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電話
「我覺得吧，你們應該拉個橫條，再搭個棚子，還有多擺幾簍糕餅上去，這樣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光顧，你說是吧？」曹小潮眼睛微斜，利用身高優勢蔑視著身旁不到一米六的肥佬。
肥佬還沒說話，一邊的禿頭老朱就先嚷出來了：「哪用得著這麼麻煩啊？不就一通喇叭的事兒嘛？就俺老朱這一嗓子，客人那是滾滾的來啊！」說完，還揚了揚手中的大喇叭。
「老朱呃不，朱叔！」曹小潮兩眼放光，忽然發現自己弄錯了一個天大的問題，「以前只知道你面做得好，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你這口才也蠻不錯的呀！」
「是嗎？哈哈~」老朱憨憨地撓了撓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俺口才好呢，難不成，俺是一個被埋沒的人才？」
「哧哈哈哈哈……」曹小潮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朱叔你真的是太可愛了哈哈~不行，讓我再笑一會兒……」
一直以來，曹小潮都以為跟自己鬧騰的這一幫子人都怨透了自己，可現在看來，貌似跟自己有仇的也就那麼三兩個。
歸根結底，曹小潮也就妨礙了騰龍集團而已，像老朱這種跟幫說不定壓根兒就不知道這是針對自己的計劃。
果不其然，老朱接下來的話語直接證實了曹小潮的猜想：「嘿嘿，俺老朱有那麼好嗎？或許俺該考慮在俺麵館子里唱上一段？」
突然，老朱不滿地回頭瞪了一眼身後的高個子：「你說你老戳俺幹啥呀？」
似是被曹小潮誇得高興，老朱如同打開了話匣子，粗狂的聲音振得哈喇子滿天飛：「俺就不明白了，你說薔薇公寓這一段兒都沒幾個人了，大伙兒咋老往這邊跑呢？你說去廣貿廣場那邊不好嗎？真的是……」
「你快別說了，咱倆都是打工的，管那麼多做什麼。」高個子連連給老朱使臉色。
「俺就嘮叨兩句嘛，又不是啥大事兒。」老朱如同沒看到高個子使的臉色和肥佬越發難看的神情，仍在那自顧嘟噥著，「俺才不是打工的，俺的朱家麵館是俺自己的，跟龍華美食只是合作而已……」
眼看著老朱還在那嘀咕個不停，肥佬終於爆出了兩個字：「夠了！」
「朱大浪你給老子聽好了，你跟龍華美食簽的是服務合同，你在龍華美食麵前就是個廚子，就是個打工的！」
吼完這句話，肥佬氣順了些，稍稍平復后，看都不看在場眾人，丟下一句收攤就走人了。
「啥人啊這是？」
眼看著老朱還在那犯嘀咕，高個子生怕又被肥佬聽到，趕忙拉了前者一把，「行了別說了，人都走了，咱們收拾收拾也回去吧。」
「就是等他走了才好說啊。」老朱提起了那幾簍糕餅，「你說大伙兒天都沒亮就到這兒忙活，結果肥佬擺著張臭臉就走了，這算啥子事兒啊？」
高個子見曹小潮在一旁使勁憋著笑意，頓時尷尬極了，偏偏還不能在老朱面前說破，只好催促著眾人離開。
曹小潮都跟這一幫人打了一個多月的交道了，雖說還沒到不可開交的田地，但也是相互看著不順眼了，此時自然不會主動搭話。
剛開始鬧騰那會兒，老朱這幫人還會覺得不好意思，可隨著曹小潮的投訴力度加大，也就漸漸地習以為常了、甚至幸災樂禍了，也就老朱那一根筋的腦袋還蒙在鼓裡，仍以為是獨特的營銷策略。
默默側身讓過，曹小潮朝著公司的方向走去。
背後，老朱與高個子的談話飄蕩在靜謐的華萊街上：
「老朱我問你，你認為肥佬幹嘛老讓你喊那大喇叭？」
「難道真是像曹老弟說的那樣，是因為俺口才好？嘿嘿，回頭俺可得請曹老弟到館子里吃面，俺得好好謝謝他。」
「……」
曹小潮上班的地方不遠，走路也才不到十五分鐘。
不過別誤會，曹小潮可不是去上班，他又不是工作狂，怎麼可能大清早就委屈自己呢？
曹小潮其實是想躺在辦公室的轉椅上，舒舒服服眯上一覺。
得益於本科學歷的優勢，加上公司又是剛起步，曹小潮輕輕鬆鬆就謀到了個朝九晚五的職位，關鍵活兒還少，簡直就是大學生活的延續加長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薪水有點少，單月省吃儉用都不夠花的，好在曹小潮存了點積蓄，眼下的工作也只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而已，他還有整棟薔薇公寓，可不是走投無路的愣頭青。
「在一起叫夢/分開了叫痛/是不是說/沒有做完的夢最痛……」
曹小潮剛到公司門口，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又是騰龍集團在搞鬼？懷著別樣的心思，曹小潮按下了接聽鍵。
……
另一邊，龍華美食所處的「明宇樓」二樓，肥佬亦是懷揣著忐忑的心思點下了接通建。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
肥佬心裡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對不起蘇總，今天出了點狀況，朱家麵館的朱大浪把事情攪黃了。」
電話那端沒有聲音，肥佬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緊張地等待著答覆。
過了將近十秒鐘，電話那頭的蘇總才傳來兩個字：「廢物！」
蘇總的聲音有著明顯的怒意，如同一頭低吼的獅子：「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是是是！」肥佬連忙點頭哈腰，「蘇總教訓的是，回頭我保證狠狠教訓一下朱大浪」
「蠢貨！」蘇總倏然打斷了肥佬的話，「朱家麵館是華萊街的老字號，你忘了總公司下發的通告嗎？」
「沒忘沒忘，可那朱大浪誤事了就該遭到懲罰啊，不然其他人不服就更難辦了，您說是吧？」肥佬手捧電話，姿態放得極低。
「蘇金水啊蘇金水，你做事能不能帶點腦子？總公司在華萊街的聲望本來就不高，你還偏要挑當地的硬骨頭來啃？」
直到蘇總喊自己的名字，肥佬這才鬆了口氣，道：「可是堂哥，朱大浪今後要是跟我對著乾的話，那我也很難辦啊，您不是常說要對手下敲打敲打嘛？」
「別跟我扯裙帶關係。」蘇總的聲音總算溫和了些，「總之那些老字號不能動，讓他們簽服務合同不容易，你千萬別把他們整反水了，不然誰都保不了你。」
「我不動，保證不動，我還順著他們，讓他們一點一點跟龍華美食親近起來，這樣沒錯吧？」
「還算你有點腦子。只不過，你是要把他們培養成得力下屬、而不是把他們供成大爺的。」
「我這人有點笨，堂哥的意思是？」
「蠢貨就是蠢貨。你記住，一切等時機成熟，再慢慢敲打，到那時才不會輕易反水。」
肥佬連聲應是，忽然壓低了聲音：「堂哥，為了曹小潮咱們都忙活大半個月了，可那小子還賴在那兒，要不，我乾脆找人做了他。」
「哼哼哈哈哈！」
聽到堂哥蘇總忽然發笑，肥佬不知所以，乾脆也跟著笑了起來。
「蠢貨！！！」蘇總猛然一聲大吼，聲音震得肥佬耳膜發疼。
「你以為你很聰明是不是，別人都沒想到的法子怎麼就讓你給想出來了？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肥佬臉色一陣發白，咬了咬牙，還是趕忙賠了連串的不是。
「蘇金水，你就是蘇家的敗類，我有跟你說過薔薇公寓的背景吧？你真以為法律管不到你了是不是？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不但不能對曹小潮用非法手段，你還要防止曹小潮受到非法傷害！」
「為、為什麼呀？」肥佬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
「還為什麼？就因為總公司盤了這條華萊街，因為你是龍華美食的總單負責人。」
「……」
「還不明白嗎？曹小潮是我們的明確目標，他要出事了，我們就是第一個嫌疑。」
「那、那以後還要繼續騷擾他嗎？他好像鐵了心的不肯走，而且，最近他的投訴也給我們龍華美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蘇總再次沉吟了小會兒，隨後沉聲說了一句話：「總單負責人這個位置對你來說好像不太合適，也許村子里的『蠻廚子』才是你應該保留的稱號。」
隨著一陣「嘟嘟」忙音，肥佬的咬牙切齒也漸漸變成了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