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恢復
在山峰之上閉關的龍瀾心有所感看向南北方向,他強行結束閉關,衝到外面。
他在看到山峰之下的女媧和通天時鬆了口氣,眼中帶著幾分勉強的笑意,對女媧和通天行禮后問道:「女媧娘娘、通天教主,吾閉關之時內心慌亂,是不是外面出了什麼事?」
如今龍族幾乎全滅,能讓他心有所感的只有一人——靈羲。
靈羲的氣息不在山峰之上,說明他已經結束閉關。
龍瀾近乎謹慎地問道:「女媧娘娘、通天教主,靈羲大人呢?」
女媧啟唇,愣是沒能說出口。
通天看向龍瀾,神情之中再都不帶以往的絲毫嬉笑:「靈羲他補缺天道,立六道,如今已道消身殞。」
龍瀾心口猛地一窒,他眼瞼微顫,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許久都未說話。
女媧開口想勸,一張嘴卻發現自己心口也堵得發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通天看著龍瀾面無表情的模樣,替靈羲為他尋求機緣,但他卻如此冷漠的態度略有不滿,不由嘲諷了一句:「你道心倒是沉穩。」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龍瀾抬眸向他看來,在對視之間,通天清晰地看到龍瀾心境倒退,修為大跌,金紅色的瞳孔如同幽深的海域,像是能把這世間萬物盡數吞噬,散發著讓人心驚膽戰的壓抑情緒。
通天表情發怔,龍瀾這哪裡是冷漠,分明是一種傷痛到極致,反倒說不出話的痛楚和絕望。
女媧沉默許久后,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龍瀾,靈羲在身殞之前從道祖那裡為你求來一份機緣,從今往後,人族的氣運將與你榮辱與共,你將身攜人族大氣運。」
龍瀾聽到這話無動於衷,他面無表情地走向紫霄宮。
通天低聲說道:「道祖合天道需閉關,讓無關人等莫要打擾,你道謝的話以後有機會再說也不遲。」
「道謝?」龍瀾相當平靜地看著他,「道謝什麼?我要去找道祖詢問一事。」
龍瀾說完這話后化為原型飛向紫霄宮。
通天一愣,直覺龍瀾這副冷靜的態度太過異常,語氣也透著一股古怪,他下意識地跟上龍瀾,女媧也抿唇跟在龍瀾身後。
龍瀾現在的模樣太過鎮定,這完全不像以往的他,以前的龍瀾有些孩子心性的衝動,在靈羲面前很容易害羞,像是今天這樣的冷靜幾乎從未出現過。
而物極必反,他這副模樣萬一在紫霄宮鬧出什麼事讓道祖不喜,就辜負了靈羲好不容易為他謀算的機緣。
等來到紫霄宮門口時,幾人發現往日大門緊閉的紫霄宮今日的門竟然是開著的,道祖像是早就算到龍瀾會來此處。
龍瀾在門口盤旋了幾秒,隨即化為人形走進紫霄宮中。
紫霄宮內一如既往的安靜,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但是在龍瀾走到內殿時就發現殿內不止道祖的身影,還有另外一個充滿危險的人影背對他們站在殿中,幾人一時間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方向正對著道祖身後的造化玉碟。
龍瀾平靜地行禮:「道祖。」
通天和女媧同樣行禮,隨即兩人看向另外一道身影,表情不約而同地都變得凝重起來。
以他們如今的聖人修為,竟然看不穿這人的氣息,而給他們這種感覺的,除了道祖之外絕無二人。
這人是誰?
通天緊緊地盯著這個人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像是之前在哪裡見過一般。
龍瀾看到這人的背影,心臟忽然重重一跳,他目光眨都不眨地看著這個人,視線似乎能將這人的背影穿透看到他的真面目。
女媧掐指一算,表情變得冷肅了幾分,她遲疑地問道
:「汝……可是魔祖羅睺?」
羅睺收回自己看著造化玉碟的目光,視線在造化玉碟中的三千大道上略微停頓了一秒,隨即才轉身笑盈盈地看向身後幾人。
通天見到羅睺的面容時表情吃驚:「魔祖羅睺?」
他眼神驚疑不定,按理說羅睺的實力只是准聖,自己應該一眼就能看出羅睺身上的魔力,為何現在站在羅睺面前,卻隱隱有一種被羅睺壓一頭的感覺?
莫非……羅睺也已成聖?
羅睺對通天笑了一下:「通天教主對本尊竟然如此客氣,本尊深感欣慰。」
要知道在以前,通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靈羲在背地裡嘀嘀咕咕他和鴻鈞的八卦。
想到靈羲,羅睺唇角的笑淡了許多,他看向龍瀾,表情莫測。
龍瀾抬眸看向羅睺,他腦中想起靈羲之前說過的話,不管是龍鳳麒麟三族的大戰,還是後面的不周仙山倒塌以及妖巫大戰,這些事情都有羅睺在後面推波助瀾。
那如今靈羲的身殞也是否與羅睺有關?
龍瀾緊緊地看著羅睺,但他知道這是紫霄宮,他不能在道祖面前和羅睺動手,並且羅睺如今的境界,要是自己再出了事,那這世間將再無靈羲的存在!
羅睺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起來,他直視著龍瀾的目光,看著他眼底深處的憤怒不禁笑了起來,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在靈羲身邊倒是學會了察言觀色。」
龍瀾深吸一口氣,他後面所行之事萬分重要,他不能衝動,不能和羅睺起衝突,任何會引起道祖不喜的事他都不能做。
羅睺也只是再看了他一眼,不再繼續逗弄他。
鴻鈞在此時開口:「何事?」
通天和女媧都看向龍瀾,倆人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龍瀾將所有的情緒都盡數收斂,他對鴻鈞俯身,語氣平淡:「吾願用龍族所有氣運以及這份機緣換靈羲一縷殘魂。」
通天和女媧同時一怔,果然是他們想的那樣!
鴻鈞表情淡漠:「汝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龍瀾咬牙將剛剛那話重複了一遍。
隨著他聲音的落下,殿內倏地變得一片寂靜,遠處隱約紫雷在雲層閃爍。
鴻鈞面無表情地看著龍瀾。
氣氛逐漸變得緊繃起來,女媧和通天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看道祖的方向,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成聖,但還是從心底畏懼已經和融合天道的鴻鈞道祖。
他只是站在那裡,就代表著大道的法則,身上的氣息讓他們聖人也為之心驚。
龍瀾微微垂下頭,打算說第三遍。
女媧看了龍瀾一眼,又看向看不出喜怒的鴻鈞道祖,聲音柔和地喊道:「師傅。」
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生疏的稱呼鴻鈞道祖,而是換了一個略有些親近的稱呼。
「龍瀾和靈羲感情甚篤,言談舉止略有些衝動,還請師傅不要動怒。」女媧的聲音雖然柔和,但表情卻很冷凝,「龍瀾的心情,吾也能理解。」
通天沉默了一瞬,也主動開口說道:「吾也用吾之後的氣運幫靈羲尋回一縷殘魂。」
紫雷在雲層中倏地發出一道驚天怒響。
通天這話一說,連女媧都為之動容,他們聖人的承諾一旦說出口,會被大道記在其中,通天絕不是在開玩笑。
鴻鈞看了通天一眼,聲音清淡而平靜,但卻透著濃濃的警告:「汝之氣運不止自身。」
通天微微頷首:「吾知,但吾成聖與人族氣運息息相關,而人族又與靈羲本為一體,吾與靈羲相識萬年,吾願用截教的氣運為靈羲尋求那一線生機。」
他說著,颯然一笑:「吾之截教,何為截?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一,
這遁去的一,就是吾截教所要截取的一線生機。吾如今願將這一線生機贈予靈羲。」
鴻鈞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秒,又將視線挪到龍瀾身上:「汝也如此?」
龍瀾抬眸看向鴻鈞,聲音還帶著少年特有的清脆,但眼中卻蔓延起龍族的凶戾:「這世間如無靈羲,吾願自斷金龍族。」
這話比通天的截取一線生機還要狠,他竟然要自行了斷在這世間,他寧願去追隨已經身殞的靈羲,也不願承載人族未來的大氣運。
女媧笑道:「既然通天教主與金龍族都下定決心,那吾也願……」
「女媧聖人。」通天驀地開口,他側頭看向女媧,聲音低沉:「你與人族氣運相融,不必摻和此事。」
龍瀾也是此意:「女媧娘娘,您與人族的氣運就留到靈羲大人重現的那日吧。」
女媧微怔,隨即笑了下:「善。」
幾人說完這話后,目光一致地看向鴻鈞,一副生怕鴻鈞會拒絕的模樣。
鴻鈞神色淡漠,他目光落在龍瀾身上,聲音中蘊含著無上大道:「可。」
下一秒,身後的造化玉碟發出一道璀璨的金光,這金光飄向龍瀾的方向,隨後又飄出紫霄宮。
鴻鈞淡淡地說道:「去吧。」
羅睺聽到這話唇角微揚,他臉上的情緒誰都看不懂,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等你們將靈羲的殘魂尋回后,就帶回紫霄宮溫養吧。」
龍瀾神色複雜地看向羅睺,在謝過鴻鈞之後,轉身大步離去。
通天和女媧深深地看了羅睺一眼,隨即也轉身跟上龍瀾。
羅睺看著幾人的背影消失,才啞然失笑:「本尊在他們心中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他撐著下巴看著紫霄宮的大門緩緩關上,忽地說道:「就算沒有本尊,靈羲也不會繼續活著,他命中注定有此劫難。」
羅睺為了成聖,順應大道引領幾族走向昌盛,又帶領幾族走向滅亡,而每次的滅亡之後,他都能獲得大量的功德值,他就是靠著這些功德值在魔界成聖。
靈羲之事,他自然也有推波助瀾,但靈羲作為先天人族,理應補缺天道,這是他最終的宿命。
羅睺眯起眼睛看向鴻鈞的造化玉碟,那金色的三千大道就算是他也看不透其中的規則。
但他知道,他與靈羲在未來還有尚未開始的魔界因果,為了這份因果關係能順利進行,靈羲也必須在這時候身殞。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份未來的因果,就算靈羲身殞,羅睺也會想方設法保靈羲一縷殘魂。
不止他,就連鴻鈞也會看在靈羲讓後土化為六界補全天道的份上,默許靈羲的殘魂在紫霄宮溫養。
靈羲的先天人族身份,是他的不幸,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又是他的幸。
……
魚西的目光看向羅睺眸中的深思,又看了眼自始至終都看不出情緒的天道,然後跟上龍瀾一行人。
羅睺的心思太過深沉,而天道看似冷情,實際上比羅睺的心思還要沉。
魚西在心裡想著,難怪現代的天道總會對他多上幾分寬容,估計就是因為他這時候勸誡後土立六界補全天道的因果。
天道——就是鴻鈞,他就是天道的化身。
他對靈羲本就縱容,再加上如今靈羲補全天道的因果,以及羅睺對靈羲的算計,都讓鴻鈞有心彌補。
不管是龍瀾的機緣又或者是通天送出截教的機緣,這一切應該早就被鴻鈞和羅睺算出。
從紫霄宮出來之後,魚西又在洪荒待了許久,他看到龍瀾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殘魂送往紫霄宮,看到他想去紫霄宮看望自己的殘魂,但是道祖閉關,他只能在門口徘徊。
他也看到女媧和通天在此事之後也
紛紛閉關,女媧在這之後變得冷淡了許久,雖然依然修有情道,但是卻比修無情道看起來還要冷然幾分。
而另一邊的通天閉關修鍊陣法,他身上的殺戮氣息越來越重,反倒有幾分當年羅睺的模樣。
在這之後就是封神榜,魚西看到通天的截教子弟被針對,看到通天痛失眾多弟子,也看到通天越發冷漠。
他當年在天道面前為了尋回靈羲的一縷殘魂,自願獻出自身與截教的機緣,而封神榜就是這份因果。
再往後,魚西看到女媧從一開始對人族的小心呵護到頗為不喜,也看到聖人之間的關係越發緊張,更看到龍瀾不是在海中閉關,就是在當年的山峰上沉默坐上百年,最長的一次,他在山峰上足足待了千年。
時光斗轉星移,在滄海桑田間,世間萬物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龍瀾再次出關之時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他目光看向帝都的某家醫院,這家醫院的搶救室外站著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因為剛失去父母,他表情看起痛苦又茫然,不是龍瀾曾經熟悉的面容,但青年的氣息縱容過去千萬年也未曾發生變化。
龍瀾怔在原地,原來在紫霄宮的靈羲殘魂已經轉世,只是因為靈羲不入六界輪迴,加上又是羅睺和鴻鈞親自送往人間,這份天機被隱藏二十幾年,直到魚西失去父母情緒失控,龍瀾才察覺到他的氣息。
在這之後,他的神志跟在魚西身後,一直在找恰當的時機。
直到那天深夜,龍瀾安排黃一天將公司的招聘消息發給魚西,他看著魚西刷到飛龍公司的凶宅招聘信息——
他知道自己終於能和靈羲再次相見。
在第二天早上,龍瀾看著魚西在看到飛龍公司搖搖欲墜的小牌子打算跑路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攔住他。
龍瀾對這輩子的魚西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來飛龍公司面試的?」
自此,龍瀾終於結束千萬年的漫長等待。
魚西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躺在沙發上呆怔許久,這些記憶何止萬年時光,不像是記憶,更像是他又重新經歷一次上輩子的事。
他如今心緒複雜難言,表情有點恍然,往日尚且看不明白的事在此刻彷彿撥開雲霧見青天,一切都清晰明了。
難怪他與地府如此有緣,原來早在洪荒之時,他和地府就有著一份因果;也難怪他在人間的名氣如此盛大,這也是那百萬人族殘魂的因果;也難怪天道和魔祖都對他格外放縱,正是因為他們對他也有著一份因果。
魚西想到第一次入夢見到女媧和通天,當時這兩位的態度看似冷淡,但其實若不是想見他一面,又何須特意出現在他夢中?
他明白許多,從左瀾一直以來的態度,到堯翎認為他偏心龍瀾所以對他產生的暗恨,再到父母的轉世為什麼會在地府,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從未如此通透。
「醒了?」從廚房出來的左瀾手上端著一杯牛奶,他有些遲疑地看著魚西,斟酌再三才開口說道,「你還記得我嗎?」
左瀾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金色的日出照在他的身上,讓那雙本來是黑色的眼眸泛著一層金色的波光。
他表情看似鎮定,但實則忐忑無比。
魚西倏地笑了下,他捂住額頭有些苦惱:「記得,當然記得,不管是現在的你還是以前的你,我都記得。洪荒時候的你還是個龍族小崽崽,竟然對我圖謀不軌這麼久?」
左瀾一怔,隨即耳尖有些紅,這紅色從他的耳尖蔓延至眼中,他臉上的表情更為不安:「魚西……靈羲,我……你,我……」
他緊緊攥著手上的杯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左瀾想問魚西,會不會恢復以前的心境就和現在不同?會不會認為他只是洪荒時期年紀
尚小的龍族小崽崽?會不會把這段時間的親密相處盡數抹去?會不會……不再要他?
但是他不敢開口,生怕自己問出口后魚西就順勢點頭——但只要他不問,說不定魚西也不會提。
魚西看著左瀾在陽光下緊張的表情,突然想起來自己當時打算放棄飛龍公司的面試打道回府時,身後傳來的那道聲音。
當時的左瀾也是這樣站在陽光下,陽光落在他眼中,將他黑色的眼眸染上一層暗金色,魚西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左瀾。
他以為那漂亮的金色是陽光餘暉,現在看來分明是左瀾見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以那雙黑色的瞳孔才會浮現原本的顏色。
他又想起遠在洪荒之時,他和左瀾的第一次相見,一身黑袍的少年滿臉的傲慢,金色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在這之後的萬年,不管他在何處,那個金龍族的少年總是陪伴在他左右,那雙金色的璀璨眼眸也自始至終都落在他身上——
如同現在的每時每刻。
魚西深吸一口氣,他對左瀾招了招手,開口喊道:「龍……」
他頓了下:「左瀾。」
左瀾抬眸看向魚西,抬步向他走來。
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似乎只要走到魚西面前就會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似的。
魚西有點好笑,他順手接過左瀾手上喝了一口:「吾……不是,我已經恢復記憶,自然記著你。」
左瀾定定地看著魚西,聲音有些乾澀:「對不起。」
魚西看向他:「為何?」
不等左瀾回話,魚西又扶額無奈說道:「不是為何,是為什麼?」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剛恢復記憶讓我現在有點混亂,總想用洪荒時期的語氣來說話。」
魚西這副和以往沒什麼差別的模樣讓左瀾眼中帶上笑意,但是這笑意很快被他壓下,他沉聲說道:「我不該在你沒恢復記憶之前哄騙你。」
魚西來了點興緻:「哄騙我?」
左瀾聲音沙啞:「不該用金子獲取你的好感。」
頓了下,左瀾又補了句:「那金子除去我這些年攢下的之外,還有許多是你當年留在山峰上的寶物。」
他說完這話,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一副等著審判的模樣。
魚西倒是不在意這些,他笑吟吟地說道:「就算沒有那些金子我也會對你心生好感。」
左瀾有點發愣,他抬起頭看向魚西,在對上魚西目光的時候,他彷彿看到萬年前的靈羲。
他的目光和以往相似,都帶著笑意,但看起來卻沉靜無比,這是經歷漫長歲月後沉澱下來的獨特氣質。
左瀾心裡忽然一澀,他閉了下眼睛,在這一刻才徹底確定,魚西一直就是靈羲,不管是魚西還是靈羲,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魚西看了左瀾一眼,等到左瀾的情緒恢復平靜后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是我從洪荒時期就帶在身邊的金龍族小崽崽,就算這世的我沒有恢復記憶,但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自然就會喜歡你。」
「我這千萬年從未變過,千萬年前喜歡你,如今也會如此。」
在左瀾愣怔的表情中,魚西又道:「你當年說要當我坐騎還記得嗎?」
左瀾愣愣地點頭。
魚西彎起眼眸笑了下,意有所指地笑道:「現在不也算達成所願了?」
左瀾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他突然笑了下:「是,雖然是床上坐騎,但我也算心愿所成。」
這世間再無一人,會像他這般和魚西的關係如此親密。
正在喝著牛奶的魚西差點被奶嗆到,他輕咳一聲,放下杯子:「隨我去一趟地府見後土一面。」
……
等到魚西和左瀾來到地府時,首先見到的是平妍和閻霧,倆人看到魚西時臉上帶著大大的笑:「魚魚你來啦!」
不過平妍和閻霧飛撲到魚西懷裡的時候,閻霧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他抬頭看了魚西,有些奇怪:「魚魚,你今天看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
魚西莞爾:「哪裡不一樣?」
閻霧仔細看了眼魚西,面容和以前一樣,氣息也和以前一樣,明明和以前看起來差不多,但就是讓他覺得今天的魚西變了許多。
平妍從魚西的懷裡跳了出來,她盯著魚西看了許久,在對上魚西目光的時候卻下意識的一愣,那雙眼睛猶如深邃的夜空,比起之前莫名透著幾分讓人看不透的幽暗。
平妍想了會兒,恍然大悟:「魚魚,你是不是恢復前世記憶了?」
魚西頷首:「帶我去六道輪迴處。」
平妍和閻霧對視一眼,對魚西恢復記憶雖然很好奇,但他們現在還是小孩子的想法,不管魚西有沒有恢復記憶,前世又是誰,只要魚西還是魚西就行了。
倆人蹦蹦跳跳地帶著魚西和左瀾前往六道輪迴處,現在的六道輪迴就是後土所在之地,不過這麼多年以來,後土始終遵守著自己的諾言,從未離開過六道。
幾人走過黃泉路,站在忘川河邊看著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亡魂,魚西看了許久,主動走向奈何橋邊的三生石。
距離他上次見到三生石已經過去了許久,當時的三生石旁還有陰差跟他說他的身份無法用三生石看到過往,那時候他就猜測的自己的身份可能不簡單。
如今恢復記憶再來到此處,頗有一切都物是人非的感覺。
不過物是人非只是錯覺,他如今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差別,非要說起來的話,他比以前要更加幸福。
因為他身邊出現了更多喜歡他的人,也出現許多他喜歡的人。
魚西收回自己落在三生石上的目光,不過在他旁邊的平妍和閻霧都默默看了眼三生石,表情帶著幾分好奇。
再往前就是六道輪迴處,魚西沒有繼續往前,以往若是不知道這是後土所在之地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如果不打聲招呼就進去就太過失禮了。
他對著六道輪迴的方向拱手:「後土聖人。」
幾人身邊逐漸瀰漫起血色的霧氣,這霧氣將幾人和周圍的其他魂魄隔絕開,不管裡面發生什麼,在外面的魂魄都看不見也聽不到。
幾息之後,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魚西面前,她看起來和萬年前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神色依然溫和有禮,就算在地府萬年,也沒有被這兒的戾氣所影響。
後土對魚西俯身行禮:「靈羲大人。」
「不敢當,後土聖人稱呼我靈羲或魚西即可。」魚西側身避開,後土如今已是聖人,她所行之禮和對自己的稱呼,魚西接下有些不合禮儀。
後土卻遲遲沒有直起身,她聲音溫和但又異常執拗:「靈羲大人,這一禮,吾已等待萬年。」
魚西無奈:「後土聖人。」
後土笑著站起身,她看向魚西身旁的左瀾,對左瀾頷首,左瀾同樣點頭,對後土拱手:「後土聖人。」
後土眼中的笑意更甚:「無須多禮。」
緊接著後土又看向平妍和閻霧,平妍和閻霧有些緊張地對後土行禮。
後土對魚西笑著問道:「靈羲大人如今已經恢復記憶,可還記得這兩位?」
魚西低頭看了眼平妍和閻霧,沉吟著說道:「記得。」
平妍和閻霧眼巴巴地看著魚西,不知道魚西和後土在說些什麼。
魚西摸了摸平妍和閻霧的腦袋,對倆人笑了下。
後土和魚西之間並不算熟悉,當年那才是倆人第一次見面,但這時
候倆人再次相見,竟然有說不完的話。
倆人聊了很多,從當年的洪荒聊到如今的人族,後土忍不住嘆息:「這也算我們巫族對於人族的彌補。」
後土頓了下,又接著說道:「我看你只恢復記憶,尚未恢復修為,接下來可是要去紫霄宮?」
魚西頷首,調侃了一句:「記憶有了,修為再止步不前就說不過去了。」
後土笑了起來,她對魚西拱手,祝福道:「那就祝靈羲大人此行之後順利成聖。」
魚西莞爾:「不求成聖,只求恢復成之前的修為即可。」
後土卻笑而不語。
魚西告別後土之後,對左瀾問道:「你擅長推算,快看看我是不是像後土聖人所說會立地成聖。」後土畢竟是聖人,她如果心有所感,那自己說不定真的會成聖!
左瀾卻也笑而不語。
在魚西帶著平妍和閻霧離開六道輪迴之處的時候,兩個小人兒卻有些沉默,平妍突然說道:「魚魚,我跟閻霧好弱哦,以後你萬一遇到什麼事我們都沒辦法保護你。」
閻霧抿唇:「我要好好修行。」
平妍點頭:「我也是。」
魚西揉了揉兩個小朋友的頭髮:「不用擔心我,我會保護你們的。」
平妍和閻霧在送魚西和左瀾離開之後,兩個小人兒又悄悄溜回三生石旁。
平妍摸著自己的小下巴說道:「據我推測,我們前世應該是魚魚這輩子的父母,而我們既然能當魚魚的父母,那前前世一定跟魚魚也有牽扯,你想不想看看我們前面兩世?」
閻霧大義凜然地揮手:「當然要看!」
倆人說干就干,一同跑到三生石旁對著三生石嘀嘀咕咕著:「三生石啊三生石,我們的前世是世界上最帥氣/美麗的人嗎?」
三生石沒搭理犯抽的倆人,畫面一閃,緩緩出現倆人的前兩世。
平妍和閻霧看著在海面上被小金龍震碎螺殼的寄居蟹,突然陷入沉默,隨後又恍然大悟。
難怪他們看左瀾不順眼!原來前前世差點被左瀾幹掉!要不是當時的魚西救下他們,他們現在早就成海底的養料了。
而在寄居蟹的那一世,他們在末法時代因靈力枯竭而死,在來到地府之後,他們就請求後土聖人將他們投胎到靈羲身邊,後土讓他們靜靜等候。
他們在地府等待許久,終於等到和魚西有緣分的投胎。
他們轉世成魚魚的父母,在被魚建彬害死之後,後土聖人又看在過往情分上安排他們投胎成為地府閻羅王和平等王的孩子。
閻羅王和平等王本不該有孩子,但平妍和閻霧的身份成為他們的孩子也算是一份機不可失的善緣,所以他們欣然應允。
閻霧和平妍看完前兩世后,內心百感交集,兩個小人兒雖然此時看起來還很稚嫩,但是心境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倆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他們這世一定要好好修鍊,以後繼承地府,將地府打造成魚魚永遠的後盾!
魚西和左瀾從地府回來后,魚西沉吟著問道:「先去紫霄宮還是先去找女媧和通天?」
他感覺自己還挺忙,有點分身乏術,既想直接去找天道恢復修為,又想先去找女媧和通天琢磨下大道之後的法則。
左瀾思忖幾秒后說道:「先找女媧娘娘和通天教主吧。」
魚西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不等倆人前往女媧的宮殿,左瀾就察覺到某個熟悉的山峰處傳來兩道聖人的氣息。
左瀾笑了下:「女媧娘娘與通天教主已來人間。」
等到魚西再次踏入這座山峰,內心不禁充滿感慨,萬年時光中,有些事或者人可能一直沒變,但更多的事物終究發生諸多變化。
女
媧和通天站在山巔之上,倆人察覺到身後熟悉的氣息時,轉頭看來。
在看到魚西時,女媧眼中帶上笑意,她輕聲喚道:「靈羲。」
通天同樣側首看來,他挑眉笑道:「一別萬年,你一如既往。」
魚西鼻尖微酸,他對倆人笑了下:「我當日離開之時就沒想過我們還能再見。」
女媧看向左瀾:「這一切多虧了當年的龍瀾。」
左瀾對女媧和通天行禮,隨後才接道:「也多虧通天教主。」
通天沉默了一瞬,他眼眸微垂:「我早已被大道算計在其中,與其把機緣讓給他人,不如為靈羲謀取一線生機。」
魚西走到倆人身邊,此處正是龍脈之處,也是華國最中心的位置,站在山峰上若是用上神識,能將整個華國盡收眼底。
不過魚西現在暫未恢復修為,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山下的路人。
萬年時間已過,就連他們當年修行的地方也成為旅遊景點。
魚西看著下方的行人,忽然開口說道:「龍鳳麒麟三族與妖巫兩族已經沒落,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人族了?」
他先來見通天和女媧就是想和倆人討論一下後面會發生的事情,也能提前準備對策。
女媧沒直接回答,而是看著山下的行人,對魚西問道:「你看如今的人族像不像當時的另外幾族。」
魚西沉默了下,如今的人族傲慢自大,認為自己是萬物之主,大肆破壞環境,虐殺動物,許多生物在人族這些年的發展中都已瀕臨滅絕或者已經徹底滅絕。
人族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並且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其他種族都對人族頗有怨言。
這如此種種確實和當年的另外幾族極為相似,而那幾族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從巔峰走向隕滅。
通天在這時開口:「萬物皆有各自的命運,從這世上的神仙拒絕人族修行者求助之時,這一切已經註定。」
魚西深吸一口氣:「人族氣運與吾等息息相關,到那時,還望兩位聖人出手相助。」
女媧笑了下,她看向魚西,意味深長地說道:「大道之下,就算是聖人也難以力挽狂瀾。」
「更何況,誰又知道這其中會不會有魔祖羅睺的手段呢?」
提到這位,左瀾對他的意見很大:「不用想都知道這位肯定又會在後面推波助瀾。」
和女媧以及通天聊了會後,魚西的思緒逐漸清明起來,他拍了下左瀾的肩膀,氣勢洶洶地說道:「走,我們去找道祖和魔祖!」
女媧和通天看著魚西和左瀾說走就走的模樣,有些啞然,女媧嘆道:「這性子怎麼和以前一樣?」
通天卻笑道:「還是略有不同的,以前的靈羲要更……厚臉皮。」
魚西和左瀾來到紫霄宮時,紫霄宮大門緊閉,魚西哐哐哐地砸著門:「道祖,魔祖,你們在家嗎?我回來看望二老啦!」
左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下。
紫霄宮的大門被緩緩打開,羅睺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二老?本尊有這麼老?」
魚西衝進紫霄宮,他看著一身黑衣靠在樹下的羅睺時,先是愣了愣,然後不忍直視地挪開目光:「你快把衣服拉好。」
他么的鎖骨上的吻痕都露出來了!
羅睺懶散地將衣襟往上拽了下遮住自己身上的紅痕,隨後才對魚西說道:「你與龍瀾因何而來?」
魚西沒好氣地說道:「還能因為什麼,肯定因為你,看在我喊過你麻麻的份上,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在謀划著怎麼幹掉人族?」
羅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答反問:「所以你來此拿回修為?」
魚西坦然點頭:「正是如此。」
羅睺眼中的笑意加深,他
拖長了尾音:「靈羲,我們相識許久,再加上魔界的因果,本尊可以告訴你——」
魚西和左瀾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人族必亡。」
魚西和左瀾微怔,魚西深吸一口氣:「就沒有挽救的法子?」
羅睺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他髮絲無風自動,有幾縷落在肩上,襯得他面容俊美無比,但那雙眼眸中的神色太讓人琢磨不透,只是和他對視著都不禁有種被深海凝視的眩暈感。
羅睺語調輕緩:「自然有。」
「但是你才恢復記憶,就又要為拯救人族而死嗎?」
在魚西和左瀾的愣怔中,他看向左瀾,笑意加深:「還是說,本該合國運的金龍族願意為人族犧牲?」
羅睺笑盈盈地看著魚西和左瀾:「如果本尊說你們之中必須身殞一個才能救下人族,你們願意嗎?」
魚西和左瀾陷入沉默。
許久后,左瀾開口:「如若真是如此,這次就由我來吧。」
他看向魚西:「以後你替我看這大好河山吧。」
魚西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我不幫你看,你想看就自己活著看,你不是人族,沒必要承擔拯救人族的義務和責任。」
左瀾一字一句說道:「我是本該合國運的龍族。」
「你不是。」魚西打斷他,「國運如今在我身上,你一介妖族,本就與人族有仇,這種事輪不到你。」
左瀾卻笑了下:「你說得對,我是妖族,國運也不在我身上,這事本該與我無關……但,你喜歡人族,我就不會看著人族滅亡。」
他看著魚西,神色溫柔:「你可願等我萬年?」
魚西微怔,下一秒脫口而出——「我等你個仙人板板。」
他沒好氣地看向羅睺:「你別在這嚇我家小金龍,他膽子小又敏感,他要是出什麼事,我把你魔界給炸了。」
羅睺臉上看好戲的笑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