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組

歐俊韜覺得洛嶼天真愚蠢到了不可理喻，於是他冷眼看著朱雀傳媒吸干洛嶼的人氣和價值，然後將他扔到角落裡半死不活，在那段時間裡他是有一點心疼的。

他等著洛嶼後悔了來跟他道歉，乞求他的呵護，那樣的話他還是會把洛嶼保護起來，讓他繼續做那個騎著自行車回頭一笑的男孩。

但沒想到他等了好久，洛嶼還是在朱雀傳媒的犄角旮旯里窩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恨意從何而來，明明給了洛嶼那麼多的機會，這傢伙就是不肯到他面前低個頭賣個乖。

於是他一手把何慕給培養了起來，就是為了給洛嶼看——這個人沒有你外形好看、沒有你演技靈動、他樣樣都不如你，但他是我歐俊韜一手打造，他能輕鬆奪走觀眾對你最初也是最美好的印象，奪走你的角色，你的地位，你的一切。

他放任何慕打壓洛嶼，讓洛嶼承受來自萬千粉絲的謾罵和壓力，他等待著洛嶼來到他的面前，低頭說「是我錯了」或者「放過我」。但洛嶼還是沒有來。

直到有一天，歐俊韜在一個活動中看到了洛嶼，他一對上何慕的團隊就立刻迴避，眼睛里也沒有了光，何慕的粉絲議論嘲笑他那天的衣著低端，洛嶼明明聽到了也只是低頭不語，簡直卑微到了泥里。

歐俊韜發現自己再沒有憐憫和心疼，相反只覺得厭煩。

這一切都是洛嶼自己的選擇，無論哪個地方都有它的行事規則，洛嶼既無力反抗現實，又怯懦到不敢正視無能，那個樣子難看至極。

也許是兩年，又或者是三年，歐俊韜已經不再關注這個人了。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反擊》官博發出來的選角視頻，當洛嶼手握劇本狠狠扎在工作人員的手背上，用那樣雲淡風輕又高高在上的語氣說「可我睡得不好啊」，歐俊韜的心臟又一次被穿透了。

他這些年的控制欲和領導欲累積成瓊山玉海，本以為不可撼動卻在那一刻裂開，洛嶼從耳邊滑落的那一縷髮絲像是要把他的天下染出另一番顏色，就像語言無法表達的豪情，叩在他的心頭。

歐俊韜閉上眼睛，向後靠著椅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

「算了，只是一次試鏡而已。」

也許等到《反擊》播出，他對洛嶼的所有想象都會平息。

選角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圈內又是一番歌舞昇平，何慕照樣在各種通告里現身，偶爾有幾個出來酸他的都被他的粉絲們懟了回去，一切好像沒什麼變化。

洛嶼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收拾著行李箱，崔姐在旁邊不斷地提醒著他。

「防晒霜記得要帶！噴霧的、塗抹的都帶上。」

「帶了帶了。」洛嶼回答。

「那個什麼化妝品也都帶上，什麼粉底液、散粉、遮瑕……萬一劇組裡的化妝師抽不開身只能你自己畫！」

「相信我的技術。」洛嶼給崔姐比了個OK的手勢。

但是崔姐心裡覺得一點都不OK。

「真不要我給你請個助理？」崔姐問。

「我片酬才幾個錢啊？助理乾的事情，我自己都能幹。」洛嶼回答。

「你衣服帶夠了嗎？就這麼一個行李箱？」

「夠了夠了！我的戲差不多三天就能拍完，我帶了一周的衣服。而且一邊演戲還能一邊自己洗曬，綽綽有餘了。」洛嶼蹲在行李箱邊正在拉拉鏈。

「要不我陪你去？」

「哎喲，我的崔姐姐哦！」洛嶼起身摁住崔竹心的肩膀說，「你跟著我，誰去給我談通告接角色啊？咱倆躺一塊兒晒乾當鹹魚喝西北風啊！你放心，林導的劇組都是扎紮實實拍戲的，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研究劇本都來不及了，誰有空攀比身上穿的是名牌或者助理有幾個啊。」

聽洛嶼這麼一說，崔竹心也安心了不少。

當天，崔竹心親自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把洛嶼送去了《反擊》的劇組。

那是在一個影視基地里，住宿的條件還不錯，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很乾凈。

洛嶼是跟另一個年輕演員住在一起，對方和他一樣戲份不多，演的是警隊里的小法醫。

「你是洛嶼吧！那天我在試鏡現場看了你的表演，你演的可真好。」方秦朝著洛嶼做了個點贊的手勢。

「你也不錯啊。我記得你那個小法醫的角色很可愛，是劇裡面的開心果。連我的屍體都是交給你來解剖的呢。」

方秦趕緊搖手：「是白穎的屍體！白穎！」

「嗯，白穎的屍體。」洛嶼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這個方秦估計剛進演藝圈不久，如果換成其他人如果知道安排跟洛嶼住一塊兒都會要求換房間。誰也不想被帝俊傳媒誤會自己跟洛嶼相熟，萬一被連坐了怎麼辦。

很快他們就領到了正式的劇本和拍攝安排表。

這部劇時間緊任務重，明天就開始了正式的拍攝，而第一幕就是白穎在KTV里向隆哥還以顏色之後，第一次見到顧蕭惟飾演的卧底嚴野。

洛嶼拿著劇本仔細地看了一遍，和上輩子自己看的電視劇內容沒有太多不同。

上輩子，因為遺憾自己錯失了白穎這個角色，電視劇播放的時候他就在心裡模擬了成千上萬遍，再加上他其實有跟林導合作的經驗，心裡並不慌，才九點就躺在床上睡覺了。

倒是對面的方秦，一直在鑽研著劇本，來回地背著台詞。

他看洛嶼睡得早，為了不影響洛嶼，他用被子蓋住腦袋，端著手機看劇本。

洛嶼嘆了口氣，開口道：「方秦，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嗎？我睡眠很好，你就開著燈安安心心看你的劇本吧。」

「你都不生氣的嗎？我之前畢業匯演也是在寢室里看劇本，我室友要睡覺，可生氣我一直亮著檯燈了。」

洛嶼笑了笑，「我為什麼要生氣？所有認真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哪怕是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色，也努力做到最好。

聽到洛嶼這麼說，方秦也安心了不少。

洛嶼本來想陪著方秦對戲，好讓他安心早點睡。但轉念又明白過來，這對於方秦來說就像期末考試，哪怕你給他划好範圍、給他正確答案，不到考試結束，這位考生都不會安心的。

而洛嶼在上輩子演了五年多的話劇，拿了好些有分量的獎項，外加三四年的熒幕經典配角，其實在演戲方面算是大佬重回新手村了，心裡穩得很。

第二天五點手機鈴聲就響了，洛嶼立刻起床洗漱，而對面的方秦吊著兩個大黑眼圈，被洛嶼帶著去劇組安排的地方吃早飯、領服裝、換衣、化妝。

他們這十幾個配角都擠在一個化妝間里，劇組的化妝師也是流水作業，一個二個只有機械化的「坐下、抬頭、低頭、左邊、右邊、好了、下一位」。

當洛嶼坐在化妝師喬雲志的面前，喬雲志愣了一下。

他平時會刷手機看八卦，何慕那款是他喜歡的類型，本來他還很期待能給何慕上妝，當然他也知道何慕多半有自己的御用化妝師，但能在旁邊看看何慕是怎麼化妝的也好。

可沒想到洛嶼竟然把何慕給擠掉了。

雖然通過官方發布的視頻，喬雲志也承認洛嶼的演技壓何慕一頭，但他粉了何慕那麼多年，心裡頭還是有點氣不順。

「上底妝，抬一下頭。」喬雲志冷聲道。

洛嶼抬起頭時，眼帘也跟著抬起，他的眼窩比較深，看人的時候顯得幽邃。

大概是因為離得太近，讓喬雲志生出一種……在曦光微雨中一把水墨紙傘緩慢撐開的心動。

喬雲志畢竟畫了這麼多年的妝，情緒還是控制得很好，他動作雖然快也說不上溫柔，但卻面面俱到，陰影高光全部打上，加強了五官的對比度，瞬間洛嶼這張臉的吸睛程度上了另一個檔次。

「好了。」喬雲志說。

「謝謝。」

喬雲志深深呼出一口氣來，以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洛嶼哪裡都沒有動過，甚至於開眼角之類的小手術的痕迹也沒有。

更重要的是，除去皮相，洛嶼的骨相也相當好。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被說成是「何慕平替」呢？

皮囊可以複製，但是眉眼間的姿態氣質那是無論如何也複製不了的。

喬雲志把鏡子移到洛嶼面前，問了句：「可以嗎？」

他做好了準備，像是洛嶼這種走偶像路線的，不論紅還是糊，都會有更細緻的要求。

但洛嶼沒有耽擱，說了句「沒有，辛苦了」，立刻把位置讓給了下一個人。

喬雲志愣在那裡，他不知該怎麼描述這一瞬內心的感受，就好像捏著畫筆正在考慮著墨，但畫中人已經走了出去，空留下畫布一張。

洛嶼拿著劇本趕到了拍攝地點。

攝像機已經架起，攝影師、打光板都各就各位。

隆哥和他的兄弟們左擁右抱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老對頭白穎的到來。

導演林鉞端坐在屏幕前，手裡還端著他的保溫杯。

他的旁邊坐著華星雲編劇。這位編劇是個鬼才，如果現場演員的對戲有火花經常也能啟發他的靈感，寫出更有張力的互動和台詞來。

華星雲會來，說明他對這一幕戲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