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996

一晃一年過去。

無限流世界本就是在主神空間最受歡迎的上等世界。因為世界本身就由一個個遊戲副本組成，所以宿主只要過關一整個副本劇情，就是完成長線任務。

對於系統來說，不僅容易刷KPI，還能保證源源不斷的業績。

從初晴空的角度，他覺得時惟之這位宿主還是挺好相處的——可能還是他的三位宿主中最好相處的。

是的，三位。

他眨眨眼睛，心想雖然時惟之不知道他其實有三位宿主……不過這種工作問題，也不是樣樣都要事無巨細地和領導彙報吧？

在他短暫的神遊中，時惟之似乎發現了什麼。

「……嗯？」

初晴空一下子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向宿主看去。

這場無限流副本已經結束，周圍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其他隊員在結算成功的一瞬間，就選擇回到了安全區。

一片寂涼黑沉的夜色，屍骨遍地。

白骨森山之上。

白髮少年持劍站立，劍尖滴滴答答，一串串接連地落下血珠。

他的皮膚冷白到極致，伸出舌尖舔舐唇邊的鮮血，鴉羽細密之下，抬起眼眸，緩緩展開一個有些陰鷙、像是隱忍瘋意的笑容。

少年輕聲道：「初初，你有什麼事情騙了我嗎？」

……

初晴空：「……」

這個問題，是怎麼回事呢。

他當然是一個有些與眾不同的系統。據主神說，在所有系統中，他有著最接近於人類情感的數據處理器，相當於人類的大腦。他能感受到人類的喜怒哀樂，也能給出類似的反應。

宿主好像不太開心。

需要哄哄。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出聲，不怎麼熟練地哄人：「沒有呀。我們系統都是充滿誠意盡職盡責的，出廠代碼時就有基礎設置，絕對不會出現詐騙欺瞞的行為。」

呸。出廠代碼明明設置的是，工作第一，宿主第二。

嗚嗚嗚嗚嗚，他不敢說，他是慫包。

時惟之閉了閉眼睛，沒有說信還是不信。

初晴空可憐兮兮：「我說的是真的呀。」

「初初。」時惟之加了一聲他的名字，微微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散漫，淡聲道，「要喝奶茶嗎？」

初晴空：「要要要。」

下一秒。

他們兩人也進入了無限流世界的安全區。

安全區里的小商店街里，人來人往，路旁兩側的店家賣力吆喝，店前排起長龍隊伍，氣氛熱鬧又平和，像是沒有任何陰霾。

湛藍波紋盪開。

時惟之微微掀起眸。

在他的眼前，憑空出現了一位少年。他白色短髮，尾端淺藍，穿著有些寬鬆的淡藍針織衫，是晴朗天空的顏色。眼睛清透漂亮，亮晶晶的，像是漂浮的雲朵一樣讓人放鬆。

他纖長的脖頸處系著一條藍水晶吊墜，細銀的鏈子，水晶流光溢彩。在特定的角度，能看到上面刻著的小字「A001」。

這裡忽然多出了一個人，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異樣的神情。

因為他們看不見。

初晴空其實有人類身體，也可以出現在小世界。

但是因為任務世界經常會有比較高危的場面，而他本來就是代碼組成的系統，在宿主的腦海里也可以和他交流溝通，所以他的出現頻率很低，只出現在不危險的時候——

比如完成任務之後的安全區。

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看得到他。

初晴空高高興興上前一步，仗著沒有別人看得見，理所應當地牽起了他的手，像一隻翹起尾巴的驕傲小貓咪。

「我們走吧，宿主！」

時惟之彷彿被燙到了一般蜷了一下指尖，感受到的是少年細膩肌膚和有些微涼的體溫。

他忽然想起，初晴空說過，對於系統來說，溫度過高代表代碼運行出問題了，是需要返廠維修的。

因此，正常情況下，他的體溫永遠是偏低的，清清涼涼，卻能激起心頭的一片灼熱。

初晴空並不是第一次來安全區。

他望了一眼前方的店鋪，熟門熟路地找到人氣爆棚的網紅奶茶店，拉著時惟之一起排隊。

在旁人眼裡，只有白髮少年一個人站在隊列最後。他身形頎長，容貌過於凌厲，紫眸冷淡，卻似乎在全神貫注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個人，帶著能讓人心動的笑意。

有兩位女生想要上前搭訕，被他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瞥過，截然不同的冰冷漠然，讓她們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時惟之：「想喝什麼？」

初晴空上看看下看看：「要這家店的新品。」他一字一頓地念，「大杯的，茶凍海鹽……」

下一個就排到他們了。

時惟之看向店員：「茶凍海鹽芭樂綠，半糖加冰，大杯。」

店員是一個新來的年輕人，忙得熱火朝天，低頭快速輸入單子，示意刷卡。

時惟之的積分卡在刷卡機上掃描了一下。

屏幕亮起。

【已支付：20積分

餘額：19999980積分。】

眾人：「……」

眾人：「？」

霧草這是什麼樣的大佬！

年輕人也愣了一下，從工作里出來揉了揉眼睛，重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屏幕，磕磕絆絆地說：「您、您……」

時惟之面色冷徹，有些厭惡看向自己的目光：「什麼時候能好？」

這家店排隊很長，他們已經在商店街待了不少的時間。

即使知道沒有人能看見初晴空，他也想早點拿到奶茶，把他帶出人流如潮的商店街。

店員立刻反應過來。

僅用兩分鐘。

年輕人把做好的奶茶送到桌面，甚至沒敢抬頭看清時惟之的臉。

在旁人眼裡，神秘強大的白髮少年接過奶茶，一個人離開，極有不近人情的距離感。

實際上，初晴空捧著他點名的奶茶，跟著時惟之往前走，心滿意足。

「蟹蟹。」

初晴空很有禮貌，先說了一聲謝，才開始低頭拆奶茶吸管，像一隻正在屯糧的雪白小倉鼠。

好喝。

加倍快樂。

初晴空微微晃了一下，唯一的問題就是喝奶茶的時候液體會進入內部數據流，導致一點困意。

他現在有些暈暈乎乎的。

時惟之偏過紫眸：「你不需要對我說謝謝。」

初晴空沒聽清：「什麼？」

「太有禮貌了。」時惟之不動聲色地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這麼有禮貌。」

他幾乎是微微嘆息：「我會把所有最好的全部給你。」

初晴空：「！」

這一句話順順利利被數據處理器接收到，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一下子領悟了宿主的意思。

原來宿主是在表示他會好好工作。

他的宿主居然這麼有上進心！好感動！

「真的嗎？」初晴空立刻湊過腦袋，開開心心地說，「那我都要。」

時惟之：「……都要？」

初晴空看向旁邊的甜點鋪，不用明說，已經表達了他的全部意思。

時惟之：「。」

……

時惟之累積下來的積分，是一個多到可怕的數字。

街邊的甜品鋪幾乎被他掃空，送給他的系統。

初晴空坐在太陽傘下享用美食，代碼里的工作程序還在不停運行。

哎，既然這次時惟之過了副本……那接下來應該會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他就不需要留在這個世界了。

本來是想著高危副本可能出現棘手情況，他才趕著工，風風火火跳進來的。

之後既然沒有事情，他就可以接著去下一個宿主那裡加班了吧？

初晴空眨眨眼睛，漫無目的地想。

咳，明明他還喝著一號宿主賺來的奶茶，吃著他買下的焦糖布丁。

真是涼薄的系統。

算了，系統本身也沒有感情功能的吧？

初晴空全部吃完，自我說服，心情愉快地準備去下一個世界上班。

他看向時惟之：「我要走啦，宿主。」

時惟之頓了一下，聲音冷淡下來：「嗯？為什麼？」

這個問題的真實答案不太好開口。

初晴空忽然想起最開始收到的問題，感覺宿主可能發現了什麼，但又覺得自己的表現天衣無縫，應該是不會翻車的。

那就繼續努力哄哄宿主。

好在他長期做打工人，已經深諳對領導的敷衍之道。

初晴空無辜地說：「因為時間到了，我要走了。」

「為什麼現在就走？」

初晴空：「因為時間是現在。」

「去哪裡？」

初晴空思索一下：「去我要走的地方。」

時惟之第一次聽到這種車軲轆式的回答：「……走了以後呢？」

「我就到了。」

「……」

時惟之眉眼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附近正好走過一個人，大大咧咧地說：「什麼？你說你男朋友不願意告訴你真相？這不就不愛了嗎，勸分勸分！」

「…………」

下一秒，初晴空直接離開，從他面前消失了。

時惟之鳳眸沉沉，眉梢飛快一跳。

他立刻打開與系統聯繫的對話框。

隨後他很快收到一條系統提示：

「抱歉宿主，現在已經到系統下班時間，

系統工作時間為09：00-21：00，每周一至周六，其他時間請留下您的說明內容，上班後會為您處理。」

時惟之：「……」

想要說出口的話，頓時被堵在了這一條系統提示里。

少年神情冷冽地盯著這一條消息，半晌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打開了另一個面板。

就在初晴空喝奶茶的時候。

他獲得了追蹤他的工作日程的許可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