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觀天湖問心

夜王的話說進了周無涯的心裡，他心中的那一團熱火像是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一般，剩下的只有冷靜。

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嗎......

太少了。

一次機會可以幹什麼？

這一刻，周無涯才發現，自己想知道答案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世間是否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支撐他他修道至今的最大原因就是這個執念。

逝去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果能重來一次，該有多好？

或者是去向上天詢問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被既定好的人生何時才能迎來真正的結局？

還是說要去詢問幕後黑手是誰，他有什麼目的？

亦或者是去探尋神殿存在的意義以及上古隱沒的真相？

這些問題都要有個答案的，一路走來，他只覺得自己是被時代的洪流推向台前的，身不由己。

一次機會實在是太少了......但好在，還有這樣一個機會。

周無涯深吸一口氣，泥土與青草混合的潮濕味進入了他的口腔，使他整個人的身心都輕鬆了不少。

「我，想好了。」

「那你呢？」夜王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了威翩舞。

「我？」威翩舞沉吟了一下后說道:「我沒什麼想問的，無論是天材地寶還是神通機緣我都不需要，我也不缺。」

「第三次位面之戰是否會如約而至，又會給位面造成怎麼樣的影響，這些我也不關心。」

「但是...我...」

「行了，你不必把你心中所想的事告訴我們。」周無涯打斷道:「秘密與誓言最怕被所有人見證。」

「所以，你自己考慮好了就行，不必說出來。」

威翩舞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情。

她只覺得自己心跳十分的快，那不是悸動，而是忐忑。

她在為即將到來的答案忐忑。

夜王見狀嘆了口氣道:「這世間生靈啊，最忌諱的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一個人如果沒有目標，沒有想探尋的答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既然你們來到這裡了，也想好了問題，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進去吧！」

說完，他緩緩讓開了身子，示意周無涯二人進入湖泊中去。

周無涯深吸一口氣，率先邁步而出。

威翩舞則在其身後亦步亦趨。

他們沒有運用任何能力便輕而易舉的立於湖面之上。

周無涯低頭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面龐，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現在是這個樣子嗎？」

只見一個身穿紅色勁裝的俊朗男子面無表情的倒映在水面中，此人有著一頭火紅色的披肩短髮，面孔略顯稚嫩。

不是周無涯自己還能有誰？

只是...他年輕的面孔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無法掩飾的疲憊以及那深埋眼底的風霜......

漸漸的，周無涯似乎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二者長相幾乎沒什麼分別，但從前的自己很明顯的多出了一樣東西。

發自心底的笑容！

那時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啊？

初入魔都大學便不畏任何艱難險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無人問津的綜合學院。

新生大比一人挑戰一個學院的壯舉還歷歷在目......

百校排位戰上，力克眾多強敵，毫無爭議的登頂世間第一天驕之位！

可現在想想，這些事好像只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在我漫長的旅程中，也只不過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

現在自己已經有了實力，有了地位，距離世間的真相也越來越近了，可是......

為什麼我就是開心不起來呢？

「呵呵。」

周無涯苦澀的笑了笑，蹲了下來，顫抖的伸出了一隻手輕撫了一下湖面，喃喃自語道:

「終不似當年模樣......」

曾經那個燦爛如盛夏的少年終究還是敗給了時間......

周無涯的手掌剛落下，只見平淡如鏡的湖面突然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白，思維已經被牽引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這一刻，空間內突然傳出了一道如黃鐘大呂般的聲音。

「你的問題是什麼？」

周無涯抿了抿嘴唇，他並沒有選擇去詢問世間是否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沒有選擇去追問世間的真相......

的確如夜王所說那樣，人最忌諱的事情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這些問題他還有時間去找尋答案，經過自己的努力去了解這個世界，不是更有意思嗎？

所以，周無涯緩緩道:「我的問題是，段天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的，他沒有選擇去問自己，而是選擇去詢問這個帶給他無盡痛苦的男人的一切。

他們二人之間是一定要分出生死的，可矛盾的是，段天良數次放走了他，留了他一命。

這是最讓他不解的，所以周無涯選擇問這個問題，一是提前了解他不為人知的往事可能會是擊敗他的關鍵。

二則是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段天良這喜怒無常的性格。

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那道聲音便回答道:

「段天良，原名段雨生，人族之皇，出生地為藍星北山省。」

說話間，場景慕然轉變。

周無涯的身影出現在了一個雖然貧寒、老舊卻顯得十分整潔的院落中。

院落內除了一片被認為開闢出來的小小農田以及一棵果樹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周無涯打量著這裡，突然，一個身著白色麻衣的小小少年推門跑了進來，他的懷裡似乎還抱著一些東西。

此人面容俊朗異常，被污泥以及灰塵沾染的小臉上寫滿了天真無邪，白色的衣服上有幾道似乎是被刮破的痕迹。

從他的眉宇中依稀可以看見段天良的影子。

他剛一回來，便有一個中年婦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雨生，你又去山上采桃子去了？衣服都刮破了，人有沒有受傷？」

婦人言語中雖多為怪罪但卻多是心疼，也沒有做出任何責罰的舉動。

段雨生興高采烈的拿出了一大堆紅彤彤、油光發亮的桃子，吭哧咬了一口道:「當然沒有了！」

說著，他又朝屋內吆喝道:「小妹，快出來吃桃子了！」

「來了！」

話落，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慢慢的走了出來。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長得極為可愛！

但是周無涯一眼便看出來她的身體不是很好。

果不其然，只聽段母心疼的說道:「雨瑤，醫生說了不讓你多走動。」

「你要好好休息！」

段雨生見狀連忙跑了過去，心疼道:「對不起啊，都是哥不好，我太高興了，忘了小妹你的身體不好了。」

「等以後哥修道掙了大錢一定給你買最漂亮的衣服，給你請最好的大夫！」

「還有媽也是，孩兒一定努力讓你過上好生活！」

「這樣你就再也不用干又苦又累的農活了！」

「好啊好啊，謝謝哥！」段雨瑤眼睛彎成了月牙，絲毫沒有懷疑少年的話是否能實現。

在她看來，自己的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段母聞言笑著摸了摸兄妹倆的小腦袋，說道:「好，那媽媽就等著那一天了！」

段雨生用力的點了點頭，認真道:「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修士的，這是我對你們的承諾！」

「等到那一天，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咱們了！」

周無涯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裡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原來，曾經的段天良是這樣的......

他的目標僅僅只是為了保護家人，僅此而已。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後來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是殘酷的現實將他推到了這個極端嗎？」周無涯喃喃自語道。

總之，無人回他。

他只是一個看客，在咀嚼著別人的人生。

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