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不能快進的一夜在特殊狀況下顯得略有些漫長。
茶壺已經空了。
江雲渡原本背對輪迴鏡,此刻背對沈蒼。
沈蒼試著掐訣,但三天時效顯然沒到。
看著鏡子里的兩人終於入睡,他咳了一聲:「你記錯了吧,這也不是三天。」
江雲渡背影輕晃,似乎有話要講,但還是端坐如劍,沒有理會。
沈蒼看著他好像冷漠的背影,輕笑一聲,取過桌上最後一杯冷茶,從背後遞到他面前。
「給你留的。」
江雲渡冷聲道:「不必。」
「真的不必?」沈蒼意有所指,「冷水敗火。」
江雲渡終於回身。
對上他的眼神,沈蒼唇邊笑意收斂,眼底笑意更濃,收手喝盡杯里的水,從善如流:「明白,江宗主不需要,該敗火的是我。」
「……」江雲渡沉著臉起身,「收拾好你的爛攤子。」
沈蒼低頭看了一眼,靈力隨心意而動,捲起地上的瓜子皮,飛向門口。
房門打開。
兩個人影跪在門外。
「左右護法?」沈蒼轉向江雲渡,「他們在這多久了?」
鏡內解毒用了大半夜。
鏡外天色也已經全黑。
雖然修真者對白天黑夜沒那麼多講究,但這麼晚,如果不是有正事要談,這兩個人也不會來打擾江雲渡。
江雲渡道:「不久。」
沈蒼不疑有他:「應該是關於絕塵天的下落。」
江雲渡已散去結界。
馮桓和朱婉婉忙起身走到門前。
兩人沒有進門,在門外拱手行禮。
沈蒼先說:「直接進正題。」
自江雲渡身份暴露,馮桓在他面前不再以面具遮臉,沉重的表情一目了然:「回特使,派去銅湖谷的弟子已傳信回宗,銅湖谷方圓五百里皆有魔陣痕迹,魔氣連綿,隱隱指向臨永山脈。」
沈蒼對蠻荒地形不算很了解。
朱婉婉及時介紹:「臨永山脈乃蠻荒佔地最廣的山脈,最是鍾靈之地,但自五千年前天降異象,凶獸得天滋養,實力大漲,無數修真者去尋遺迹時葬身於此,之後便少有人輕易前往。」
五千年前。
魔族大軍就是五千年前敗退,臨永山脈也在五千年前天降異象。
絕塵天會特意趕到這個地方,說明這兩者之間不是巧合。
沈蒼轉而問:「你查過記載嗎,天降了什麼異象?」
朱婉婉搖頭:「屬下已翻閱典籍,記載只道是仙界降下的如日霞光,共閃過四次,來勢浩浩,有遮天之威,令人目不能視,至於具體,修真界無人能辨分曉。」
沈蒼斂眸。
是仙界出手。
那更有可能和魔族有關。
朱婉婉又說:「據典籍所記,此異象並非臨永山脈獨有,小洞天也有一處。」
沈蒼和江雲渡對視一眼。
「祁寧山脈?」
朱婉婉一愣,又說:「特使料事如神,屬下望塵莫及。」
沈蒼說:「這有什麼料事如神,三大魔將曾經齊聚祁寧山脈,在那裡做的布置不像是普通落腳點,肯定有所圖謀。已經派人去查了嗎?」
聽出后一句是在問他,馮桓回道:「屬下已著人前往小洞天查探,不久便有回信。」
「還有一事十分古怪。」朱婉婉說,「各宗暗探來報,各宗不少弟子今日同時叛出宗門,分別去往兩處山脈。」
沈蒼問:「碧雲天也有?」
朱婉婉臉色有些不自然,低頭說:「人數不多,卻也是有的。」
沈蒼說:「有線索嗎?」
朱婉婉回說:「屬下抓回的叛徒眾口一詞,他們接到去會和領賞的命令,密信只說從此無需回宗,而一心一意為魔族做事,其餘並未寫得詳細。」
一次把所有叛徒召回,不留後路,這件事的確很古怪。
馮桓說:「屬下猜想,絕塵天是否要把所有人煉成冥生丹?」
「有這個可能。」沈蒼沒有直接否定他的猜測,「不過,冥生丹對他幫助有限,否則他一開始不會先煉化得力幹將。」
鬼岩是三大魔將之一,只談實力,更是魔將之首,對牽制修真界各宗有汗馬功勞,不到萬不得已,絕塵天怎麼會殺雞取卵。
馮桓頓開茅塞,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沈蒼忽而記起什麼,看回朱婉婉:「你剛才說,仙界在臨永山脈降下的霞光分四次?」
朱婉婉也點頭:「是。」
沈蒼又問:「那祁寧山脈呢?」
朱婉婉說:「小洞天受魔族重創,百廢待興,沒有特別記載異象,只是霞光同時降下人間,想來應當也是如此。」
沈蒼眉心微蹙。
朱婉婉不明所以,拱手告罪:「屬下無能,請特使責罰!」
沈蒼說:「不是你無能。」
江雲渡這時開口:「告知靈機,不必再行推演。」
宗主令下,朱婉婉和馮桓一齊拱手應是,雙雙退離。
他們走後。
沈蒼看向東北方向:「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江雲渡只道:「巧合罷了。」
沈蒼說:「你很清楚,這和巧合沒關係。」
陣法對應八卦,卻分為兩個部分,每四點金光匯聚一團,和天降異象吻合。
江雲渡緩步到他身前:「僅憑一個陣法?」
「是絕塵天和我都在找的一個陣法。」
沈蒼說,「之前我也想過,我們和絕塵天的緣分未免太深了,前有輪迴鏡,後有陣法,包括他對我們的追殺、你這幾次和他交手,我本來以為他只是針對你,到清連宗才知道,他針對的不止是你,還有我。」
為了殺他,絕塵天不惜假扮千戟,降低他的戒心,還派出千戟特意拖住江雲渡,確保一擊即中。
這不是普通的看他不順眼這麼簡單。
絕塵天為了殺他,可以說機關算盡。
江雲渡道:「不必擔心,我會護你周全。」
「我不是擔心。」
沈蒼回眼看他,「我是好奇。絕塵天針對你情有可原,你在修真界首屈一指,是他這場侵略唯一的絆腳石,可他為什麼針對我,我可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江雲渡道:「你——」
「我不信你沒想過這些。」
沈蒼打斷他,語帶笑意,「你不想讓我擔心,是想讓我在你的碧雲天做個高枕無憂的金絲雀嗎。」
江雲渡蹙眉:「我只是不願你以身涉險。」
沈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很惜命的,沒有勝算的事,我從來不做。」
一句話說完。
遠處天邊有流光由遠及近。
靈機真人匆忙落地,對兩人說:「二位已得知陣法下落?」
沈蒼順勢轉移話題:「還沒確定。」
靈機真人在馮桓口中也聽說臨永山脈的事,聞言心中瞭然,追問一句:「不知二位作何打算?」
江雲渡道:「尚有一事,需由你一行。」
靈機真人說:「尊駕但說無妨。」
江雲渡道:「此事非比尋常,需以心魔起誓。」
靈機真人微愣,沒有猶豫,隨即在兩人面前立下心魔大誓。
江雲渡將崇光宗新址傳音於他:「崇光宗弟子上官楚,新制一丸避魔丹,你且去助他一臂之力。」
「避魔丹?」聽到這個名字,靈機真人的疑惑已有明朗,「事不宜遲,貧道這便出發。」
他話沒說完,掐訣乘風而起。
魔族詭計繁多,既然陣法有了眉目,留在此處不如儘早出些力氣。
沈蒼看著天際流光轉瞬遠去:「批量煉製避魔丹還需要時間,希望能趕得及。」
江雲渡道:「僅憑你我,無法斬滅魔族。」
沈蒼說:「是啊。」
本來他是想集齊功法之後再專心對付絕塵天,可惜世事無常,進展不像他計劃中那麼順利,只能先研究避魔丹,舉修真界之力,趕在絕塵天實施陰謀之前,打魔族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沈蒼把陣法殘圖又鋪展在江雲渡面前:「解陣就交給你了,兩座山脈現在都被魔族把持,你用這個湊活吧。」
江雲渡看他一眼。
「江宗主辛苦了,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沈蒼牽起他的手走到桌邊,正要幫他倒水潤喉,拎起空蕩蕩的茶壺,頓了頓,「我去換壺水,馬上回來。」
沈蒼說著,回身出門。
他對碧雲天的建築分佈也不了解,好在地圖上閃著一個顯眼的綠點,很容易找見。
是馮桓。
沈蒼飛近,看到他和另一個人站在一起,於是飛身落地,打算先避開。
但功法加持的良好聽覺,讓說話聲隨著風聲傳到他耳邊。
「兩枚?」馮桓的聲音先響起。
「是,左護法恕罪,絕情丹材料實難找尋,兩枚已是屬下竭盡全力!」
絕情丹?
沈蒼稍作回想。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不過已經聽到兩人的談話,他也不好再避。
不遠處。
聽到刻意加重的腳步聲,馮桓心中一凜,手中長劍裹著森然殺意,指向身後。
「誰?!」
屬下的作風和領導一脈相傳。
沈蒼閃身露面:「是我。」
看清他的臉,馮桓渾身上下的殺意頓時化作僵硬:「沈……特使……」
完了。
暴露了。
被沈蒼髮現了絕情丹,他的小命還能保得住嗎……?
沈蒼抬手。
丹瓶從馮桓掌心脫手而出。
馮桓看著丹瓶直直衝向沈蒼,下意識往前一步,丹瓶沒撈回,心中又是一凜。
他這才想起。
沈蒼已如此接近,他竟毫無察覺,何況從他手中輕而易舉拿走丹藥,也絕非運氣使然。
沈蒼的修為,現今到底幾何……
「這是給江雲渡的吧。」
沈蒼隨手把丹瓶放進包裹,提起茶壺對馮桓示意,「我去給他,你去幫我裝壺水?」
馮桓:「……」
他僵著臉點頭應是,內心一片荒涼。
怎麼辦。
沈蒼去送絕情丹,他恐怕活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