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聽牆角

第128章

陸家祖母的壽辰在七日後,章北庭答應下來后，陸風第二天上午便帶著他母親一同來食肆，跟章北庭商議那天的菜。

陸家祖母年紀大了,許多東西不能吃,加之最近胃口不好,當天的菜更得仔細才行,陸母對她飲食喜好最為了解，有她把關，才能選出更適合陸家祖母的菜品。

幾人花了一天的時間，將大致的菜單定了下來,之後便是試菜、調整菜單。

轉眼到了陸家祖母壽辰這天。

天才蒙蒙亮,章家的大門便被敲響。

章北庭心裡惦記著要早起去陸家,睡得非常警醒,幾乎在敲門聲剛響的時候就醒了。

他迅速起身撈起旁邊掛著的衣裳往外走。

「怎麼不點燈？」宋宴卿問。

章北庭：「吵醒你了？」

外面敲門的人非常識趣，敲了幾聲便馬上停下來，章北庭想著自己家裡熟悉,便沒有點燈,沒想到宋宴卿還是醒了。

「沒事,等你走了我再睡。」宋宴卿道。

今天榮遠跟言朝也要和章北庭一起去陸家,食肆里會減少接待客人的數量,他便不打算過去了。

陸家那邊，陸母跟陸風也有邀請他去做客,只是他如今身子重,陸家的人除了陸風跟陸母，其餘的人他也不認識,便婉拒了。

今天他算是完全清閑下來了。

「睡醒了去外面吃早飯,別自己做,」章北庭點燃蠟燭，又一次叮囑道，「中午夥計會送飯過來，晚上我就回來了。」

「我知道。」宋宴卿眯眼看著搖搖晃晃的燭火，估計還沒完全睡醒，聲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你趕緊去吧，別讓人久等。」

「你啊！」章北庭快速穿好衣裳，拿著燈往外走了幾步，又返回床邊，彎腰快速在宋宴卿額頭上親了下，「你照顧好自己。」

宋宴卿看著章北庭的背影消失在卧房門外，唇角不自覺揚起，雙手捏著被子邊邊往上拉，直到連鼻子都遮住，只露出一雙已經彎成了新月的雙眸。

兩人明明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過無數回，離開前親一下額頭，卻讓他覺得心滿滿的。

屋外，章北庭也是唇角帶笑，腳步輕快地朝大門口走去，怕門外的人等急了，在院子里便道：「來了。」

他一手拿著燈，一手拿開門栓，開門后看到外面的人，不由愣了下，「怎麼是你們？」

「怕他們找不到地方，我倆就自己過來了。」蕭萬青道。

門外站著的正是陸風跟蕭萬青，原本他們說好的是陸家早上安排人過來接章北庭，蕭萬青跟陸風五更不到被吵醒，兄弟二人想著家裡這會兒反正沒什麼事需要他們做，便乾脆親自趕了馬車過來。

章北庭點了下頭，將門打得更開，示意兩人進來，「你們等我片刻，我洗漱完就走。」

「不著急。」陸風道。

他話還沒說完，蕭萬青已經提著燈籠踏進章家的大門。

晨光熹微，院子里的東西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個輪廓，蕭萬青正看著那團應該是葡萄架的東西，想著要不要提著燈籠湊近去看看，就聽到堂屋的方向傳來一陣破風的聲音，有什麼迅速朝這麼跑來，腳步聲很輕很輕。

他猛地轉過頭，看到兩個黑影已經到了不遠處，緊接著便是一陣犬吠。

蕭萬青嚇得連退了好幾步，差點將手裡的燈籠都扔了出去。

「大黑、小黑！」章北庭連忙叫住兩隻狗狗，「他們是客人，不可以叫！」

兩隻狗都很聽話，章北庭一喝便停止叫喚，只警惕地看著蕭萬青跟陸風。

狗狗們不咬人，章北庭見它們停止叫喚，就轉身去洗漱了。

夏天溫度高，洗漱直接用井裡打出來的水就行。

不過是一個洗漱的功夫，章北庭再抬頭，蕭萬青已經跟狗狗們玩成一團。

章北庭：「……」

他將身上的衣裳理平整，道：「我還以為你會怕狗。」

「狗多可愛，怎麼會怕呢。」蕭萬青見章北庭已經往院子外面走，趕緊快速地在兩隻狗狗身上揉了揉，不舍地道，「我下回再來看你們。」

章北庭失笑，也回頭叮囑兩隻狗狗：「看好家。」

兩隻狗狗像是聽明白了一樣，朝離開的三人汪了一聲，便回堂屋門口蹲著。

三人坐著馬車從巷子里出來時，不用燈籠也能勉強看清前面的路了。

這會兒太陽還沒出來，溫度比白天要低不少，空氣里還帶著股露水的氣息，濕潤且涼爽，很是舒適。

章北庭沒去馬車裡面坐，跟陸風坐在前頭，看著緩緩往後掠過的街景。

這條路，他每日去食肆都要走，卻是第一回這麼早看到。

不甚明亮的晨光里，賣早點的鋪子大部分已經開門，即便是在馬車上，也能看到鋪子里燃燒著的柴火以及瓦縫煙囪里的裊裊炊煙。

路邊挑著擔子急匆匆行走的人更是多。

「那個……到前面悅來飯館停一下。」章北庭身後的帘子被掀起，蕭萬青伸出個腦袋來道。

陸風：「知道。」

章北庭疑惑道：「去悅來飯館做什麼？」

「家裡的早飯沒這麼快做好，」陸風道，「我們先吃點小包子墊墊。」

馬車在悅來飯館前停下后，陸風跟蕭萬青都下了馬車，再回來時，兄弟二人懷裡都抱著好幾個油紙包的小包子。

一路上，三人吃了一些，到陸府的時候還剩不少。

馬車直接停在陸府大門口，陸風將馬車的韁繩交給小廝，自個兒抱著小包子，領著章北庭往府里走，「我娘這會兒肯定在大廚房，我直接帶你去廚房？」

「好。」章北庭聽到去廚房，腳下不自覺快了些。

一些需要提前一晚簡單預處理的食材，他先前有跟陸母說好，讓府里的廚子處理，也不知道處理得怎樣了。

蕭萬青也跟著往大廚房走。

陸家的府邸很大，風格比較偏向江南園林，從大門進來，穿過前院，要再走過一條抄手游廊才能到大廚房。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說話，陸風常年習武，腳步聲一直很輕，章北庭跟蕭萬青也不是重手重腳的人，以至於他們都走到旁邊了，隔著漏窗，游廊另一邊說話的人都沒有發覺這邊有人。

「母親好好的壽辰，二弟妹若是覺得自己府里的廚子不行，捎信讓我們從堯州帶廚子來也行啊，怎樣都比從外面找個廚子來辦席強。」

聲音雖然隔了一道牆，但因為漏窗就在旁邊，三人聽得非常清楚，陸風跟蕭萬青對視了一眼，兄弟二人都停了下來。

章北庭也跟著停下腳步，只不過故意離漏窗稍微遠了些。

聽稱呼，這人應該是陸風的嬸子或者姑姑，語氣明顯是在抱怨陸風的母親，他這個外人聽著實在是有些尷尬，便乾脆轉過頭去看旁邊的風景。

牆那邊的人似乎不是路過，而是站在那處聊天，抱怨了一句之後，仍不滿足，繼續道：「她請的那家飯館的廚子我讓人打聽了，據說說會做各種麻辣菜，在城裡有幾分名氣，但是母親年紀大了，大夫說過不止一回要少吃辛辣。她還請這種廚子，我看她是沒將母親的事放……」

對面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並不是她意識到不應該在背後編排他人，而是抄手游廊另一頭有兩個丫鬟端著托盤走過來，看到陸風跟蕭萬青站在這處不動，疑惑行了一禮，「小少爺，表少爺。」

說完兩人還看向旁邊的章北庭。

牆角顯然是聽不成了，蕭萬青也沒打算給丫鬟介紹章北庭是誰，擺了擺手道：「你們去忙吧。」

丫鬟走遠了，牆那邊的人沒再說話，也沒有離開的腳步聲。

蕭萬青笑了下，揚聲道：「大舅母，我跟表哥買了些好吃的早點回來，你要不要嘗嘗？」

漏窗的另一邊先是靜了一瞬，接著便是一陣有些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以及一道越來越遠的聲音，「我不吃，留著給你二舅母吃吧！」

另一邊的人走了，三人也繼續往前走，陸風無奈地看了蕭萬青一眼，「剛才何必問那一句？」

蕭萬青也知道不應該讓長輩尷尬，但是嘛，他嘟囔道：「誰叫大舅母每次總在人多的時候拿我跟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比。」

每次比還不是比功名，而是說人家有多努力，他有多懶散。

陸風搖了搖頭，沒再管他，而是轉向章北庭道：「剛才我伯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不會的。」章北庭道。

別說穿越前了，就是穿越后的這一年，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回類似的話了。

陸風想了想又道：「若是之後我大伯母再說什麼，你也別在意，她是藉由頭挑我母親的刺。」

「好。」章北庭繼續點頭。

這兄弟二人是真沒把章北庭當外人，先前聽牆角不打斷長輩背後議論人，這會兒更是將自己家裡上一輩的妯娌矛盾告訴直接告訴章北庭。

蕭萬青大部分時間都在書院里，今日要做的幾樣新菜，試菜的時候他只嘗到一道，但並不妨礙他露出滿臉看好戲的表情，「今天中午這些菜，我倒是很期待大舅母吃完后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