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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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握著的,是被太平間土著們塞入的地圖。
底子是質感粗糙泛黃的紙頁,寫就的顏料亦是醫院遍地的特產黑紅色痕迹。
從畫工上來講,和顧斐然是同等級別的卧龍鳳雛,換做旁人肯定無法理解,但偏偏拿著地圖的人是顧斐然。
作為旗鼓相當且腦迴路相似的對手,她幾乎是不做思考便理解了其中每個圖案的含義。
顧斐然細細端詳揣摩一番后,才終於抬腳走向目的地。
婦產科產房位於四樓,但具體位置卻相當隱蔽,結合這個醫院背後的秘密,一看就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有天降地圖在手,顧斐然幾乎沒有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目的地。
她先是略感新奇的觀察了一圈四周,這個按理來說是迎接新生生命的地方。
冰冷的儀器遍布整個產房,足足有四五個,幾乎將這略顯狹小的房間擠滿。
除此之外,那些儀器表面上都被黑紅色的痕迹覆蓋,整個房間都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與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陰冷感。
這個產房,令顧斐然感覺到了腐朽的死亡氣息。
還真是讓人感到不快。
顧斐然微微皺眉,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之前在食堂交換得來的一部分線索,似乎與這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恰在這時,外面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正是姍姍來遲的程飛宇等人。
當看到那道纖細挺拔的銀髮身影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十分震驚。
遭遇了怪物,被打成重傷,身體還被注射了不明藥物,獨自徘徊於外一整個按理來說十分危險的晚上……
明明flag要素如此齊全,本該凶多吉少的柔弱少女卻完好無損的重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甚至還比他們先一步找到了這地方,這怎麼可能?
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西裝男心生疑竇,停下腳步不敢上前,心中猶豫如何試探才會不被發現。
白衣男同樣感覺不可思議,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目不轉睛的緊盯著不遠處銀髮少女仔細打量,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一次次打破了他的某些認知,令白衣男無法再將其視為不必在意的弱者。
波浪卷女人滿臉焦慮,即使白天沒有怪物,她也不想一個人被獨自拋下,所以也跟了過來,只不過表情中透露著濃濃的憤怒與不滿,但這情緒並不是針對顧斐然的,她的視線明顯是產房的那些工具上。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絕對會沒事的!」
唯一對此十分喜悅的只有與顧斐然關係不錯的程飛宇,他連忙甩開身邊的同伴們,毫不猶豫的奔向了銀髮少女。
顧斐然微微轉眸,映入眼帘的就是每個人神色各異的模樣,她並未因此生氣或不滿,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
「以後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吧,要死一起死!」
程飛宇依然發表了一番類似於反向flag的詛咒,話雖如此,他明面上還是非常激動的圍著顧斐然上下打量,並對她幾乎毫髮無損的狀態表示連連讚歎。
「不愧是你!」
對於獨自活過一晚且安然無恙的顧斐然,西裝男觀察了片刻她與程飛宇的互動,斷定人還是本人沒有被附身什麼的,那麼,就是她自身有底牌了?
很有利用價值,有必要拉攏回來。
最終是白衣男優先出聲,他指了指顧斐然已經完好無損的側臉,「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記得之前那裡有一道血痕。」
「……所以,你又有什麼奇遇嗎?」
顧斐然點點頭,講了一個以自身視角並模糊了一部分內容的奇妙大冒險的神奇故事。
縱使只是蒼白的語言,也依然能讓聽者感覺到那其中濃郁的殺機與危險,若是旁人只要走錯一步,絕對連個全屍都沒有的程度。
「那些東西是用人體器官換的?!」程飛宇一開始聽的十分緊張,後來更是臉色一白,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樣。
西裝男臉上笑意微微收斂,眼底情緒深沉一片,特別是聽到醉酒男只剩一個死不瞑目的頭顱時,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沉。
「這麼危險的情況,你是怎麼全身而退的?」
他迅速重新調整好了表情,將問題拋回了顧斐然本身。
「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付出什麼?」少女聲音依舊輕柔,但細細聽來,似乎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二人四目相對。
【你付出了你的靈魂,閉著眼睛瞎幾把吹彩虹屁!】
【樓上是要笑死我好繼承我的積分嗎?】
【人與人果然不能一概而論,有的人只能靠出賣隊友的人體器官,有的人……】
【至少她沒有傷害別人,我覺得她是個好人。】
【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之一,覺得一個被遊戲選中的罪人是好人?是你眼睛瞎了還是我耳朵壞掉了?】
【這種人肯定就是純純顏控,希望大家尊重物種多樣性。】
顧斐然眸光微閃,輕輕嘆息,表情柔弱可憐又無助:「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類,怎麼能和怪物抗衡呢?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講了道理,進行了一番合理的交易罷了。」
【簡簡單單講道理?進行了一番合理交易?】
【一進來就看到睜眼說瞎話現場,有人統計一下這是第幾次了嗎?】
【某人的臉皮真是太厚了,不愧是能成為罪人的人。】
【哪裡平平無奇了,根本就是無知無畏吧!】
【估計就是因為這樣膽大無畏才會被選中進來審判吧。】
【不行,我要笑死了,我懷疑這新人是想故意笑死我想繼承我的積分哈哈哈哈!】
和怪物講道理?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都是:你在和我說笑吧,不怕死是不是?
然而,銀髮少女的表情格外真摯,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迹,由此可見她是真心覺得這沒什麼問題的。
更絕的是,顧斐然的話還沒完。
「那位屠夫先生是一個明事理的好怪物。」她眉眼微彎,語調溫柔中帶著感激:「只是和他交流了一番感想,他就與我引為知己,忽然說不想吃我了。」
【要不是看了全程,我差點就信了。】
【真假摻半的謊言最難戳破。】
【年紀輕輕心機就這麼重,說謊還不打草稿,怪不得被抓到遊戲里進行審判……如果現在不解決,將來會成長什麼也還不知道呢!】
【也別裝什麼正義使者了,在座的各位為了什麼來的懂的都懂,誰也沒比誰高貴。】
餘光時刻注意著彈幕的顧斐然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字。
果然,這幕後觀看所謂這審判罪人的斷罪遊戲的人……背後另有目的。
也難怪這樣充滿惡意了。
其他人,也在思考剛剛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聽錯了。
到底是聊了些什麼才會被一個吃人的怪物引為知己啊?難不成你是和那個傢伙一樣的變態嗎!
這下,所有人看著顧斐然的表情都古怪起來。
特別是正面與那屠夫接觸過的西裝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個怎樣殘酷又惡趣味的怪物。
他立刻放下了拉攏顧斐然的念頭,並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跟她一樣達成了什麼類似於賣隊友的奇怪交易。
顧斐然見狀,又繼續講起了接下來的故事,省略了一些不那麼重要的細節后,她重點展示了自己搜刮來的戰利品——手上滿滿一包袱的東西。
程飛宇眼眸發亮,海豹鼓掌:「天吶,大佬,不愧是你,太厲害了!」
相比之下他們的進度簡直慢的可憐。
經過了一番各懷心思的『友好』交談,顧斐然話鋒一轉重新提起了此行的重點。
——關於秘密暗室這件事。
他們得到的信息只負責引路,沒有寫明到底怎麼才能打開密室,面對這個難題,所有人只好一起集思廣益。
「芝麻開門!」
「波若波若蜜!」
地主家的傻兒子程飛宇優先進行了一番經典台詞試探,毫不意外的都失敗了。
他的失敗經歷並未引起大家的吐槽,只獲得了一個憐愛智障的目光。
西裝男在產房裡左摸摸又碰碰,試圖模仿古早電視劇里一樣扭出個機關來。
同樣一無所獲。
白衣男提議道。
「要不要躺上去試試?」
「為什麼躺上去?」
「因為……這裡是產房?」他想了想,說:「如果是出於偽裝目的建造的話,這樣最不容易被發現。」
程飛宇將信將疑。
事實證明,白衣男的腦迴路是正確的。
相較於害怕且總感覺哪裡怪怪的而不敢躺上床的程飛宇,顧斐然就沒有那麼多忌諱,她可是連太平間都勇於嘗試的類型,自然是毫不猶豫的躺了上去。
剛一躺上去,就聽見咔擦一聲,產房正中央忽然出現了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
彷彿唾手可得的通關希望就在眼前,所有人下意識忽略了其他,都毫不猶豫的一個接一個走了進去。
然而接下來展露在他們面前的東西,卻讓所有人都不禁震驚了一秒。
只見那秘密實驗室里擺放著的到處都是一個個足有半人高的玻璃罐,裡面盛裝著滿滿一缸不明綠色液體,其中心更是包裹著一個個蜷縮著的嬰兒。
說是嬰兒似乎也並不全然,因為比起人類,它們更像是怪物。
每一個膠囊形狀的玻璃罐中都是一個個通體發黑,形態完全不同的小怪物,有的有著人類的身體,臉上卻有著五六隻緊閉的眼睛,有的長著奇怪的巨鉗手,有的長著奇怪的蛇尾……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人感覺十分噁心,又隱約從心底升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
程飛宇再也忍不住,直接當場吐了。
其他人也不遑多讓,臉色俱是惡寒的慘白。
「這、這就是這裡塵封已久的真相嗎?」
沒有得到那個謎之聲的回應,顯然這似乎也不是正確答案。
「我們還是趕緊跑吧,這麼多,要是一不小心觸發什麼機關了我們可要全員gg了啊!」
程飛宇不僅僅是聲音顫抖,雙腿也在忍不住的打顫,他生怕等會自己要是跑得慢了成為這些怪物的口糧。
白衣男沉默不語,波浪卷女人直接毫不猶豫轉身就走,宛如身後是什麼洪水猛獸。
然而此時此刻,就在所有人都因怔愣而心思各異時,只有顧斐然果斷上前幾步,直接抬腳踹碎了一個距離最近的玻璃罐。
用途不明的綠色液體流了一地,裡面的黑色嬰兒怪物也啪嘰一聲摔在了冰冷的地面,與滿地碎裂的玻璃渣來了個親密接觸。
她的巨大動作將全員的思緒重新拉回現實。
所有人:「……?!」等等,這種情況下你在幹什麼啊!
【我真是毫不意外她會做這種事情。】
【找死,她是專業的!】
【經典啊經典,我看你這回怎麼逃過一劫!】
【這麼多怪就算運氣再好肯定也跑不了了,想必是副本的終極手段了!】
「抱歉,我好像有點衝動了。」迎著眾人懵逼的視線,顧斐然果斷道歉,語氣中卻充滿了我雖然錯了但是我還敢的坦然與自信。
「只不過,我認為我並沒有錯。」
銀髮少女微微扭頭,熠熠生輝的紅眸十分明亮而奪目。
「現在不解決他們,之後倒霉的也只會是我們。」
「所以,一起戰鬥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