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傻鳥就是謝浮。

謝浮的原形不是正兒八經的鳳凰，而是一隻營養不良的白色傻鳥。

沈寂在系統反覆瓦解的信念中消化著這個勁爆消息。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系統則在他的腦海里盡情哭嚎，「怎麼辦啊宿主，大反派如果不在三個月內恢復修為，就不會在書里的時間打開仙凡通道，女主不能準時飛升，那這本書直接全完了啊！！」

沈寂反問：「你認不出他的原形？」

「我只知道劇情發展，我沒有他的照片，而且這根本不是鳳凰嘛！哪有這麼小這麼不像鳳凰的鳳凰啊！」

「抱夠了嗎？」

謝浮冷厲的聲音同時傳到耳邊，沈寂意識到掌下還握著對方微燙的腰身，隨即鬆手偏離一寸。

對上謝浮的雙眼，基於成年人的理性，他禮貌問候：「你長得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哪裡見過？」

謝浮冷眼看他，顯然沒有閑聊的興緻。

沈寂正要拉開距離，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沈兄，你醒了嗎，該喝葯了。」

沈寂無暇多想，一把抓起桌上的大氅攏在謝浮身上，再扣住他的手腕往後退了兩步，來到床邊。

謝浮躲閃不及，冷不丁被按在床上，眸光一片深寒：「你——」

「別出聲。」沈寂打斷他，俯身拉過被子蓋上來，才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你也不想被發現吧。」

謝浮眉心微蹙。

「沈兄？」

「稍等。」

沈寂應了一聲，直接把身下這張「神仙似的」臉蒙頭蓋住，起身去開門。

謝浮不能被發現。

至少被發現的時候不能和他在一起。

追殺他的人只有赤鳳一脈，追殺謝浮的卻是整整四界。

他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不需要雪上加霜。

系統還在嚎啕大哭。

它哭哭啼啼的動靜實在難以忍受，沈寂按了按鼻樑：「謝浮不能自主療傷？」

系統悲從中來：「不能啊！大反派掉到凡間有他自己的劇情線要走，結果第二天就被你截胡了，怎麼辦啊，最高等級失誤，我會被審判的，我不要被罰啊！！」

沈寂從它製造出來的噪音里篩選關鍵點。

謝浮下凡後會有特殊際遇，昨天無意被他救回來，反而破壞了劇情線的發展，阻礙謝浮恢復的進度。

也就是說。

謝浮目前還處於最虛弱的狀態。

否則以謝浮的性格和對他的恨意，化形之初就會動手。

沈寂腳下微頓。

如果這個時候——

「請宿主停止這種危險的想法！」

系統嚇得連哭都忘了，高聲警告，「大反派是這本書的關鍵人物，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殺了他！一旦書中世界崩潰，宿主將會馬上受到懲罰！」

沈寂挑眉。

那就太可惜了。

一個未來註定的敵人，其實很有必要儘快斬草除根。

他繼續走到門邊。

聽到開門聲，洛凝抬頭看他，又往門內找了一圈：「沈兄，小鳥怎麼樣了？」

沈寂面色不改：「他睡了。」

「好吧。」洛凝苦下臉，「那我就不去看它了，大伯說最近不太平，要大家都去幫忙挖暗道，我也去了。你喝了葯記得吃飯。」

沈寂接過她遞來的食盒：「謝謝。」

洛凝擺擺手：「我走啦。」

沈寂目送她轉身，還沒合上房門，敏銳察覺到異樣，眉峰輕跳。

身旁，一根銀白的羽毛軸尾如劍鋒銳，無聲刺來！

沈寂側身躲在門后，聽到「噔」地一聲，木門如紙一般被羽軸根部穿透，尖銳一角徑直衝到他心口！

然而下一瞬，就見銀羽霎時在他面前炸散，化為銀色火焰繞上他按在門邊的手腕，觸感溫熱柔滑，渾然不復剛才的兇猛。

謝浮神情微變。

他抬掌收回莫名被切斷的本源靈力。

消失前，銀焰還蹭過沈寂掌心，輕輕牽纏。

沈寂看了一眼毫髮無損的手臂，再看向顯然也不知情的謝浮，橫跨兩步把食盒放到桌上，抬臂招架住謝浮毫不留情的掌刃，反手握住對方小臂，力道沉而穩，無法掙脫。

「背後偷襲？」沈寂好整以暇，唇邊帶笑，「陛下，這樣不好吧？」

謝浮冷漠的視線掃過他的手背，抬眸看他的剎那，微弱的銀色火種又在兩人之間憑空凝結，直指沈寂！

沈寂瞳孔微縮，轉腳險險避開，僅擦過的扭曲氣流，頃刻將他鬢邊散落的一縷長發化為灰燼，側臉也像被焚燒。

他皺起眉頭。

難道是他猜測有誤，謝浮的修為已經開始恢復了？

這個念頭眨眼滾過，沈寂不再收手，曲肘上頂，狠狠撞向謝浮頸側！

謝浮的反應卻不如他預料中敏捷，勉強擋過這一擊，竟然虛浮退了一步，只有神情如常沉冷，看不出反常。

有剛才的教訓，沈寂沒有停頓，旋身閃過謝浮狠厲的掌風，接著肘擊謝浮不設防備的咽喉！

謝浮的動作仍舊遲了一拍。

察覺出力不從心，他眉間攏起淡淡刻痕。

沈寂見狀，暗嘆一聲，去勢微滯，轉而撞向他的左肩。

謝浮對此也無力抵擋。

強行凝結本源火種，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負荷，如今連站立都難以維持。

再則。

方才脫離掌控的靈力如同一個開端，即便收回，也在他已然空蕩的經脈中橫衝直闖。

傳承覺醒的印記在前額燒起奇特難言的酥癢，一路沉至丹田。

每每與沈寂交手，酥癢更濃，丹田內不曾有過的空虛更甚，燃起陣陣失控的怪異渴望。

即便如此，他眸中對沈寂的殺意還是沒有分毫泯滅。

沈寂略有些無奈，扣住他的手腕，巧勁擒到他背後，見他不肯罷休，直接把人按向門板，免得他再反抗。

接連受制於人、尤其是這個凡人，謝浮心底湧出點滴怒色。

不顧已然乾涸的丹田，他單手掐訣，瞬息間，一陣裹挾著濃重威壓的氣旋由他腳底而起，猛然向外掀飛！

但不知是過於微弱的靈力根本無法支撐他的法術，或是靈力脫離掌控的情景重現。

狂烈的氣旋稍縱即逝，撲到沈寂面前時，只剩道道灼熱的餘溫，將兩人長發徐徐吹亂。

唯獨披在謝浮身上的大氅壓過黑銀交加的長發，倏地滑落。

沈寂對這樣的意外毫無防備，正頂入謝浮腿間、試圖卸力的右膝難以收回，在謝浮掙動下鎖得更緊，呼吸間嚴絲合縫。

緊接著，兩人的重量狠狠壓在門板上，發出「砰」地悶響！

還沒走遠的洛凝聽到身後的動靜，奇怪地往回走了兩步：「沈兄？」

門內詭異地安靜片刻，才傳來沈寂不知為何顯得低沉的回應。

「我沒事。」

洛凝下意識看向還沒關好的門扉間隙。

間隙在下一刻驟然閉合。

洛凝眨了眨眼，停在原地。

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可既然沈兄說沒事，應該就是沒事吧……？

洛凝撓了撓下巴，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沈寂儘可能忽略謝浮想殺人的眼神，清咳一聲，正要鬆手。

可他剛有動作，謝浮隨之脫力下墜，竟然有站不穩的跡象。

沈寂只好跨回一步，把他攔進懷裡：「沒事吧？」

謝浮狠狠蹙眉，本打算掙開沈寂的環抱，渾身卻無半分力氣。

他眼底驚怒，抿直薄唇，幾乎運極所剩無多的靈力，才強壓下|體內愈演愈烈的慾望。

沈寂剛看到謝浮前額的金鳳印記逐漸轉淡，就聽到他語氣愈冷。

「放手。」

沈寂不以為意，依言放開他，貼心地轉身移開目光。

「你自己穿上吧。」

謝浮看著沈寂的背影，按下心中翻湧的怒火，雙手掐訣，疾速變換。

傳承覺醒出了錯漏，他原以為修為盡失已是最壞的結果。

如今見到沈寂，亦或受那日雙修所累，這個爐鼎竟會攪亂他的本源靈力，令他傳承金印有所異動。

這樣的異動，與那日夜裡不相上下。

謝浮眸光沉冷。

那日的身不由己，他不會再度經歷。

這個令他身不由己的凡人，必須儘早解決。

他閉目片刻，越過地上的大氅，走到窗邊時，一件金袍已緩緩成型，服帖遮掩他的身體，散亂的銀髮同樣由金冠半束起。

恢復大半屬於鳳皇的威勢，小小的木屋被他襯得蓬蓽生輝，也顯得他格格不入。

沈寂喝完葯看了他一眼。

衣服不如上次見面那麼華麗精緻，但也很扎眼，看來謝浮對這個配色情有獨鍾。

不過都已經混到修為盡失的地步，還把靈力浪費在這種可有可無的細枝末節上，偶像包袱未免太重了。

沈寂對此難以理解。

他收回視線，打開第二層食盒，取出裡面的飯菜，想了想，又轉向謝浮：「餓嗎？」

謝浮看著窗外，置若罔聞。

忽地，他蹙眉掐訣，穩定體內自收回后便雜亂無章的靈力。然而收效無多。

事關本源，拖得越久便越不利。

謝浮無心再顧及沈寂，即刻席地盤坐，雙手拈訣置於腹前，凝神靜氣。

沈寂還在獨自享用早餐，聽到動靜，看過來一眼。

見他還優哉游哉地喝粥，系統急得快要短路：「宿主，你別吃了，趕緊想想辦法啊！再這麼下去，主線任務還沒開始就要失敗了！」

沈寂說：「一會我把他送回山上。」

系統一愣：「啊？」

它的腦子大部分時間不靈光，沈寂漸漸已經習慣：「他在我這裡待了不到一天，送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系統艱難地猶豫著：「真的還來得及嗎？」

沈寂說：「嗯。」

說實在的，他也不確定。

但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燙手山芋，他很確定不能留在身邊。

他打算把謝浮扔在山上就離開，之後隨便找個地方待三個月再回來。

系統難得思考一次，狐疑地問：「宿主你不會騙我吧，你剛剛還想殺了大反派呢？」

沈寂語氣不改：「那你說怎麼辦。」

「……」系統說不出來，只好同意了，「那好吧……」

只是小段對話的短短時間，窗前的謝浮突然微微一震，唇角流下一線血跡，緊閉的雙眸卻沒睜開。

系統倒吸一口涼氣：「宿主，你看吧，你半路截胡，現在大反派要死了！」

還有這種好事？

沈寂不由放下粥碗，走到謝浮身旁，蹲身看他。

謝浮垂首坐在地面，無聲無息。

難道真的死了？

沈寂並指按向他的頸動脈。

指腹觸及肌膚的瞬間。

謝浮拈訣的雙手鬆散墜地，人也無力軟倒過來，側臉枕在沈寂頸間，滑落的銀髮鑽進衣領，搔人癢意。

碰瓷？

沈寂：「……」

他保持原有的姿勢，避免引起誤解，「鳳皇？陛下？」

見謝浮還沒反應。

「謝浮？」

謝浮猛地睜眼。

拂過前額的氣息滾燙如潮，他呼吸加重一瞬，驟然回神。

「放手！」

沈寂往下掃了一眼：「陛下，你的手不是這麼說的。」

謝浮的手正牢牢把控著他的腰帶，位置危險，容易勾起不良回憶。

他相信謝浮對此更深惡痛絕。

但奇怪的是，謝浮嘴上極端抗拒，傾倒過來的身體卻一再貼近，手上的力道也沒有鬆開，反而試圖發展下一步。

再這樣下去，遲早擦槍走火。

沈寂冷靜地一把按住謝浮的小臂：「這樣不好吧？」

謝浮前額的金印閃爍著耀眼光芒，宛如正在燃燒的烈焰。

「住……」謝浮只說一個字，薄唇又抿成一線，像在強撐。

沈寂抬手握住他的肩膀，試著把人扶正：「住什麼？」

謝浮眼神清明，眸光沉冷如霜，可傳承金印對爐鼎的渴望一刻勝過一刻。

他如今失去修為，絕難壓制來自太古血脈的本能。

「離、」他剋制著粗重顫抖的呼吸，語氣寒冽似水，「開……」

沈寂正被系統打擾，一時沒聽清：「什麼？」

謝浮按在他領口的手緊了又緊。

系統正小聲說：「宿主，我去查了資料，其實我現在有一個能拯救這個世界的辦法，你要聽嗎……」

它的語氣已經說明這不會是什麼好辦法。

沈寂淡聲道：「不想說就別說了。」

「……」系統假裝沒聽見，扭扭捏捏地提醒，「宿主你忘了嗎，你是這個世界非常稀有的天靈爐鼎體質——」

它一起頭，沈寂就猜出它要放出什麼屁。

果然。

系統接著說：「——只要宿主和大反派雙修，以大反派的能力，三個月內肯定能恢復修為的！」

沈寂一口回絕：「不可能。」

「為什麼！」系統悲痛欲絕，「宿主你清醒一點！我們的任務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你只是付出身體，我可是要回去接受審判啊！如果這本書真的全完了，我受罰事小，宿主你失去的可是寶貴的重活一次的機會啊宿主！」

沈寂說：「就算我同意，你覺得謝浮會同意嗎？」

話落，他低頭不經意對上謝浮怒意浸透的銀眸，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謝浮有強行控制他腰帶的力氣，說明不是力竭。

而以謝浮對親密接觸的態度，常理來說，不可能選擇主動躺在他懷裡。

再看謝浮前額不同尋常的金印，沈寂重又按住他的手背：「我們有話好商量，但不要動手動腳，好嗎？」

凡人掌心的溫度染進血肉。

太古神獸血脈的本能終於在這一刻全然釋放！

謝浮驀然抬眸。

無情的燦銀眸光褪去冷漠，這雙瞳孔正緩緩擴散。

他眼中填滿瘋狂湧現的躁動，有難以察覺的清醒被深深掩埋。

不妙。

大大不妙。

對上這雙眼睛，沈寂第一時間後退，還沒起身，就被處於坐位優勢的謝浮壓倒在地。

「助我修行。」

沈寂皺眉。

謝浮的聲音聽起來也沙啞沉悶，和平常大相徑庭。

如果不是人一直都在懷裡，他甚至懷疑這不是謝浮。

系統卻驚喜交加：「我聽到了什麼！宿主，大反派同意雙修了！」

沈寂已經無暇和它對話。

有過一次不是經驗的經驗，謝浮作亂的動作下手刁鑽狠辣，防不勝防。

他抬膝頂開謝浮雙腿，正要借力把人換到身下，忽覺掌心一緊，星星點點金光從謝浮身上飄散。

不夠精緻的金袍化為靈力回到謝浮丹田，將金袍下的風景盡數展現在沈寂眼前。

張揚橫行的銀髮長及腰腹，凌亂垂散在兩人之間，難掩春色。

道道泛金的銀焰從謝浮丹田透體而出，團團環繞在沈寂腰間，拉回他抽身的動作。

沈寂鎖在謝浮肩頸的右手頓時僵在原地。

飄散的靈力在剎那的僵持下陸續融入經脈，終於喚回主人一分神智。

但神智被不受拘束的本能鎮壓，空餘無濟於事的清明。

謝浮眼底的震怒也被浮於表面的急切深埋。

被迫旁觀這場被血脈傳承支配的肉身糾纏，比深陷混沌更添百倍難堪。

系統還在趁機推銷：「這樣好了，宿主，只要你肯答應為了任務獻身，我可以為你向上申請一次特殊條件！」

特殊條件？

沈寂回神：「比如？」

系統說：「有點類似於你的任意條件，可這次是用我的名額，所以不能和任務世界的內容有關——」

它正絞盡腦汁想說辭勸宿主答應，就聽到宿主的心聲響起。

「給我一萬積分。」

系統噎住了：「……特殊條件不會贈送積分，更別提一萬積分了。」

不給積分。

也不能和任務世界有關。

沈寂說：「你另請高明吧。」

系統忙說：「別啊宿主，求求你了，幫幫忙吧！！」

沈寂的語氣聽起來毫無商量的餘地：「雙修一次，謝浮封了整座岐山追殺我，你讓我和他雙修三個月，我有幾條命被他殺？」

系統急了：「那不一樣啊，你那次是強【嗶——】，這次是大反派主動的，是合【嗶——】啊！」

沈寂：「……」

系統又忍痛割血：「我知道宿主想要積分，這樣行嗎，每次你和大反派雙修，我都從我的賬戶里劃出一點積分當成獎勵，免費贈送給你！」

沈寂做了個簡單的算術題。

一次1分，他需要的完美偽裝摺后42分，他的餘額有2.5分，也就是至少40次才夠，3個月90天，平均2.25天一次。

太頻繁了。

按上次雙修每次一整夜計，他沒那麼多精力浪費在這種事上。

沈寂拒絕了這個條件。

「不夠。」

「什麼！這樣還不行——呃，」系統的希望破滅到一半，冷不丁反應過來，「等等……什麼……？」

它沒聽錯吧？

不是不行？

而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