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辨忠奸
「陛下，臣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梁啊!」
「荒唐!」
戴御史恨不得立刻給周孔方定罪，沒等周孔方說下去，就指著周孔方鼻子大聲駁斥。
「你私藏蠶絲，獲利百萬，居然還有臉說為了大梁?」
「大傢伙都聽聽，世間竟有如此顛倒黑白之人!」
「戴震!」
周孔方來了火氣。
「你迫不及待給我定罪，到底是因為恨我?還是想趁抄家撈銀子?我們倆家可是世交，你如此小人做派，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周孔方，你血口噴人!」
「我看你才信口雌黃!」
「事情沒調查清楚就敢參我，你身為左僉都御史，堂堂正四品，就這麼風聞奏事的?」
「今日就讓你看看，我周孔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說著，周孔方將奏摺舉過頭頂。」
「陛下!」
「臣今日求見，是來自請捐獻白萬兩，以充國庫賑災!」
朱佑德臉上瞬間露出驚容。
眾臣子同樣不遑多讓。
「周愛卿，你說什麼?!」
「臣知國庫空虛，無力賑災，一直夜不能寐，想為大梁出份力!」
「僥倖之下，得知沒有天光蠶絲交差，異國商人回國可能被處死，臣便有了主意。這份奏摺，是臣私藏天光蠶絲，以及蠶絲拍賣會的前後經過……」
「總計獲利三百九十萬兩白銀，臣傾盡家財，補足萬兩全部捐獻，還望陛下成全!」
「至於違抗聖旨之事，臣自知有罪，請陛下賜臣一死!」
周孔方解釋完前因後果。
眾人無不動容!
世間竟有如此忠義之士!
昏君為賭氣讓人燒毀蠶絲，周孔方卻冒著殺頭風險私藏。不僅沒讓大梁損失半年稅收，反而賣出了近四百萬兩白銀!
而他做這些，卻不是為了自己!
是為了大梁!
是為了遠在福州水深火熱的蒼生黎民!
有情緒豐富的臣子，不禁當場落淚。
只覺胸口有股意氣橫衝直撞，不抒發出來，這輩子都痛快不了!
工部左侍郎馮柏功，第一個大踏步跪到御前。
「陛下，周孔方抗旨是為我大梁天下，有大功德!還請陛下看在福州黎民百姓的份上，饒周孔方一命!」
「如此國士無雙!陛下，殺不得啊!」
群臣激奮!
說出了各種理由為周孔方開脫，就好像周孔方是他們的摯愛親朋!
尤其忠臣們，恨不得學何老當廷死諫!
所有人都生怕龍椅上的昏君，不顧青紅皂白鬍亂殺人!
戴震早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身為世交，都知道對方大概的家底。
一下子自掏腰包捐獻百萬兩現銀，周家上百口人，是準備靠變賣家產過日子不成?
群臣都等著皇帝的回答。
卻見朱佑德長長嘆息一聲，一步步從龍椅走下。然後，親手將周孔方扶起。
「大梁能有一周孔方，國之大幸也!」
朱佑德拉著周孔方手感嘆。
隨後又道:「既然是周愛卿捐獻，那就由周愛卿作為欽差，前往福州賑災如何?如此功過相抵，朕就答應，不再追究抗旨一事。
其他人拿這筆錢，朱佑德還真不放心!
群臣情緒激動，正熱淚盈眶，沒察覺到皇帝的心機。
真是萬萬想不到。
昏君今天居然做了一件英明無比的好事!
「陛下聖明!」
「吾皇萬歲，萬萬歲!」
臣子們齊刷刷跪下，真心誠意。
可等皇帝坐回龍椅。
悠悠說出一番話后，臣子們就感覺今天早朝，好像有哪裡不對?
萬兩白銀，只不過解福州飢荒的燃眉之急。可國庫依然空虛，朕看諸愛卿如此同心同德，護住周孔方。那想必眾愛卿，也都是國士吧?」
「張首輔，你說呢?」
張首輔人老成精。
之前聽周孔方捐萬兩白銀，他就覺得裡面好像有坑。再看小皇帝這話裡有話的樣子，更覺得是個天坑!
但此刻被皇帝點名，他只能硬著頭皮出列。
「陛下謬讚，國士不敢當。但為大梁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臣等義不容辭!」
「好!」
朱佑德喜得一拍龍椅扶手。
「諸位愛卿如此忠君體國，朕心甚慰!」
「周愛卿區區七品的內務府皇商主事，都能捐萬兩白銀。那如今國庫仍然空虛，想必滿堂諸公，也都願意為大梁出一份力吧?」
群臣是真沒想到，皇帝會在這等他們!
居然要他們捐錢!
一時間，群臣竟無人應答，都在急速思索。
氣氛烘到這了。
一個個還都表現得這麼忠君愛國，國士無雙的。
不出血肯定說不過去。
但出多少血，這是一個問題。
尤其周孔萬兩白銀，珠玉在前!
他們要是捐得少了，豈不是打剛剛自己的臉?
想到這，之前還視周孔方為摯愛親朋的臣子們，都仇恨眼神看向周孔方。
捐這麼多!
你他么的這是坑我們啊!
最終，還是以馮柏功為首的總共三位清官，先站了出來。
「陛下，臣家中貧寒，遠比不得皇商富裕。但願意捐獻二十兩，作為賑災糧款!」
「臣付大河願捐十。」
「臣捐十九兩。」
朱佑德聽著三人居然有零有整的數字，看三人那坦蕩無比風光霽月的面孔。
再看向其他眼珠子轉來轉去各種鬼主意的文武百官。
只覺內心荒涼!
原來朕的大梁朝，只有這三位清官了!
萬一這三人中有會演戲的，說不定連三位都沒有!但這一點，朱佑德早有準備。
他談不上生氣。
他依舊用滿懷期待的目光，逡巡下方眾臣。
你們貪沒關係。
但在朕明說了需要你們捐錢的時候，不能連「忠」這個字，都沒人能做到!
「陛下，臣也願一整年都吃糠咽菜，捐出二十兩!」
一名肥頭大腦的官員，搶先不要臉道。
而在他之後，就跟開了閘一樣。
明明都家財萬貫的群臣們，竟無一人給出朱佑德希望聽到的數字。
「臣一身清貧，願捐三兩。」
「陛下，臣雖三年未換新衣，但是臣願意兩!」
聽到半途。
朱佑德擺出一副詫異神情。
「我大梁百官竟清貧至此，連商人的零頭都比不得?」
「誰說不是呢，陛下明察秋毫，聖明!」
沒想到昏君如此好糊弄!
臣子們在底下擠眉弄眼，感謝馮柏功這塊臭石頭，居然當出頭鳥，給了他們如此好的一個台階。
「可諸位愛卿說，願意為大梁死而後已!如此看來，你們都是聖賢啊!」
朱佑德一副感動到無以復加的樣子。
眼底卻閃過寒芒。
本想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可如今看來，朕也只能磨刀霍霍向豬羊了!
張首輔沒能察覺到小皇帝的殺意。
最後還腆著老臉總結道:「陛下過獎了，這是我們身為臣子的本分！」
「不不，眾愛卿拳拳愛國心，朕深受感動。」
「王伴伴，將所有人的捐獻數目和家境，都一字一句記下來!」
「朕要刻成石碑，日日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