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時惟之當然是好好完成工作了。

初晴空剛剛到達工作崗位，就看見時惟之完成了一整個世界的任務。

查詢任務結果——

【評分：SSS+

附上無限流規則極其生氣的一句評語：夠了沒？別再來了！Q口Q】

放到其他玩家身上，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初晴空：沒夠，還要來。

他忍不住有些開心，在系統空間搜尋了一下誇宿主的彩虹屁，囫圇吞棗，一股腦兒地向時惟之塞了過去。

初晴空：「宿主，你以後走路能不能看著點兒啊，怎麼非要撞在我心上！」

「我們來玩木頭人不許動吧！——誒，我輸了，我心動了！」

「雖然我身體不是很好，他們都讓我補充點維生素……但是，我根本不需要！不是因為我是系統，而是因為，你就是我的維E！」

時惟之：「……」

少年頓了頓，似乎很自然地收下這段話，把它當成尋常的聊天，在心底回應他道：「嗯。」

初晴空在系統空間里打了一個滾兒，開開心心地看著系統積分飛快入賬，數字一下子竄上去，連帶著這個月的新KPI指標也增加了一大截。

時惟之是他第一個見到的宿主。

一開始的他太難搞了，導致他現在居然有了一種老父親式養崽成功的快樂。

在初晴空的腦海里，忽然蹦出他們有些不太美妙的初遇。

在最開始時，他也同樣穿過扭曲的時空隧道，進入第一個任務世界。

一個優秀的系統要目標明確。他自動忽略周邊環境，迅速發現一道雪白身影。

無限流世界，鬼怪侵擾眾多。

淡灰煙霧繚繞，在少年修長蒼白的指尖停滯，似乎想要圈住他，將他吞噬，但是無法真正近身。

初晴空猶豫了一下，這位就是自己的新宿主？

來不及過多反應。

第一次見面，第一個任務。

他初來乍到，難免有一些緊張，連身上的代碼都咔咔卡頓了一下。

《系統工作手冊》寫明：作為系統，在與宿主初遇時，一定要先進行自我介紹，讓宿主感受到可信的安全感！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腦中模擬幾遍開場白：

——宿主你好，我是系統。

——宿主你好，我是系統。

——宿主你好，我是系統！

初晴空緩了一會，開口第一句話，充滿活力：「系統你好，我是宿主！」

對面的宿主：「……」

白髮少年微微一頓，有些詫異地抬起細密的長睫，展現出清冷漂亮的淡紫長眸。

那雙眼裡沒有什麼情緒，看向自己的方向：

「？」

初晴空反應過來：「……」

呃啊！！！！！！

說反了！！！！

然而下一秒，比說錯話更加讓他崩潰的工作事故出現了。

無限流世界規則，忽然暴怒起來，對他的宿主發動抹殺級別的攻擊。

而少年淡淡地掃了一眼面前的鬼怪，神情厭倦又平靜。

他站在原地，閉上眼睛。

將自己的生命完全放棄，漠然尋死。

初晴空：「……」

怎麼回事啊！！！

……

時惟之是被迫卷進無限流世界的。

聽到突如其來的一道少年音，他抬起眼睛，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半空中，只剩下一道似乎是被隧道撕裂開的一小道裂縫，湛藍明亮，倒影映入他的瞳中。讓他無端地忽然想起，代碼運行數據閃爍時清凌凌的流光。

他原本來自星際帝國。

作為帝國的唯一皇太子，他是皇帝與先皇后所出。在他出生時，與眾不同的白髮與紫眸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大祭司為他預言，認為這一切都是不祥的預兆。

先皇後生產後格外虛弱，蟲族乘虛而入，在他一歲生日宴上進宮行刺。皇後為了保護他，為他擋了一劍，當場離世。

不詳的預兆成真了。

「我們皇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不詳之子？如果不是因為你，你的母親怎麼會離開？是你害死了你母親！滾去邊境軍部，這輩子都不要回到帝星！」

皇帝勃然大怒，臉色陰沉。

他對先皇后一往情深，把愛人的離世盡數算在他的身上，對他格外厭惡。

在時惟之檢測出前所未有的SSS體質之後，直接把他送入軍部，強迫他接受最嚴苛殘酷的軍事訓練，當作戰爭兵器培養長大。

兵器是應該摒棄個人情感的。

在他的童年裡，只有一次又一次達到極限、傷痕纍纍的訓練。蒼白孤獨的世界里沒有任何朋友與可以傾訴的對象，明明在上百萬人的軍隊中，卻仍然像一座孤島。

幸運的是，他真的足夠強大，證明自己的價值，讓所有人看到鋒芒畢露的銳利劍芒。

他年僅十八，在迎接與蟲族最後一戰時，擔任帝國史上最為年輕的最高統戰指揮官。

明明是最終戰役，少年的神情卻看不出任何激動與緊張，冷冽到極致。

下屬在身後神情興奮地說著什麼，他都已經聽不清楚了。他沒有回應他們的話，垂著眸，仔仔細細理好手套，隨後掀起淡紫的眸，向蟲族陣型掃去一眼，聲音冷淡，下達指令，精確安排軍部調備。

不久，帝國率先發動進攻。

這是一場能記在軍事史冊上的完美戰役。

皇太子率領的軍隊，完美擊垮了蟲族最後的餘黨。

唯一的遺憾是。

最後蟲王拼盡全力自爆反擊，白髮少年巋然不動，眉眼漠然，將自己的軍艦指揮杆生生推到最底端，操縱整艘軍艦，撞了上去。

「轟——」

爆炸。

浩瀚滿天的星河，宛如滾滾激流一般波動。

銀白軍艦精鋼表面熠熠生輝，在對撞上去的瞬間，龐然大物頃刻解體，像一場肅殺凌厲的大雪，同歸於盡。

宇宙中的爆炸是無聲無息的，然而這一幕轟轟烈烈地染紅天幕，深深烙印在行星之間。

史冊記載，蟲族滅亡。

而皇太子殿下，也殞命於此。

沒有人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撞上去的。

滿天飛的新聞報導，篇篇都寫——「為了國家。」

皇帝親口宣布，追封他為上將。

時惟之以為自己死了。但是他靈魂懸浮，沉默無聲地看完了他死後這麼一場足夠可笑的鬧劇。

再睜眼，他被迫捲入無限遊戲，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全新世界里。

森然得像是專為他準備的墓場。

無限遊戲毫無情感的機械音響徹他的耳邊。

【請玩家前往遊戲入口。】

【警告一次，請玩家在規定時間內，及時前往遊戲入口。】

根據副本引導，他現在應該立刻進入大樓，等待開啟遊戲劇情。

然而他只是掀起眸，掃了一眼樓宇。

隨後他轉身，違背規則，走向完全相反的危險絕路，不帶一絲猶豫，一瞬也沒有微微停滯。

帶有血腥味道的淡灰霧氣氤氳上來，瀰漫身周，是遊戲副本對玩家不守規則的動怒與警告。

白髮少年垂下眼睫，冷淡地笑了一下。

再重來一個機會又有什麼用，過關這場無限遊戲又怎麼樣呢。

他厭惡這個世界，只想自我放逐。

就在這時。

耳邊忽然聽見一道朝氣蓬勃的少年音：「系統你好，我是宿主！」

他微微一頓。

「滋滋——」

隨後聲音還在繼續傳來。是一段無意義的電流音，好像對面正在自我折磨。

少年改口：「對不起剛剛說反了。您好，我是系統A001。」

可惜時惟之對這道突然出現的聲音背後是什麼身份和來歷不感興趣，連一句多餘的回答都欠奉。

【請玩家——】

【警告兩次、警告三次！就、地、抹、殺！】

無限流世界規則的聲音驟然變得尖銳，以極高分貝轟炸著耳膜。

他作為玩家，罔顧無限流世界的警告，終於受到世界規則本身忍無可忍地出手。

無限流遊戲有一條鐵律。

凡是新人，不敢進入遊戲的，世界規則都會在開場之前直接將他們殺掉——

又稱開門殺，以儆效尤。

身周淡灰霧氣霍然變深，成為能讓所有人見之膽寒的一幕，凝結為實體的濃重墨色。鬼氣血腥，在空中劃出利刃之聲，伴隨著千萬怨靈的嚎哭。

鬼霧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時惟之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微微閉上眼睛，毫無求生欲地尋死。

就這樣吧。

他這樣的人，本身也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自稱為系統的少年，聲音驟然變得慌張無措：「誒宿主？！宿主！！！！」

鬼霧獰笑尖叫，彷彿在嘲笑他不切實際的挑釁規則，張牙舞爪一般地挑了一個角度，頃刻鑽入肩膀。

痛意深寒徹骨，直衝全身。

時惟之竟然感受到一絲暢快的自我解脫，甚至痛到極致，已經失去了對疼痛的感知。生命力急速抽離身體，是他在十幾年夢裡無數次所預想的結局。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諷刺微冷的笑容。

這樣、他就會、死掉吧——？

出乎意料，這一刻間，忽然有機械聲音咔咔響起，似乎是龐大數據流運算的陣勢。

「宿主！別怕！！」

初晴空：「應急防護方案啟動！」

「咣——」

即使是帝國也沒有出現過的、完美精確的防護罩，倏然之間，在他的身周升起。

白光溶溶，將所有厲鬼在一瞬間消散，泛出溫暖柔和的光芒。

在他瀕死的下一秒，完美抵擋住了，對著自己襲來的黑氣。

……

時惟之眼睫微顫，長眸飛快地劃過一絲不可思議。

防護罩在眼前緩緩地化為白色粒子消散，沒有留下一絲痕迹，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不光是這一道憑空出現的防護罩，與此同時，肩膀深寒入骨的傷痕似乎正在飛快地修復，溫和治癒。

他感到一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生機盎然，充滿陽光。讓他想起春日鬱鬱蔥蔥生長的雨後薔薇，絢爛繽紛。

朝氣到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他切實在上一秒感受到徹骨的疼痛，現在發生的這一幕，幾乎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簡直如同，神跡降臨。

少年微微蜷了一下手指。蒼白指尖極其冰涼的觸感，讓他一下子從虛幻又恍惚的想象中清醒過來。

他這樣的人，也會有神眷顧嗎。

怎麼可能呢。

「……滋滋——」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雜亂的電流音。

「系統綁定成功。」

少年似乎終於鬆了一口氣，歡欣雀躍地開口：「宿主宿主，你剛剛是不是被鬼嚇傻了？」

「噹噹當，別擔心！你的金手指來啦！」

「完成我的任務，你必將成為最強龍傲天，站在世界的巔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