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是嗎。」歸卿的唇角微微扯動,少年的臉色虛弱而蒼白。
他使出全部地力氣抬睫看去,只能看到一張精緻而完美的面容。
歸卿的眸光顫了顫,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看著少年那雙漂亮的眼睛。
這雙眼睛是他唯一熟悉的了。
陌生的容顏,陌生的身份,一切都好像一場捉弄,一場玩笑,一場被辜負的信任。
輕輕一笑,歸卿的心臟只覺得是一種被撕裂的疼痛,可是他卻無法避開這種疼痛,他也無法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阿灼。
阿灼,沈冰灼,真是一個好名字。
可是歸卿卻從來沒有往那裡想過。
目光恍惚中,歸卿想到了這數年來無數的巧合,每一次,每一件,甚至只要他細想過去,便可以得到答案,可是歸卿不願,也不想。
他不知道自己懷著的是怎樣彆扭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期待。
他不想讓阿灼離開,就彷彿讓自己唯一的光就此熄滅。
歸卿很怕,他很怕這一切終究是鏡花水月,是一場竹籃之空。
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而且是那麼的猝不及防,也是那麼的不知所措。
原來,
阿灼是魔族啊……
原來,
阿灼是魔族的太子殿下……
自嘲的笑了笑,歸卿抿唇,真是好一個太子殿下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那麼即便是所有人都這樣對他說,他也一定不會相信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騙他……又為什麼,為什麼這般不信任他。
他們之間的溫情,他們之間的共識,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歸卿承認,當他得知九羽仙靈一脈的真相與魔族曼陀羅詛咒的時候,他的四肢百骸都彷彿被萬蟻吞噬,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那一瞬間的痛苦與難過,幾乎像山洪海嘯一般將歸卿所吞噬,將他推入萬丈深淵,再不得出。
「哥哥……」沈冰灼垂眸看著臉色蒼白的歸卿,然後緩緩撫上少年的額頭,略過那濡濕的銀髮,「對不起。」
呼吸加重,可是歸卿不沒有說話。
「真的對不起。」沈冰灼俯身將額頭貼在歸卿的臉頰處,「哥哥,我不會傷害你的,真的不會。」
沈冰灼希望歸卿可以相信自己,又或者是原諒自己。
「……」
「那曾經呢?」歸卿輕聲道,「曾經呢……」
有時候歸卿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明明他們早已心知肚明,可是自己卻依然控制不住的想要問出。
就好像要讓刀子在靜脈處片片劃過,才能在痛苦中得到一絲釋然。
在稍微的平靜后,歸卿早已想清,他們的初遇必定是由阿灼所設計,甚至可以說那次他與魔族的相遇,也必定是阿灼的手筆。
只是這樣想著,歸卿便覺得難過的不得了,就好像沒有癒合的傷口,在被人一遍又一遍地剝開,再現。
但是他們之間並不認識,那個時候,阿灼不認識他,而他同樣沒有見過魔族太子。
那個時候的他們,沒有任何交集。
可即便是這樣,歸卿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想要質問阿灼,即便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下一秒,唇齒被撬起,歸卿只覺得少年的氣息熾熱而濃烈,同時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清冷的氣息與此相互交融,而又帶著讓人沉溺般的束縛。
「哥哥……」
沈冰灼起身,有些無措地看向歸卿。
歸卿哭了。
少年的淚水順著眼尾流出,驚心動魄。
「哥哥。」沈冰灼抿唇看著歸卿,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不知所措道:「對,對不起!」
沈冰灼沒有想到歸卿會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歸卿。
歸卿應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受著無數人的艷羨與傾佩,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
沈冰灼亂手亂腳地替歸卿擦拭著眼淚,可是卻被歸卿側身躲開了。
「哥哥……」
沈冰灼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慌亂到他無法去思考。
室內靜謐,良久,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哪怕只有一刻。」
聲音中帶著凄涼,以及歸卿那顆一直以來驕傲的自尊。
「哥哥……」沈冰灼呆愣地看向歸卿。
「一直以來,你做了那麼多,可是卻從來都是瞞著我的。不管是仙族還是魔族,你對於我們從來就沒有說過真話。」歸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講出來的,可是每說一句,他便覺得自己的心臟在被刀子剜上一刃。
「魔族所做的一切,仙族所做的一切,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一切都了解,可是卻依然站在旁邊,仿若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看著我們的所做,我們的所為。」
「所以,你從頭至今,其實都沒有相信過我,也沒有相信過這裡。」
歸卿抬眸看向沈冰灼,眸中的複雜隨著一種自嘲的凄淡讓沈冰灼心底發涼。
「哥哥……」嘴巴張了張,沈冰灼蹲在身子,平視著歸卿,「我……我……」
「難道不是嗎?」歸卿慘然一笑,「直到現在我好像才在某一個時刻想明白,你從來沒有信過我,沒有信過任何一個人。即便是對於魔族,你也彷彿在用一種陌生的眼光去看待,理性讓人感到驚懼。」
「不是的。」沈冰灼拚命的搖頭,可是卻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我們彼此結契,互說心意,可是你究竟真的喜歡我嗎?還是說,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不是的。」沈冰灼張了張口,卻見銀髮少年輕輕一笑。
「或許也有喜歡吧,只是這種喜歡,可能只在你心裡佔據一點地位,對嗎?」
歸卿每說一句話,便覺得心如刀絞,可是他又不得不說,面對阿灼,他永遠都控制不住自己。
「……我。」
「阿灼。」
沈冰灼滯愣,這是歸卿今日第一次如此喊他。
「你的心意與我相比,不過如同玩笑。」
歸卿明明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卻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慘淡。
「你從未想過與我共度一生,從未想過將自己交付給我,也從未想過與我心魂相契。」
歸卿每說一句話,沈冰灼便覺得心口處砸下一塊石頭。
手心在不斷地發涼,因為沈冰灼自己好像都沒有辦法來反駁歸卿說的這些話。
歸卿的話,彷彿將他內心所有隱藏的心思給剝離了出來,血淋淋,卻又是那麼真實。
沈冰灼其實想說,他是真的希望可以和歸卿永遠在一起的,他喜歡他,他希望自己可以與他心魂相契。
可是沈冰灼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說出這種連他都無法承諾的話。
因為當天塹來臨之時,當這最後一個天塹修補完成之日,他又要何去何從,這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既想要享受與歸卿的一切,可是又無法做出任何的承諾,他確實保留了,而這種保留卻讓歸卿一針戳出。
「沈冰灼,所以你為什麼還要來到這裡?」
歸卿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大的勇氣,才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他願意為了阿灼付出自己所能給予的一切,可是他同樣想要阿灼對自己的回饋,而不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施捨。
「哥哥……」沈冰灼有些心慌地看向歸卿,卻見少年微微扯唇道:「太子殿下,還是不要這樣稱呼我了。」
「畢竟,從一開始,這或許就是一場錯誤。」
「不是的。」沈冰灼使勁搖頭,他看向歸卿,「哥哥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
「太子殿下,」歸卿的目光哀冷,「我不知道你一開始便布下了什麼局面,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所有人都別無選擇。」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魔族的詛咒確實需要九羽仙靈的靈脈而去化解,所以,你要拿去嗎?」
歸卿看向沈冰灼,眸色亘古不變。
「哥哥,你知道我不會的。」
沈冰灼站起身體,往後退了一步。
「是啊,你不會的。」歸卿垂眸。
可是我想要的不只是你不會,我想要的是一份對等的感情,一份彼此的尊重。
許久,沈冰灼站直身體,他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聲道:「哥哥,那你先修養好身體,其他的你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會被解決的,這個世界最終依然是燦爛和睦的,依然會如你我所願。」
靈山
「哈秋——」
紅栗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為什麼,它剛能控制住自己的形態,便老是想打噴嚏。
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洞口,紅栗的眼睛一亮,「小灼灼,你怎麼才來,你這些天都干什……么……了……」
紅栗的聲音停頓在了一半,它看著面前的少年神情沮喪,帶著少見的哀傷。
「這是怎麼了?」紅栗趕忙蹬著自己的小短腿往前跑,來到沈冰灼身邊,「你怎麼這個樣子了?」
「沒事……」沈冰灼吸了一口氣,「就是身份被歸卿發現了。」
「什麼?!——」紅栗兔眼瞪大,這還叫沒事!??
「那……歸卿美人他……」
其實紅栗不需要再問下去,就已經從沈冰灼的神色中得到答案了。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了啦。」紅栗想要安慰一下沈冰灼。
「有關係。」沈冰灼的聲音沙啞道,「有很大的關係。」
「小灼灼……」紅栗靠近沈冰灼,卻發現少年的眼尾竟然泛紅。
「我不想讓他這麼對我,我不想。」沈冰灼抱起紅栗,突然覺得很委屈,他將頭埋在紅栗的絨毛里,撫住自己的胸口,「這裡難受,而且好難受。」
沈冰灼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成這樣呢?
他明明有好多話想說,可是歸卿說的問題,他卻一個也反駁不了。
「小灼灼,沒關係的。」紅栗乖巧地趴在沈冰灼的懷裡一動不動,「我知道你委屈,你難過,可是這根本沒有辦法。」
紅栗嘆了一口氣,「或許等天塹出現后,便一切就都好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最了解沈冰灼,那便只能是紅栗。
他們一同誕生於天道,一同穿梭在無數個世界里。
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多麼的艱難和無奈。
所以,紅栗了解沈冰灼所有的心酸和委屈。
「小灼灼,你還記得在前幾個世界里,你曾經對我說過,這或許就是我們的使命,也或許就是我們的命運之所歸。」紅栗抖動抖動了身體,聲音卻十分的溫柔,「而且,在天塹之後,或許我們能夠迎來真正屬於我們的人生呢。」
「到了那個時候,你可以再來找歸卿美人啊,這樣的話,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紅栗安慰著沈冰灼道:「小灼灼,即便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但是我們永遠是站在一條線的,等到時候,我肯定會給歸卿美人解釋的,他一定會諒解你的。」
紅栗用兔鼻蹭了蹭沈冰灼的下巴,讓沈冰灼覺得痒痒的。
「紅栗……」沈冰灼輕輕笑了一下,可是笑容中卻帶著複雜,「謝謝你。」
「沒關係啦。」紅栗抬起兔頭,「畢竟我們可是一起誕生的。」
眯了眯兔眼,紅栗絨毛膨脹,「而且這是最後一次了,一定要努力啊。」
「……嗯。」沈冰灼垂眸,「所以開始吧。」
「開始什麼?」
「我要藉助天道之勢,來突破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