有這個配置的。

即使在現世，這種素質的團隊配置也不是什麼菜鳥導演敢想的。還是那句話，這都是外公遺留的饋贈。

「這些由老爺子或招攬、或親自帶出來的班底，暫時沒有離開，但不代表永遠不會離開。」王傳啟苦著臉，「我也攤牌了，經過不堪回首的三年，現在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如果敦煌再無起色，怕是要擋不住他們另謀出路了，包括老周和老徐同樣如此。」

周霖和徐道行聳聳肩，倒是沒反駁。

沒有人願意陪著一艘破船一起沉淪，這是明擺著的。

王傳啟又笑了：「我本想跟你說千萬不要掉以輕心，結果，現在是他們一個個不敢掉以輕心了。」

周、徐兩人心有戚戚。

氣氛一時有些嚴肅。

「此處應有一段低沉凝重的bgm，然後我慷慨激昂的來一份『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且讓我帶領你們重鑄榮光』之類的濃雞湯，最後你們像是打雞血一樣振奮，是不是應景多了？」王維幽幽道。

其他仨人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那場景。

「噗……好中二。」

「頭皮發麻。」

「媽呀，想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所以，煩請圓潤地滾蛋！」這是來自導演親切的關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