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蘇醒
卷柏去了春苑，發現謝瑞初並不在房內，問過守著苑門的小廝才知道，謝瑞初一直守在石開霽房中。卷柏又往正院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葯香，原來是謝瑞初在院子里親自熬藥。卷柏便一直站在謝瑞初身旁，並未言語，等到他熬好葯，盛入碗中，才和他一起走進石開霽房內。謝瑞初將葯端給石振弘，小石掌門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喂葯，一切都未假他人之手，就是擔心會有人再次投毒。除了石振弘，屋裡還坐了兩個人，一是仇曉天，一是司徒昭。
卷柏有些詫異，若說仇曉天為了保護石開霽的安全，守在房裡可以理解，但司徒昭作為武林盟主，年齡更是長石開霽幾歲，不該夜深至此還在房中。卷柏並未顯露疑惑之意，只是恭敬地向他們行禮。
待石振弘喂完葯，卷柏輕聲道：「小石掌門，晚間我的侍女去廚房幫我要宵夜，結果發現了一些古怪。」卻不再接著往下說。石振弘看了一眼仇曉天，對卷柏說道：「都是自己人，先生但說無妨。」卷柏將兩塊帕子拿出：「奇怪之處有二。其一，甘棠發現早上小廝摔倒的地方有一層厚厚的油脂，她擦了些帶回來給我看。我用銀針挑了一點，放在燭火下烤炙片刻，發現是獾油。」然後將白帕遞給石振弘，又打開紅綢布：「其二，甘棠在左耳房等廚娘生火的時候，發現紅桌布上有一塊泛白的地方，而那個桌子恰好曾擺放祭品。她不敢聲張，只是偷偷將此布割了下來，請我帶給小石掌門。還請掌門莫要責怪她莽撞行事。」石振弘擺擺手，卷柏將紅綢遞給謝瑞初：「小謝神醫看看，這上面是何印記。」謝瑞初聞了一下，眉頭緊皺，對房內眾人說道：「在下不能肯定這就是毒藥，還請各位稍等片刻，在下需回房再檢查一番。」說罷拿起綢布起身離開。
此時仇曉天開口問道：「老掌門的癥狀和醫書中記載的鴆毒並不一樣，先生白天所說的鴆毒到底是何物？」卷柏答道：「不知先生可否聽說過玉髓鴆毒？」仇曉天搖頭，卷柏繼續解釋：「就是將飲鴆酒而死之人的脊骨敲開，取出骨髓，晾乾製成。」聽得在場三人皆面色沉重。司徒昭正要說什麼，就聽到輕輕的咳嗽聲。石振弘趕忙跑到床前，發現父親已經蘇醒，石開霽聲音嘶啞：「水····」石振弘手忙腳亂地去拿茶壺，被卷柏一手拉住：「且慢，令尊剛剛喝了葯，不能喝茶，我去讓丫鬟燒了開水送來。」石開霽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石振弘將父親扶起，又輕輕拍打他的背，讓他好受一些。
謝瑞初從春苑回來，發現石開霽已醒，十分驚喜：「看來卷柏先生的葯確用奇效！」石開霽聽了，對石振弘說道：「弘兒，你一定要重謝先生，他已幫過你兩次，這次更是救了我，此番大恩，不得不報。」石振弘連忙點頭：「父親，您剛剛才好些，還是躺著休息吧！」石開霽拒絕，打算等到卷柏回來。謝瑞初給石開霽切了脈，又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卷柏端了熱水進來。喝過水，石開霽的面色好了些許，謝瑞初這才開口說道：「這的確是玉髓鴆毒，還有夾竹桃、番木鱉和天南星。夾竹桃致人心悸；天南星致人舌體腫大、口唇水腫；番木鱉，民間稱為馬錢子，是三者中毒性最強的，石掌門昏迷、抽筋都是馬錢子所致。而鴆毒會腐蝕內臟，所幸毒性不強，保住了性命，但仍需好生修養數月。」謝瑞初說完，卷柏餘光瞥見仇曉天與司徒昭悄悄對視一眼。
卷柏拿起茶杯，卻並未送入口中，只是用指腹輕輕拂過杯口，謝瑞初見了，心下瞭然，對仇曉天和司徒昭說道：「司徒掌門、仇掌司，雖說石掌門已醒，但我與卷柏先生仍需在商討出個調養方子，免得餘毒未清，留下禍端。天色已晚，兩位現可放心回房歇息了。」仇曉天本欲留下聽聽他們接下來會說些什麼，司徒昭卻接話：「那我二人便不打擾石掌門休息了，若有要緊事，再使喚人叫我們便可，告辭。」帶著仇曉天離開。
待他們走後，卷柏問石振弘：「為何他二人一直在此？」石振弘答道：「仇掌司說，擔心有人再來下毒或行刺，特守在此處。而司徒掌門·····先生有所不知，去年年底齊家群英宴，父親為我定下了一門親事，便是司徒家的獨女，司徒菁菁。」卷柏笑道：「原來是擔心未來親家，才一直等在此處。」石振弘有些不好意思：「司徒掌門這次來是想與父親商量下定一事的，沒料到卻····」說罷回頭看了父親一眼。石開霽接過話：「無妨，過幾日待我好些，自會與他商議此事。倒是小謝神醫，為何要支走他二人？」謝瑞初正色：「想必石掌門也知道，司徒盟主與仇掌司之間，還有一層刑堂的關係。」卷柏點頭：「的確，仇掌司向來唯司徒盟主馬首是瞻。」謝瑞初接著道：「那葯，其實不止四味毒，還有一味透骨草。」石開霽疑惑：「那你剛剛為何沒說？」謝瑞初答道：「透骨草，又名曼陀羅花，乃是西域之物，我最近聽聞此物蹤跡，已是十年前西域使臣來朝覲，送了十株。若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刑堂剛成立不久，朝廷賞了刑堂一株，放在了葯司。還有那玉髓鴆毒，若說江湖中人誰與朝廷關係最為親近，就只有司徒盟主了。」卷柏附和：「不錯，玉髓鴆毒最可能就是宮裡製成之後才流入民間。」謝瑞初繼續說道：「諸位別忘了，毒醫薛以林可就在刑堂葯司。能將這麼多葯混合製成無色且味道甚淡的劇毒，估計也只有薛以林能辦到了。若是這葯是從刑堂流出····」卷柏嘆了口氣：「從我們提到鴆毒，司徒盟主或許便已經猜到了，只是不知他對此事的態度如何。不過瞧他對下定如此重視，或許現在也急得焦頭爛額吧。」石振弘苦笑：「如今也只能多注意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願司徒伯父與此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