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痴傻

五更時分，有小廝來喚卷柏：「先生，司徒小姐醒了，掌門請您去一趟秋苑。」卷柏連忙起身穿衣，又去喊嘉然。嘉然迷迷糊糊綰了髮髻便走出房間。卷柏提醒她戴上面紗，她轉身坐在梳妝鏡前，卻怎麼也系不上面紗的絲帶。卷柏走到她身後，替她將面紗戴好，開口道：「走吧，別讓小石掌門等急了。」

到了秋苑，嘉然總覺得氛圍有些怪異，直到進了司徒菁菁的房間，才明白是為何：司徒菁菁抱著枕頭一言不發，不讓任何人靠近，連司徒昭也近不了她的身。謝瑞初悄悄對卷柏說道：「司徒小姐，恐怕已經不能恢復神智了。」卷柏點點頭，沒再言語。司徒菁菁的兩個丫鬟，想要上前給她喂葯，卻被她的尖叫聲嚇退，歐劍鋒看在眼裡，對司徒昭說：「司徒掌門，瑤兒自幼與菁菁相識，菁菁也一向喜歡同她在一處，不如我讓瑤兒過來看看吧。」司徒昭感激地望向歐劍鋒：「那就有勞歐賢士了。」嘉然向眾人請命：「婢子去請六小姐過來。」石振弘點頭：「她如今住在閑花軒，和蘇黎在一處。」嘉然應聲：「是。」然後退出內室，尋了個小丫鬟領路。

到了閑花軒，小丫鬟指著亮燈的一處：「甘棠姑娘，那裡便是歐小姐的房間。」嘉然驚訝，天才蒙蒙亮，歐承瑤就已經醒了。嘉然走到門前，輕輕叩門：「六小姐，奴婢甘棠。」吱呀一聲門開了，是鶴望。嘉然看見歐承瑤坐在桌前，桌上放了一本翻開的書，應該是雜記一類。嘉然向歐承瑤行禮：「六小姐安好。」歐承瑤笑笑，站了起來：「可是菁菁醒了？」嘉然點點頭：「只是····」歐承瑤走到嘉然身邊：「但說無妨，我知曉她喝的是什麼。」嘉然嘆了口氣：「司徒小姐如今好像誰也不認識，也不許任何人靠近，只能用尖叫來表達抗拒之意。歐賢士說，六小姐與司徒小姐自幼便感情甚篤，或許司徒小姐還能認得您。」歐承瑤也深深嘆息：「我知道了，走吧。」

一路無言，直到秋苑門口，歐承瑤看了一眼鶴望，鶴望便帶著引路的小丫鬟退下，只留歐承瑤與嘉然站在月洞門處。歐承瑤緩緩說道：「司徒家與石家定親，是在去年冬月齊家群英宴上。」嘉然點點頭，聽她繼續說：「等消息傳回兩儀門時，她父親已經同石掌門寫好了婚書交換了信物。那時候她便一個人跑上了無塵山，在我那兒狠狠哭了幾天，怎麼勸都勸不動，我只好一直陪著她。後來司徒掌門來接她，她臨走時跟我說，她絕對不嫁，因為她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待她極好。我問她為何那人不上門提親，她卻說，那人還不夠優秀，怕父親看不上。自那之後，她就一直被拘在兩儀門。我上次見她，還是四月時她跟著師兄們去刑堂辦事，寫了信讓我到冀州城一聚。那時候她跟我說，她有法子不嫁人了，我還以為她勸動她父親退了婚。沒想到卻······」說完已是淚盈於睫。嘉然將帕子遞給她，輕聲問道：「那六小姐可知，她的心上人是誰？」歐承瑤接過帕子，搖搖頭：「無論我怎麼問，她都不肯告訴我。」嘉然還欲再問，鶴望已經走了過來：「六小姐，老爺叫您進去。」

歐承瑤擦了擦眼淚，將帕子收到袖袋中，帶著嘉然走進房間。看到司徒菁菁一臉警惕的樣子，歐承瑤心中一痛，扭過頭忍了好一會兒，才沒有哭出來。她從丫鬟手裡接過葯，慢慢走到司徒菁菁面前：「菁菁，我是瑤姐姐。」司徒菁菁居然有了些反應：「瑤···姐姐？」歐承瑤端著葯，坐到她的床邊，她竟也沒有推開歐承瑤。歐承瑤輕輕吹了一下藥，送到她嘴邊：「菁菁乖，喝一口葯，姐姐就給你吃蜜果子。」歐承瑤十分乖順地點點頭，皺著眉喝了一口葯。嘉然見她喝了葯，連忙遞上蜜棗。於是，歐承瑤一口葯一口蜜餞，哄著司徒菁菁喝了大半碗葯，直到司徒菁菁說：「困···」歐承瑤這才放下碗，替司徒菁菁掖好被子，輕拍她的背，將她哄睡著。

走出內室，司徒昭正要開口問話，歐承瑤趕緊搖搖頭，看向外面，一行人連忙躡手躡腳走出房間，去了昨夜那間茶室。

司徒昭連忙感謝歐承瑤：「真是多虧了瑤兒，否則別說喝葯了，就連近身我們都做不到。」歐辰瑤向司徒昭及眾人行禮，這才對司徒昭說道：「還記得多年前，父親帶著我去兩儀門講學，那時我同菁菁年紀都很小，一日她在房裡哭鬧著不肯吃藥，您拿出戒尺要打她手心，我不忍看她受罰，就拿了蜜果子哄她吃藥。今日之景，恍如當年。」司徒昭紅了眼眶：「是啊，從那時候起，她就極喜歡你。她自小被我嬌寵壞了，也只有你願意和她一起玩。」歐承瑤默默擦掉眼淚，又問謝瑞初：「小謝神醫，菁菁如今有幾成可能恢復？」謝瑞初搖搖頭：「中毒太深，只怕此生······」石開霽對司徒昭說道：「菁菁如今受到的傷害夠多了，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讓刑堂的人回去，你陪著菁菁好好休養。」嘉然悄悄拽了一下卷柏的袖子，卷柏會意，連忙說道：「諸位，司徒小姐一事不能就此打住。咱們尚未知曉她是如何從薛以林手中拿到這兩味葯的，此事關乎刑堂地位，若不徹查，後患無窮。」司徒昭點點頭：「多謝先生提醒，我定會徹查此事，給石山派一個交代。」歐承瑤再度開口：「司徒伯父，菁菁剛醒，身子還很虛弱，這兩日我便搬過來照顧她，您就放心地將她交給我，全力去查毒藥一事。」歐承瑤頓了頓，「我和您一樣，都迫切想要知道真相。」